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晚飯過後, 洗完澡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睡覺了。
中原中也躺在綿軟的大床上睡不著。在他僅有的幾年記憶裡，自己還沒有睡過這麼好的床，睜著眼看了好久天花板。
不知是晚飯吃撐了沒消化完還是其他, 中也閉眼數了幾百只綿羊都沒有睡著, 最後只好翻個身，側躺著看不遠處躺在箱子裡休息的魯路修。
他們現在在首領的臥室。原來的房間佈局，如傢俱等都被洛洛嫌棄地清理掉，又因為時間緊迫, 沒來得及換上新的, 洛洛只給中也準備了床，桌椅之類的配套傢俱都還沒有定製好。
漆黑的窗簾倒是被換了雍華高貴的白金色, 鏤空的布料設計使得皎潔的月光晃晃悠悠照進來, 然後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留下斑駁的碎銀。
窗戶沒有關緊，清涼的晚風吹起輕盈的窗簾。
中也看到彎月安靜地懸於夜空之中, 周圍是幾顆閃爍的星星。
夜空沒有什麼烏雲, 月亮和星星看得清清楚楚, 說明第二天會是一個明媚的大晴天。
這一切都靜謐美好到像是在做夢。
魯路修很累, 換了睡衣躺進箱子沒一會就失去了動靜, 儼然睡著了。
咔噠——
魯路修靜靜地側躺在箱子裡，雙眼緊閉，柔順的黑髮垂落下來。和他自己的膚色不一樣，魯路修是非常罕見的冷白皮。
魯路修曾問他，“你的年齡還小, 想去學校讀書嗎？”
【我沒有做夢，因為現實比夢還要美好。】
擂缽街混亂無序，無數的人摸爬打滾，就為了活下去。即使是幾歲大的孩子也不可小窺, 說不定乖巧的皮囊下, 那雙遍佈厚繭的雙手沾染了鮮血。
暗紅色的薔薇花戒指在黑髮人偶的左手無名指佩戴著。
黑色的發，冷白的膚，兩相對比下，即便是再不懂美的人都會下意識認為這就是美。
箱子沒有上鎖，沒有任何防備，輕易就可以開啟。
中也躺在床上盯著魯路修的箱子看了好一會，最後動作很輕地從床上爬起來，踮著腳尖放輕腳步聲，靜悄悄地來到箱子前。
但是中也很清楚，自己沒有在做夢。
聲音輕到幾不可聞，但中也還是嚇了一跳，做賊心虛地看了一眼四周。
盛夏，晝長夜短。
箱子的四邊八個角都有漂亮的金色鑲邊, 有鎖孔，但是沒有鎖，只需要輕鬆一開啟就能看到蜷縮在裡面睡覺的魯路修。
開啟的箱子呈現一個直角。
中也定定地看著那枚和自己手上除顏色外一模一樣的戒指，長睫顫了顫，斂下眸底一瞬的黯淡，看著熟睡的魯路修，沒打算驚擾對方。
東方很早就亮起了魚肚白。
讀書？對在擂缽街生活的他來說，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怎麼可以沒有鎖……”中也小聲呢喃，伸出手觸碰了一下正中央鑲嵌著金色薔薇花的箱子。
他溫柔地撫摸右手上的白金色薔薇花戒指。
幸好洛洛被魯路修派出去幹活了，至今還沒有回來。不然這時候開啟箱子飛出紫光，中也得被極端兄控洛洛當成窺視哥哥的變｜態重點警戒。
陽光灑進來，感受到刺激的光線，中也的眼球動了一下，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咔噠”的聲音響起。
魯路修輕手輕腳地從箱子裡出來，感覺到箱子上屬於中也的若有若無的氣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還在睡覺的中也。
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段時間他還有得忙。
魯路修捏了捏眉心，待會讓秘書準備一杯熱咖啡吧。去換衣間換掉睡衣穿上正裝，洗漱完畢，走到門口，仰起頭看著比自己還要高的門把手，魯路修沉默了一秒鐘。
漆黑的濃霧從門縫中漏出。
隨後，門把手被人從外面開啟，魯路修仰起頭看對方。
小烏丸安靜地站在門口，不知等待了多久，微笑道：“早上好，主公。昨晚睡得怎麼樣？”
“還好。”魯路修點點頭。
小烏丸彎下`身，輕輕地抱起魯路修往首領辦公室走去，一邊走一邊彙報情況。
“……主公之前安排的清理任務已經連夜解決了。現在大家都在辦公室裡等著你下一步的指示。”
“不用這麼侷促。”魯路修突然道：“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
小烏丸眉眼彎彎，道：“我們明白，只是現在還回不去戰場，不如趁閒暇時間為主公解決煩惱。”
魯路修摩挲了一下戒指，認真道：“萬葉櫻還需要一段時間才可以長成真正的樹；本丸的話，可以以港口黑手黨為根基重建一個，這個不是問題；現在最大的難題是，我還沒有成為時之政府認定的審神者。”
雖然這些暗墮的刀劍男士都已經臣服於魯路修，魯路修也沒有懷疑他們對自己會有傷害。
但最關鍵的一步至今還沒有完成。
魯路修還沒有正式成為這群刀子精的審神者。
小烏丸垂下長睫，表情似笑非笑，道：“如果時之政府的人發現了主公，一定會哭著求主公成為審神者的，到時候主公就會捨棄我們轉而擁有新的刀劍男士。”
而他們作為暗墮的刀劍男士，沒有依時之政府高層所願，在小島上死掉已是幸運。即便魯路修是好不容易被鶴丸找到的審神者，也會被時之政府威逼利誘奪走，然後成為其他刀劍男士的審神者。
小烏丸不討厭其他正常的刀劍男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是……
再怎麼說，他們都是暗墮的刀劍男士，佔有慾強不是很正常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靈力如此純粹的審神者，傻瓜才會主動放棄。
沒看其他夥伴們都在賣力地為魯路修工作麼？
對無主又暗墮的他們來說，只要有主公在的地方，就可以了。
維護歷史？那東西根本沒有主公重要吧？
當務之急，是展示他們強大的實力和高度的服從度，以退為進博得主公的歡心，到了時之政府招攬的時候就可以擁有更多的籌碼。
比起從頭培養的正常刀劍男士，暗墮後的他們整體實力可謂最強，完全碾壓那群零基礎的孩子。
日本刀之父——小烏丸如此想道。
魯路修可不知道抱著自己的小烏丸一瞬間想了那麼多，聽了小烏丸的話後，忍不住皺眉，“不要拿我開這種玩笑。我有你們就已經足夠了。”
暗墮的刀劍男士極多，數量遠不止在集體會議上顯露出來的。
魯路修在原來的世界親手建立了一個黑之騎士團，除了紅月華蓮的機甲駕駛員卡蓮實力非凡外，其餘人如事務總長扇要等，簡直和羊組織裡的白瀨差不多。
哪能和現在以三日月宗近、小烏丸等建立的“黑之騎士團”相比？
況且，魯路修也沒有心思再去親手培養一群牆頭草一樣的叛徒出來。有強大的部下不用，只因為身份問題就嫌棄？
魯路修只是在愛情上的情商不太高，不代表不懂人情世故。小烏丸才試探幾句，魯路修就才猜出他的想法。
所以魯路修才對小烏丸說“不用太侷促”。
現在是合作關係，不代表未來還是。
機會都是靠自己爭取的。
魯路修對時之政府的印象只有鶴丸等人的夢境，沒有真正接觸過，並不熟悉。既然是不熟悉的內容，不如就交給熟悉的人去操作，他只需要知道一個好的結局就可。
好歹是活了千年的太刀，小烏丸很快就明曉魯路修的言外之意，以及隱藏在強硬彆扭下的關心和信任。
“真愛擔心哪，主公這樣可是會活得很累的哦。”
魯路修斂下長睫，“還好，習慣就沒感覺了。”
“是麼？”小烏丸發出一聲嘆息。
首領辦公室拉下窗簾，整體都是黑色的，光線都照不進來。唯獨辦公桌上的粉色櫻花還在輕輕搖曳枝條。
過了一晚，這根被海鷗從本丸萬葉櫻上折下來的枝條已經長出了纖細的根。
三日月宗近前不久才給花瓶換了水，此刻正在整理檔案，見魯路修和小烏丸進來，便笑道：“早上好，主公，小烏丸殿下。”
“早。”魯路修打了招呼，坐在紅椅上。
“這是昨天我們調查的資訊，已經盡數整理成檔案了。”三日月笑道。
魯路修看了一眼厚厚一疊的檔案，抬頭看三日月，“沒有人受傷吧？受傷的話要跟我說。”
“哈哈哈，這就是有審神者的快樂嗎？”三日月朗笑，搖頭道：“真遺憾，並沒有人受重傷。”
輕傷的話沒必要麻煩魯路修，反正他們都習慣了身上有傷。
“這是什麼話？輕傷也是傷。”魯路修蹙眉，看了看三日月和小烏丸，又看向安靜立於辦公室的其他暗墮刀劍男士，表情無奈。
“哈哈哈，因為受重傷了可以享受到主公的手入嘛。”三日月又笑，“但是我們還沒有體驗過呢。”
手入，是指審神者親手給受傷的刀劍男士治療，審神者需要對自身的靈力有很強的操控，才可以在給刀劍男士治療的同時不傷害到他們的本體刀劍。
但是三日月的本丸是沒有審神者，所以一直也沒有經歷過手入。連資深如三日月的刀劍男士都沒有經歷過手入，就更不要說其他刀劍男士了。
尤其是現在他們都是暗墮刀劍，就更不可能得到審神者的手入了。
魯路修不是笨蛋，只是一琢磨就聽懂三日月的言外之意，抬頭看含笑的三日月。
三日月宗近很喜歡笑，開心的時候笑，難過的時候也笑，無論何時都在笑，反而不被人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魯路修：“……”
黑髮的人偶頓了頓，很快，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原來是沒有感受過才覺得遺憾嗎？剛好我昨晚睡覺的時候接收到不少關於你們的資訊。手入我不會，倒是聽說靈力可以直接修復你們的身體。既然如此，那就來體驗一下吧。”
三日月宗近愣了愣。
魯路修已經將左手放在櫻花小樹上，澎湃純粹的靈力以戒指和櫻花樹為媒介，傳遞到在場的所有刀劍男士身上。
所有人下意識一顫，出陣以來受過的傷痕都在靈力的沖洗下恢復。
三日月和小烏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這位主公的態度。
意志格外堅定，心態成熟穩重，偶爾還有點小腹黑，年齡雖小但很靠得住，還有別扭到可愛的溫柔。
就像現在，明明是關心他們，卻還要用這麼彆扭的行動來表達。知道他們擔心他會被時之政府招攬，又暗搓搓地用行動告訴他們不會捨棄他們。
真是……
真是可愛啊。
他們的小主公。
活了上千年的太刀的眼睛倒映著深夜的彎月，濃墨般的黑在瞳仁深處浮現。
趁小主公一門心思準備工作的時候，三日月宗近掃了一眼夥伴們，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並不意外的貪婪和佔有慾。
暗墮的刀劍付喪神，怎麼可能還是乖巧聽話的忠臣呢？
魯路修對此不知所覺，給自己的“黑之騎士團”來了一個治療大禮包後就開始工作。
港口黑手黨的所有東西都被這群刀子精調查得一清二楚，分門別類地標註出來。
部下實在是太能幹，魯路修表示很欣慰，對於他們的小算盤，就假裝沒看見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