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海鷗群依舊在前面飛著。
文森特懸立在海面上, 頭上是廣袤深邃的夜空，彎月被烏雲遮掩；腳下是遼闊靜謐的大海，海風拂起圈圈漣漪。
太宰治坐在洛洛身邊, 無所事事地看著外面的烏雲遮月。忽然感覺身上一陣涼意，轉眸看去, 洛洛的整體氣息在悄然無聲中發生了改變。
那雙溫潤的淺紫色眼眸不知何時變成幽深的暗紅色, 隨著主人的再次眨眼，又重新變回了原來的淺紫色。
“看樣子，魯路修那邊的情況已經開始好轉了呢。”太宰治單手撐在操控臺上，饒有興致地打量氣息瞬間收斂的洛洛。
洛洛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略顯靦腆的笑容, 溫聲道：“因為是哥哥嘛, 就算陷入了絕對的劣勢，哥哥也會有辦法的。而且，他可是備受眷顧的人呢。”
棕色小卷毛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對哥哥滿滿的信任。
“哼,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然後望向還沒有停止找辦法出去的中也和朱雀。
中原中也和樞木朱雀還在四處尋找空間的突破口。他們的體力很好, 精力也不錯, 太宰治單是看著兩人的動作就覺得累了，但兩人臉上都沒展露出疲憊。
洛洛操控著文森特已經率先一步往銀月的方向飛去，中也也急忙帶著朱雀一起飛去。
黑髮的人偶五官精緻至極，輕輕抬起一隻手，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困住中也等人許久的空間瞬間便如一面被打破的鏡子，破碎開來。
擂缽街槍械雖多，但不是人人都有。所以多數時候，打鬥都用刀劍。刀劍好找，自保容易，傷人也容易。白天還看不出刀劍的鋒利，等到了晚上，映襯著冷月，鮮血自刀鋒上一路滑到刀尖，然後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的聲音。
中也心底湧上一陣莫名的不滿，下意識對刀劍就有了排斥，雖然連他也不知為什麼。
中也熟悉銀月的顏色，那是和冷兵器刀劍無疑的顏色。
銀月如銀盤，圓且亮，映照著周邊的環境都亮堂不少，因此他們也就更容易看到一隻海鷗載著一個小小的人從遠處朝他們飛來。
朱雀呆呆地看著銀月，被中也拍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嘖，砍人也很疼。
有些東西，平時只是遠遠地看著，並不會覺得有什麼，正如高高懸掛在天邊的太陽和月亮，很少人會花大量時間去觀察它們的陰晴圓缺。可若是真注意到它們的變化，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敬畏感。
那是對大自然的敬畏，也是對世界的敬畏。在大自然的面前，在世界的面前，人總是顯得渺小。
“不止, 月亮好像還變圓了。”朱雀也抬頭望月。
那是櫻花的味道。櫻花本就味淡，要極多極多的櫻花，才能製造出如此明顯的花香。
“別傻愣著了，總感覺有什麼要發生了……”中也的藍眸一瞬間變成金色，很快又恢復，垂眸看著右手無名指上的薔薇花戒指。
原本如細鉤般彎的月亮正在迅速變圓, 彷彿被人一鍵加速, 從初一到十五、彎鉤到銀盤。更明顯的是，月亮本是金黃色的，現在已經變成了冰冷的銀色，透出滿滿的清冽。
中也視力很好，眼尖地看到魯路修打響指時，左手無名指上一閃而過的暗紅色薔薇花戒指。
“奇怪，烏雲散開了？”中也感覺到周圍變得明亮不少，抬頭看天, 發現原本被烏雲遮掩的彎月露出全貌, 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整片大海，隨著輕微起伏的海平面而蕩起深淺不一的金色波浪。
“魯路修？！”朱雀激烈地叫了一聲。
離魯路修越靠近，淺淡的花香存在感越強烈。
“什麼？”朱雀愣了愣。
魯路修給他的感覺好像變了，說不清楚哪裡變了。魯路修的眉眼依舊溫柔，聲音也依舊清冷，但中也總覺得那像鏡中花，一碰就消失。
“我沒事。離開橫濱已經超過一天了，先回橫濱吧。”魯路修先開口安慰，看了眾人一眼，然後沉聲道：“等回去後我再找時間和你們解釋。”
戒指是暗紅色。
從白色變成暗紅色，說明魯路修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找到了新的媒介。
一瞬間就打破連他都出不去的空間的力量，也是因為那個新媒介提供的嗎？
那麼，魯路修還需要他嗎？
只是剎那間，中原中也的大腦裡閃過百般思緒，一雙湛藍的雙眸失去了明亮，心口泛起澀意。
他有點討厭變得敏[gǎn]怯懦的自己。
中也發現的細節，朱雀自然也發現了。
他和魯路修交手過多次，魯路修變成薔薇少年的事情他也透過中也和洛洛的口中知道不少，很清楚此刻的魯路修就是zero時期的魯路修。
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比樞木朱雀更瞭解zero。
不過，魯路修是不是zero都和現在的自己沒什麼關係了。朱雀很快就想通這一點。站在中也身邊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中也似乎心情不太好，想了想，輕拍中也的肩膀，小聲道：“別想太多，魯路修做事有分寸的，你要是麼就直接問他好了，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啊……】
中也望向飛在他們前面的魯路修，恰巧這一刻魯路修也回頭看他，那雙漂亮如紫水晶的眼睛微微一彎，熟悉的溫柔又出現了。
赭色短髮的少年心念一動，忙飛上去。
沒有變，魯路修還是他認識的那個魯路修。
魯路修說的沒錯。
雖然中也等人在時空裡沒感覺到外面的時間變化，但回到橫濱，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離開的時候地上還到處都是水窪，經過一天的蒸發，整個世界煥然一新，乾淨到連呼吸一口空氣都覺得吸進了滿肺的清新。
海鷗載著魯路修安安穩穩地落到平坦的地面後，中也趁洛洛收回文森特的時機，搶先一步將魯路修攬入手中，薔薇花箱子懸於他的身邊。
“嗯？”中也挑眉，掂量懷中的黑髮人偶體重，“魯路修你好像重了不少。”
“是嗎？”魯路修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重點也好，省得海鷗下次又把我叼走。”
“對不起。”中也低下頭道歉，聲音很低，“我沒有保護好你。”
“沒有這回事。”魯路修抬手撫摸中也的臉，十四歲的少年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眼下泛青，再怎麼強撐還是沒有休息好，安慰道：“我這不是沒事嗎？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中也抱緊了軟乎乎的魯路修，看到他腳踝處的簡陋包紮，眼眸一黯，低聲道：“回去休息。”
魯路修見此，鬆了口氣，白瀨和柚杏想做的事情還得想辦法提前解決了，不然中也夾在他們中間很難做。
一邊是曾收留自己的夥伴，另一邊是自己接納的朋友。以中也的性格，無論選擇哪一邊都會很難受。
但有時候，麻煩不會因為人的意願而消失，反而還會主動找上門。
還沒有回到武偵的員工宿舍，中也就看到了一大群少年少女圍堵在一樓，吵吵鬧鬧的，旁邊的鄰居抱怨了幾聲，反被丟了幾顆大塊的石頭砸窗。
這群少年少女們都是羊組織的成員，中也雖然奇怪為什麼大家都來到這裡，但想著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抱著魯路修就上前勸話。
“白瀨，你們怎麼來這裡了？”
“不來這裡還能去哪裡？”白瀨看到中也，聲音滿是怨恨，“都是因為沒有你的保護，山口他們都死了啊！”
“什麼？”中也一愣，“誰死了？什麼時候？”
“還能是什麼時候？就在昨天，港口黑手黨的人找上來，把夥伴們都捉走了，山口他們逃走的時候被亂槍射死……”柚杏語帶哽咽，身上帶著一陣很濃烈的香味。
一雙粉色的眼睛怨恨地盯著中也手中的魯路修，“就是這個人偶吧，要不是這個人偶，你也不會和我們離了心。你還記得是我們收留的你吧，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你撿回來了！”
中也渾身一顫，瞳孔不斷收縮，痛苦極了。
魯路修察覺到中也此刻的心態很不正常，擔憂地看著中也，也不顧偽裝人偶的身份，和中也說了幾句，但中也很明顯沒有聽進去。
這個赭色短髮的少年，正深陷巨大的愧疚中。
柚杏和中也說話的時間裡，白瀨給夥伴們使了眼色，一群人簇擁著圍上來，將中原中也堵得水洩不通，洛洛和朱雀太宰等人被擋在後面。
“自從有了這人偶，中也你就徹底變了。要是沒有這人偶的話，你還會是我們的羊之王。所以，把人偶給我。好不好啊，中也。”柚杏輕輕說著話，聲音很嬌柔，“我們回到原來的生活吧，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獨來獨往就好。”
那陣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
中也有點恍惚，等回過神來，手中一輕，魯路修已經被搶走了。
“這是迷香？你們從哪裡得到的？”中也看著被夥伴們圍住的自己，捏緊拳頭，“把魯路修還給我！”
“還給你？”柚杏冷冷地看著被圍堵的中也，“做夢吧！”
說完，她就當著中也的面，強行扯斷魯路修的左手，“不過是個人偶，壞了就壞了。”
魯路修疼得冷汗直掉，咬緊唇瓣沒有發出聲音。
“港口黑手黨的老首領說了，想要救回其餘被抓的夥伴，就拿著人偶去換。”柚杏隨手將扯斷的左手丟在地上，將魯路修塞到一個少年手中，“快去救人。這迷香撐不了多久。”
那個戴著暗紅色薔薇花戒指的左手掉在地上，發出很輕的聲音。
中也的藍眸猛地一縮，紅色的異能力瞬間包圍住他的身體。夥伴們見狀，立刻圍上來了，“你難道想對夥伴們使用異能力嗎？”
紅色的異能力一瞬就消散了。
赭色短髮的少年瞳孔裡滿是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