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戀的時候

“你是在那時候…對我……”

有那方面的意思嗎?

列車行進著,蘇亦躺在軟臥上休憩,小聲地問著白夜。

話說到一半他就靦腆得不好再往下說,耳朵尖泛起些許薄紅,把後半句悄悄含進嘴裡,不問出口。

卡農舒緩的音樂環繞在耳邊,身體裡充盈著棉花糖般的鬆弛感,朦朧柔軟。蘇亦回憶著高一那次合奏,心想白夜是不是那時候開始有點喜歡他的?

下一秒,坐在對床的魔術師白夜就低低地笑起來:

“親愛的,你可真遲鈍,那時候我都追你好幾年了。”

“哎?”蘇亦有點驚訝,“你從什麼時候……”

“當然從初中就開始咯。”白夜笑著道,“你沒發現我初中跟你同班的時候,有事沒事就老往你跟前湊嗎?”

確實,蘇亦想起來,他讀初中時,放學路上、課間做操、總會碰上來搭話的白夜,甚至寒假暑假,也會“巧遇”白夜同學。

那時的少年蘇亦很單純,沒有想那麼多,覺得白夜可能就是對同班同學比較熱情友善。

之所以他們沒有變成這樣,原來是因為白夜從一開始就對他…!

蘇亦想得有些臉紅,紅撲撲的小臉蛋藏在被子裡,他之前也沒有特意問過白夜是什麼時候喜歡他的,就這麼順其自然地發展了,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

“就對你圖謀不軌呀!”

他倆本來應該沒什麼交集,就像兩條沒有交點的平行線,白夜會像以前他遇到的那些同學一樣,漠然不熟,畢業即永別。

蘇亦:“所以,你初中三年都……”

狼人白夜躺在臥榻上充當真皮床墊,他從身後抱著蘇亦,搖了搖自己的大尾巴,似乎也是興高采烈。

他們就這樣真真正正地在一起了。

高一那場合奏確實讓他們的關係變得更近,蘇亦想到他和白夜真正在一起的契機,那場國王遊戲,要求四號和五號談三個月戀愛。

白夜抽了四號,他抽中了五號。

仔細想想,他跟白夜完全是不一樣的人,白夜擅長打籃球、打遊戲,偶爾還會打架,男生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的。

而自己因為心臟病的緣故,長期缺勤,跟同學們關係疏遠,對競技遊戲沒有興趣,益智遊戲又太弱智,他這身體打球打架也都是天方夜譚的事。

後來三個月到期了,誰也沒有提分手。

保命系統忽然插話,機械音裡帶著點莫名的興高采烈。

放學一起回家,週末去看電影,或者去市圖書館找他補習數學……總之就要膩在一起,不要分開。

蘇亦:“……”

都在暗戀我嗎?

魔術師白夜和狼人白夜異口同聲地嗯了一聲。

蘇亦的臉徹底紅透了:“那,高中那場國王遊戲……”

蘇亦一直以為白夜是在跟他長久相處的過程中漸漸萌發了感情,沒想到從初中那麼早就……

一切因緣邂逅,都是他的蓄謀已久。

同學們嘻嘻哈哈地紛紛起鬨,不過三天後也就忘了這回事。白夜卻異常認真地堅持要繼續扮演情侶,做事就要堅持到底。

“當然也是我準備的,你不會以為那是巧合吧?”

魔術師白夜笑著回答,眼底帶著難以名狀的溫柔,朝蘇亦露出吸血鬼森白的獠牙。

蘇亦害羞地往被子裡鑽了一下,精靈翅膀交疊著,身後的狼人白夜摟住他,忍不住摸了摸他殘缺的翅膀,像是愛撫。

聽說暗戀最是辛苦,蘇亦沒有品嚐過這種感覺,要談理解他很難感同身受,但他也從一些道聽途說的故事裡知曉其中的心酸。

蘇亦快速在腦海裡濾篩了一遍初中三年的往事,他應該…沒有做出什麼無意中讓人傷心的事吧?

最開始他以為白夜是要找他交朋友,所以對白夜報以偉大友誼的善意,總體而言,對白夜的態度…還是蠻友好的。

“你暗戀的時候……”蘇亦輕聲問,“有…遇到難過的事嗎?”

“嗯,有啊!”魔術師白夜半開玩笑道,“被你發了三年友情卡算不算?”

蘇亦白了他一眼,似乎是有點無語,他小小的臉藏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表情明明沒有半點風月意味,可精靈族翡翠綠的眼眸這樣淡漠地睨著人一瞥,真是無限風情,顯得又嬌又俏,一瞬間弄得魔術師白夜幾乎坐不住這張床,真想鑽進蘇亦的被窩裡擠一擠!

可惜那張床已經躺了只白毛畜牲,魔術師白夜在估量著,他要是強行擠過去,這軟臥會不會真被壓塌?

狼人白夜瞬間就察覺到了另一隻白夜圖謀不軌的視線,他立刻將蘇亦整個身子圈進懷裡,野狼護食一樣,猩紅的狼瞳警告地盯著對面的吸血鬼。

他沒有那麼油腔滑調會說話,蘇亦在上一個醫院副本里取得了備份記憶,複製給了他,但狼人白夜依然是當過很久殺人狂的boss,不善言辭,即使恢復了[白夜]的自我認知,也沒法像另一個自己那樣巧舌如簧。

明明是三個人共處一室,蘇亦卻被那首卡農勾得一直在跟對床的吸血鬼聊天,追憶高中往事。自己明明才是跟蘇亦同床共枕的人,卻只能充當沉默的真皮床墊,一句臺詞都插不進去。

白夜豎起自己的狼尾巴,不甘寂寞地往蘇亦的大腿上蹭了蹭,雪白的毛擦過嬌嫩的肌膚,蘇亦唔了一聲:

“別蹭,很癢。”

狼人白夜伸手,不由分說地把蘇亦的臉轉向他的臂彎,抱緊,背對吸血鬼。他戴著鐵製的止咬器,發出沉悶的聲音,叮囑蘇亦:

“不要看他。”

吸血鬼白夜坐在對床嗤笑一聲:“畜牲得志。”

蘇亦趴在白夜的懷裡,看不到另一隻白夜了,鼻尖貼著白夜寬闊有力的胸膛,狼人熱乎乎的體溫正源源不斷地渡到他身上。

《d大調卡農》舒緩的旋律在這一間軟臥車廂裡單曲迴圈地播放,輕柔地繞在耳畔,蘇亦在溫暖的懷抱裡閉著眼,體內棉花糖般的睡意越積越多,最後噗地蓬鬆起來,輕飄飄地變成一朵雲,託著他飛往夢鄉。

夢裡的陽光跟夢外一樣明媚,優雅的卡農依然縈繞在耳邊,蘇亦坐在夢幻的白色鋼琴旁。

此刻,車廂裡的兩隻白夜都沉默不語,漸漸地,他們聽見輕淺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蘇亦睡著了。

狼人白夜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睡在懷裡的人,豆腐一樣嫩的臉蛋,透過窗簾的陽光落於捲翹的睫毛,在瓷白的面板上投下羽毛般柔軟的影子。

白夜想起那年他們合奏彩排的時候,蘇亦穿著規整的白襯衫,坐在白色三角鋼琴旁,低垂著天鵝頸,眼眸微斂,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光中的眼睫毛被照得根根分明,無比姣好靜謐的模樣。

在一旁拉提琴的十五歲白夜當即看得入了迷,眼睛都沒法眨一下,拿著琴弓的手,開始對著小提琴絃自由地solo……

“停!”

負責彩排的音樂老師喊了一聲,做了個休止符的指揮手勢。

彈鋼琴的蘇亦也停下來,看向老師,只見老師眉頭緊皺地盯著白夜:

“來,白夜,你自個兒說說,今天第幾回出錯了!你拉的那叫卡農嗎,啊?那叫卡帶吧,咯咯咯咯的!”

周圍同學哈哈哈笑出聲,蘇亦抿了下唇,想笑沒笑出來,像是不好意思笑自己的合奏搭檔。

白夜放下琴弓,也厚顏無恥地笑,說:

“報告老師,我是緊張的。”

周圍同學笑得更瘋了,誰不知道白夜什麼性子,在全校五千人的大場面前忘譜亂拉琴,他都能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現在不過是彩個排哪有什麼可緊張的。

白夜一臉真誠地說:“這回我是真緊張,老師,他們不信我沒事,你可得相信我啊!”

老師白他一眼:“你還有臉笑!你自己說,你剛剛演奏的時候眼睛都看哪呢?你拉個小提琴,眼睛不看琴不看弓,你看哪?你看小蘇幹什麼!人家小蘇彈得很好,用不著你看!看好你自己!”

白夜笑著不回答了,乖乖捱罵。

蘇亦低著頭坐在鋼琴凳上,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白夜為什麼老要來看他,觀察他嗎?他明明一個音都沒有彈錯。

“小蘇啊。”

此時,音樂老師轉過來對他道:

“你彈得確實不錯,這麼多回排練一次也沒彈錯音,但是吧,卡農這麼美的曲子,要帶點感情。”

“來,你倆再合一遍。”老師說完狠狠瞪了眼白夜:

“你這回再給我拉走調你自己看著辦啊!”

白夜舉著琴弓連連稱是,他重新把小提琴架在肩上,側頭,像是醞釀了一番感情,然後手肘曲起,拉弓,悠揚的旋律如水般流動而出。

感…情……

蘇亦坐在夢中的白木琴凳上,動作亦如當年,他的指尖觸碰著微涼的琴鍵,想著音樂老師的話,心中有些懵懂,他不明白《d大調卡農》要用什麼感情。

這首創作於三百多年前的優雅旋律,穿過歲月流淌至今,創作者帕赫貝爾當時在想什麼,已不可考,他又怎麼去理解?

那天彩排完放學回家,蘇亦問了白夜這個問題,沒想到白夜啊了一聲,說:

“不用理解啊。”

白夜很隨性道:“我拉個卡農,幹嘛還要理解三百年前帕赫貝爾在想什麼,我累不累。”

蘇亦迷惑,不理解音樂創作者當時的創作背景和創作內涵,又怎麼能演奏出這首曲子的感情呢?

“就……”白夜頓了一下,低頭看著走在他身旁的蘇亦,說:

“演奏自己的感情不是更好嗎?”

蘇亦歪頭沉思,那副認真表情彷彿是在破解數學題,試圖用一套精準明確的公式去破解音樂,白夜被他逗笑了,趕忙勸解:

“你別想那麼多,沒那麼複雜,你看,今天放學後的陽光多好。

“你以後每次聽見卡農,就能想到我們一起合奏的日子,不必去理解三百年前的創作者是怎麼想的。比如,此刻夕陽無限好,晚霞又這麼美……”

白夜笑笑地湊到蘇亦跟前,手臂輕輕挨著他,英俊的臉上帶著十足的真誠:

“你演奏的時候,就想一想夕陽晚霞和我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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