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裴酥元幾乎是狂奔著離開，她回到南區，坐在小polo裡的時候，手還微微發著抖。
緩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驅車離去。
駛出小區，找到最近的加油站把油加滿，趁著這功夫給晏辛發了微信，說她回林市一趟，歸期不定。
加滿的油的車踩到底，裴酥元一路往南駛去。
西京距離林市不算遠，也就兩個多小時。
但裴酥元太急了。
她恨不得現在就趕回去。
甚至路過高鐵站的時候想過要不要坐高鐵回去。
開車要近三個小時，高鐵只需要半個多小時，但下了高鐵的路程，折騰來折騰去也差不了多少。
鄭勳成心裡也難受，摸了摸裴酥元的頭問她：“要不要回家？”
這個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
裴酥元不清楚，只覺得疲憊。
幾個小時前，裴酥元的媽媽，裴靜清醒了過來，醫院第一時間就聯絡了鄭勳成，鄭勳成見了人後，裴靜拉著她一直要找裴酥元。
嚴格意義上來說，裴靜也是，所以裴酥元叫鄭勳成舅舅。
裴酥元已經，好多年沒跟媽媽說過話了。
到達林市的時候接近凌晨，裴酥元下車，進入林市安定醫院。
那個從小到大，給了她無限依靠的肩膀。
充滿期冀的兩個小時，讓她太疲憊了。
可裴酥元有媽媽，她不是孤兒。
她身體不是很累，但精神集中的兩個小時。
“明天我們來一起接你媽媽。”
裴酥元的媽媽，裴靜又睡過去了。
她每一年，都會更重。
不是她不想說，是媽媽沒法跟她聊天。
她不想好。
小時候每個月都會清醒幾天，裴酥元就纏著她，後來是幾個月清醒，到現在，已經是幾年了。
鄭勳成是福利院的院長。
裴酥元很無力，她把頭靠在鄭勳成的肩膀上。
鄭勳成就給裴酥元打了電話，可一個小時前，裴酥元應該還是路上的時候。
因此裴酥元打消了這個念頭，繼續往林市趕。
病房前，年過五十的男alpha正在等著她。
真正的孤兒，是裴靜。
這個“睡過去”不是真的睡覺，而是她又不清醒了。
她在生下裴酥元之後精神就不太好了，從雲州回到了林市，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只是把裴酥元交給了跟她一起長大的鄭勳成，然後就把自己鎖在了福利院的一個破舊小樓裡。
她嗚咽著：“回家吧，我們回家，帶媽媽回家。”
她的媽媽，不想被治癒，只想停留在自己的世界。
她眼睛盯著病房門口，閃著淚花。
哐的一聲，裴酥元幾乎是癱軟在了牆角，急促的喘著粗氣。
裴酥元急的滿頭是汗，抓著來人的胳膊就問：“鄭院長，舅舅，我媽她…她怎麼樣了？”
那個時候鄭勳成還不是院長，他是上任院長收養的孩子，也是孤兒。
鄭勳成知道她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以為這次也是一樣，可裴靜的渴求太迫切了。
見她來了，也趕緊迎過去。
裴靜不是一直在精神病院的，但她每個月都要固定回來吃藥治療，少了醫院震懾她不會聽話，所以病症總是反覆。
精神分裂，要怎麼樣才能治癒呢？
因為她每次清醒，對裴酥元都是道歉，道歉，再道歉。
裴酥元和裴靜的“家”是福利院。
反覆到越來越重。
話語變的蒼白。
鄭勳成沉著臉，不忍的撇過頭說道：“她又，睡過去了。”
鄭勳成心中不忍，拉著她的手。
長到四五歲裴酥元都是由福利院的阿姨和老院長照顧，跟那些孤兒唯一的區別就是，鄭勳成偶爾會在週末把接她去家裡，那個時候她不知道裴靜是媽媽，只知道破樓裡有個瘋女人。
直到某次瘋女人發瘋，衝到孩子堆裡，緊緊的抱住裴酥元，親暱的叫她：“小元兒，媽媽的寶貝。”
裴酥元那一刻才知道，原來她有媽媽的。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沒有媽媽，但裴酥元有。
她格外珍惜與裴靜相處的時光，儘管她是個瘋子，時而才會清醒。
回去的路上，是鄭勳成開車，裴酥元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林市的夜晚。
比起西京要黯淡許多，但也讓人安心。
裴酥元挪了挪位置，醞釀了幾次，開口問鄭勳成：“舅媽，還好嘛…？”
鄭勳成的妻子跟他是大學同學，兩人也曾經是令人羨慕的一對情侶，不過幾年前鄭勳成的omega妻子汪倩出了車禍，雙腿截肢，住在福利院隔壁新建的療養院裡。
鄭勳成轉著方向盤，笑著回答她：“挺好的，還惦記你呢，常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
裴酥元垂眸，眨了眨眼睛，輕聲問：“去接了媽媽之後，我想去看舅媽，方便嗎？”
“方便，當然方便！”
自己的外甥女是什麼性子，鄭勳成比誰都要清楚。
雖然他從小已經盡力的照顧裴酥元，但那時候年輕，他也有事業要忙，是老院長也就是他的父親去世後，他才接手福利院。
前二十年努力奮鬥，後二十年來回報把他養大的福利院。
他之前做的是建材生意，在林市還算是小有名氣，後來是他的妻子接手，直到幾年前出了車禍，他們兩人都退休了。
把家裡的生意交給了兒子。
他的兒子鄭毅，其實不太喜歡裴酥元。
所以裴酥元的這句方便，就是問鄭毅會不會在。
要是在，她就先不去了。
裴酥元得到答案，默默點了點頭，又把臉轉了過去。
到福利院的時候，裴酥元下車，跟鄭勳成道謝。
鄭勳成欲言又止。
裴酥元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沒開口，才又說道：“舅舅，我先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鄭旭成點了點頭，可在她走進門之前還是喊住了她：“小元。”
裴酥元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鄭勳成嘆了口氣，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這動作，鄭勳成對著她從小做到大，裴酥元很受用。
從接到電話起就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下來。
鄭勳成又摸了兩下才收回手，看著裴酥元垂著的頭說道：“你表哥現在也懂事了，過一陣他要去西京辦事，還向我問起你呢。”
鄭勳成的兒子鄭毅也是個alpha，比裴酥元大了幾歲。
兩人從小就不是那麼對付，就連去年鄭毅結婚都沒邀請裴酥元，裴酥元是準備賀禮了的，但一直沒送出去。
她知道，鄭勳成說的話多半是客套的，這麼多年他為了自己和鄭毅的關係沒少操心。
但這些東西，裴酥元是不強求的。
她從出生起就缺失許多感情，她並不會怨恨什麼，只是對這些很淡，很淡。
但鄭勳成和汪倩的好她都記得，也很珍惜。
可鄭毅…
“小元，舅舅做爺爺了，幾個月前你表嫂生了個女兒，很可愛，你表哥還說有機會得讓她見見姑姑呢。”
裴酥元眼睛睜圓，還沒來得及說話，鄭勳成又說：“小元，小毅他…從小被和你舅媽慣壞了，結婚生子成長了不少，你別怪他。”
“還有，他知道你捐建療養院之後，也很感謝你，只是他臉皮薄一直不好意思說，這次膽子大了不少。”
療養院是在幾年前建的，那時候裴酥元剛剛有了點錢，用小部分的錢買了華江苑的房子，然後大部分的錢用來修建療養院。
她本意是想讓裴靜離開那個破舊的小樓，住的舒服一些。
可天算不如人算，跟裴靜一起搬進來的還有汪倩。
鄭勳成其實跟她說過不止一次感謝的話，她每次都會說，其實最開始是想讓媽媽住的舒服點，可鄭勳成每次也都會說：“你舅媽也住的舒服，而且離我近，每天都能看到她。”
裴酥元聽完也不再說什麼。
心裡莫名的有些暢意。
被人認可，真好。
她靦腆的笑了笑，聲音親暱又埋怨對鄭勳成說：“舅舅，小侄女出生了你都沒告訴我，我該準備賀禮的，還有表哥結婚時的賀禮，現在也還沒給…”
鄭勳成也笑：“那明天我讓你表哥也過來？”
“別別…表哥生意忙，還是改天吧。”裴酥元趕忙擺手，雖然經過鄭勳成的話，感受到了鄭毅想和解的意思，但還是沒準備好跟鄭毅相處，有些緊張。
鄭勳成知道她想什麼，只是說：“我明天問問，要是沒事就讓他過來，沒事的小元兒。”
裴酥元猶豫了會兒，終於是笑著點頭：“好。”
上樓的時候，裴酥元感覺自己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沒有了平時回到林市的那種只有壓抑的感覺。
那感覺被心中的暢意壓了下去。
回到房間，裴酥元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躺在了被窩裡。
這個房間是裴酥元十五歲的時候才擁有的獨立房間，很小，只有衛生間和一張床，還是裴靜年少時的住所。
她住在這裡的那些年，清醒的裴靜會過來陪她。
這裡在裴酥元的心裡，才算是真正的“家”
本該是舒適的，但今天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裴酥元有些煩悶的翻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又看到有兩條微信。
第一條來自晏辛-——【好的，有事要記得通知我。】
另一條是驗證資訊。
頭像是一條柯基犬，名字很簡單--
反應過來是誰，大概用了一秒鐘。
但她沒有任何動作，連微信都沒退出，就鎖屏睡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