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翌日。
聽說人生病的時候會變得很嬌弱，更有甚者，連性格也和平時不太一樣。因此照顧病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若是在魯路修生病前，有人對中原中也說這話，絕對會得到中也一個無聊的白眼。
畢竟中原中也身強體壯，自有記憶起，就沒有印象生過病。雖說他是“羊之王”，但是因為異能力者的身份，加上揹負的重擔，中原中也與夥伴們的關係並沒有外界想象中的密切，最起碼，中原中也還從沒有照顧過生病的夥伴們。
照顧病人很麻煩？
中原中也默默挑眉，看向乖乖捧著熱水暖手的黑髮人偶笑笑不語。
他覺得還挺簡單的啊。
“中也，你已經盯著我看了五分鐘。”魯路修放下手中的杯子，一雙剔透的紫眸看著中也，無奈道：“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我在等你主動要抱抱。”中也朗笑，瞥見黑髮人偶臉上瞬間泛起紅暈，“這麼容易就害羞？”
“咳咳……”魯路修乾咳兩聲，“那是意外，趕緊給我忘了這件事。”
魯路修很少生病，昨天一場來勢洶洶的高燒導致他的大腦成了一團亂漿，意識都是不清醒的。又吃了藥，在藥效的作用下，意識更是迷糊，還因為沒什麼力氣從箱子裡出來，看到可以信賴的中原中也，第一反應就是張開雙手要抱抱。
可一些人能夠很好地融入集體，而另外一些人卻總是被排擠。
中原中也見狀，立刻來到魯路修的身後，笨拙地給他拍拍脊背順氣。
中原中也只覺自己一直隱藏的秘密似乎被發現了，頓了好一會，結果聽不到沒有任何答覆。剎那間氣氛就尷尬起來，他情不自禁地撓亂一頭短髮，還埋怨地瞪了魯路修一眼，“喂，你說句話啊！不然我多尷尬。”
“是啊，我怎麼知道呢？我又沒有人偶。”中原中也輕輕眨了眨藍眸，意有所指，“不過我現在有了一個，所以稍微能夠明白一點他們的心情了。”
魯路修隱藏在黑髮間的白嫩耳垂也忍不住染上緋色，不由自主捧起熱水喝了一大口，差點被嗆到。
“嗯？”魯路修抬眸看著陷入回憶的褚發少年，安靜地聽對方說話。
那是極其冷漠的視線，如同神靈高高在上地俯視芸芸眾生，不帶一絲感情。那視線又彷彿冰冷的手術刀切割開皮肉，手持手術刀的主人直直望著被皮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臟。
“我沒什麼好說的。”魯路修的臉很快變得生動起來，展露出一個很輕的笑容，“人需要陪伴，這一點沒有錯，即便是我也一樣，所以你沒必要尷尬。”
“而且，就算答錯了也沒關係，這種問題又沒有標準答案，中也只需要做自己認為是正確的事情就可以了。”魯路修抓住中原中也不安分的手，聲音很低，“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身邊還有我呢。”
魯路修看著中也，“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價值呢？”
“怎麼可能忘嘛？”
人都是孤獨的。
聽到這話，中原中也一愣。
“是吧，我就說吧。”中原中也毫不思索地將手放在魯路修的頭頂，使勁地揉了幾下，直把一頭柔順的黑髮揉亂才放開手，藉此遮掩內心突然湧上來的情緒。
中原中也沉吟片刻，輕聲道：“是陪伴吧？日久相處的陪伴。”
“人偶又不會說話，又不會與自己互動，一直是人類單方面的付出，究竟有什麼意思呢？”中原中也低著頭看自己攤開的十指，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繭子，顯然是幹多了粗活，“不過是有錢人的過家家小遊戲，只是想想就覺得幼稚，到底哪裡有耗費時間的價值了？”
一想到那副印象深刻的場景，中原中也立馬笑了，“我以前不明白人偶有什麼好玩的，得給他們準備很多套衣服，還要經常帶他們出去給他們拍照。”
魯路修主動索要抱抱哎，那可是連洛洛都沒有得到過的待遇。
不行，這件事不能再想了。
魯路修沉默地看著顯出幾分落寞的中原中也，一雙紫眸晶瑩剔透如昂貴非常的寶石，精緻的小臉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
“哦？說來聽聽。”魯路修將喝完水的杯子遞給中原中也，後者在杯子上一碰，紅色的重力操控瞬間包裹住杯子，穩穩地飛落到櫃子上。
“怎麼說才好，雖然洛洛經常嚷嚷著要換媒介，但是我覺得你挺好的。”魯路修攤開掌心和中原中也的手掌觸碰，溫暖的溫度在掌心之間傳遞。
黑髮人偶的聲音起初聽起來覺得漫不經心，仔細一聽又覺得十分鄭重。
“接下來的日子要多多關照了，中也。”
中原中也又是一愣，半響才支支吾吾道：“那個……我發現我最近呆愣的次數好像很多，是不是有點傻？誒，算了，問出這種問題的我確實有點傻。”
有著一雙明媚晴空眼睛的少年臉上帶著稚嫩和靦腆，問題剛問出口就後悔了。他總覺得自己最近的智商好像不太高，是欠費了嗎？
“有嗎？我不覺得。這樣的中也比在夥伴面前努力維持嚴肅的中也更讓我喜歡。”魯路修沒有看到中原中也臉上極其罕見的羞澀，自顧自地從箱子處起身，走到櫃子前想拿梳子打理頭髮。
然而由於身高原因，即便踮著腳費力地伸長手，魯路修也只能拉開櫃子抽屜，完全夠不著放在裡面的梳子。
魯路修：“……”
稍微、有億點點尷尬。
可惡！他為什麼是人偶？根本不用想都能猜到，身後看著自己的中原中也眼裡的自己形象一定破滅了。
中原中也若是知道魯路修心中所想，一定表示自己絕對沒有這種想法。因為他滿腦子都是身高夠不到抽屜而努力踮腳的魯路修非常可愛。
但是這種“大不敬”的想法絕對不能直接跟魯路修說。
反應敏銳的魯路修轉過臉盯著中也，“你剛剛笑了吧？”
中原中也瘋狂搖頭，表示沒有。
“真的沒有？”魯路修狐疑。
中原中也瘋狂點頭，再三肯定。
“那就好。”魯路修微微揚了揚下巴，模樣驕矜又可愛，隨後轉過身一門心思繼續去夠抽屜。
“噗——哈哈哈哈……”
半響，中原中也果然忍不住笑出聲，見魯路修立刻轉身生氣地瞪著他，一雙深紫色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裡面的紅鳥若隱若現。
中原中也連忙雙手捂住臉，眼睛和嘴巴都被他遮得嚴嚴實實，求生欲極強地說，“抱歉抱歉，我剛剛實在控制不住……現在沒有看你了！”
魯路修氣到小臉漲紅：“……所以，你果然是笑了！”
雙手矇住臉的中原中也尬笑兩聲。
黑髮的人偶氣呼呼地轉過身，低著頭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冷靜下來，瞳仁裡的紅鳥稍縱即逝。
【不能因為這麼小的事情就浪費掉只能使用一次的geass。】
他看了看房間，決定去搬椅子自力更生。
中原中也偷偷張開手指，從指縫中觀察魯路修的動作。他已經可以預測到接下來的情景了，話說回來他是不是得出去一下以示對魯路修的尊重，不然極有可能看到魯路修惱羞成怒的樣子。
雖然不用腦都可以想象得到，魯路修惱羞成怒的樣子一定也很可愛。
氣到極致了，卻礙於良好的教養實在說不出一句粗口，最後只能躲到箱子裡自閉什麼的……
但是……
中原中也眼看魯路修寧願費盡全身力氣才讓椅子挪動十幾厘米，也不想向自己求助的倔強樣子，心中不忍，悄悄動用異能力減輕了椅子的重量。
多虧了中原中也的“暗箱操作”，魯路修才把椅子挪到櫃子邊，“憑藉”自己的力量，成功拿到抽屜裡的梳子。
“果然，只要有毅力，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做到。”魯路修臉上帶著微不可察的小驕傲，坐在椅子上晃悠著白嫩的雙腿。
夏天，天氣炎熱。
橫濱靠海，中原中也的房子也靠海，倒還算得上清爽，房子裡除了中也又沒有別的人在。因此魯路修只穿了一套天藍色的短袖短褲，人偶特有的球形關節露了出來，分明是很詭異的事情，但是在場的兩人都習慣了，反而習以為常。
梳完頭髮，魯路修又將梳子放回原位，看到櫃子上擺放的極其凌亂的東西，皺眉道：“中也，你得收拾房子了，東西放得太亂了。”
“啊？”中原中也呆呆地應了一聲，環視一圈空空的房子，“以前就我一個人住，東西隨便擺都無所謂，反正我記得它們的位置。”
櫃子雖然一直被叫“櫃子”，實際上和桌子差不多，而且功能還要多一點。不常穿的衣服都被放在櫃子最下面的抽屜裡，魯路修跳下椅子拉開一看，差點被灰塵嗆到。
“但是現在還有我在這裡住，以後房子就不會顯得空蕩了。”魯路修將櫃子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分門別類，“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來搞衛生。”
中原中也撓撓褚色短髮，乖乖地走到魯路修的身邊，看他效率極低地收拾東西，說：“這樣子搞得搞到什麼時候？”
“沒辦法，現在我太小了，拿個水瓶都得兩隻手捧著。”魯路修也不生氣。
“沒事，我有辦法。”中也看了看櫃子的東西，右手打了一個響指，櫃子便晃晃悠悠地飛起來，裝在裡面的東西全都在中也的重力操控下懸於半空。
褚發少年意念一動，所有的東西便乖乖地按照順序飛到它們該在的地方。
“看，這樣效率就高多了。”
中原中也望著魯路修，似乎在期待一個表揚，蔚藍的眼睛透出幾分少年的意氣風發。
魯路修略微挑眉，有些吃驚，鼓掌稱讚道：“異能力還可以這樣用？確實很不錯。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一下你了，時間還有很多，我們乾脆來搞個大清潔。”
中原中也耷拉著眼睛無語地看了魯路修一眼，只好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難道這種時候不應該誇誇他的異能力很實用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