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就在太宰準備炸毛, 忍無可忍探爪子去撓魯路修的時候，魯路修及時收回了手，淡淡地掃了一眼中島敦三人。
他們眼中是赤誠的崇拜和喜愛, 還有失而復得的小竊喜，不然也不會一直用這麼貪婪的眼神看著太宰治了。
魯路修若有所思地望了太宰治一眼, 得到對方一個乖巧的微笑。
秘書們給孩子們塞了幾顆糖果，魯路修微微揚起下巴, 看向門口, “走吧, 回辦公室，別打擾他們幹活。”
“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還有心思幹活啊？”太宰治嘟囔一聲，顯然很清楚魯路修的暗示, 率先往門口走去，三個小孩子立馬屁顛屁顛跟上去, 就像小雞跟在雞媽媽身後。
魯路修眉眼透著笑意, 不管以前是什麼樣的結局，現在也不重要了。
他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後面，走到門口，頓住, 彷彿想起什麼，又回頭找秘書要了點東西。
“首領，你喜歡吃糖？”秘書一邊問，一邊從抽屜裡掏出一大把糖想要塞到魯路修手裡。
“還好。”魯路修笑笑, 只拿了幾顆，道謝後轉身離開。
等魯路修離開後, 幾個表面一本正經的秘書湊到一起, 小小聲討論。
太宰不喜歡和生人近距離接觸，但孩子們純粹的好意他又沒辦法像對中原中也那樣毒舌一頓然後打架。
太宰治只覺得自己一時反應過來，實際上身體並沒有那麼抗拒中島敦的接觸，因而沒有發現中島敦雙手是極其自然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最後還是可以繼續鬥下去的太宰治舉起白旗了，魯路修身邊是兩株殷勤體貼的花朵，時不時斟茶遞水，而太宰身邊卻是三個纏人的小孩子。
“這說明什麼呢？”魯路修又喝了一口紅茶，意味深長道:“說明你很受歡迎，太宰，不要妄自菲薄。”
“謝謝。”魯路修接過紅茶，還沒有喝茶，便聞到一陣濃郁的花香，薔薇枝條上的小花苞又悄悄綻放了一朵。
拽著衣服就算了，四捨五入都不算是肢體接觸，太宰治就當自己一隻眼睜一隻眼；等到了中島敦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太宰治才繃緊了身體，過了一會，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所剩無幾的良心不允許太宰踐踏三個孩子莫名其妙的善意。
太宰治長睫顫了顫，斂下眼瞼，不語。
太宰和魯路修面對面，相看兩不厭，然而在場的三人都不知道他們在進行一場攀比。
“知道了。”魯路修關好門，甚至難得的給門反鎖住。
“我要是知道情況，還用問你？”太宰治習慣坐在長沙發上，一屁股坐下，沒好氣道。
另一枝萬葉櫻見狀，則開啟小冰箱，準備拿幾杯冰飲出來，結果被冒小花花的薔薇枝蔓打了一下，櫻花枝椏縮頭縮腦地去給孩子們找熱牛奶了。
魯路修笑而不語。
對比感人。
從某種程度來說，太宰和魯路修都是一個性格的人，誰都想成為獵人而不是被捕獵的獵物。
太宰治站在辦公桌旁，低頭看到幾份被醫療部的人送上來的檔案，拿起一份瀏覽，神色不變，只是快速看完一份又換了一份繼續看。
換言之，誰先開口切入主題，誰就輸了。
中島敦和芥川兄妹還是孩子，注意力很容易分散，身體雖然在太宰治身邊，但眼神一直盯著兩株彷彿有生命和意識的花，見它們做出了類人的舉動，還瞪圓了大眼睛。
魯路修看到這個大型修羅場，不客氣地笑了，然後得到太宰治一個白眼。
回到首領辦公室的魯路修突然感到一陣寒意，低頭看了一眼糖果，然後將它們放回口袋。
唯有絕對信任對方不會傷害自己，所以才能由著對方將雙手搭在肩膀上。
中島敦“鬼迷神竅”主動和魯路修契約的時候，他就在場，看得一清二楚。至於芥川兄妹，兩個都是在契約後的第二天出現，說是巧合傻子都不會相信。
太宰沉默了半會，“……我就當你這是誇獎了。”
熟稔。
旁觀者清。
這也能解釋得了為什麼除了中島敦營養不良後，芥川兄妹身體都有很多的問題，兩人來到這個世界前說不定還在面對什麼棘手的事情。
魯路修笑了笑。
排除掉一切可能，最後能夠聯想到的自然是和樞木朱雀差不多的“副作用”，中島敦和魯路修契約的時候，順帶送了芥川兄妹。
“魯路修，記得關門！”太宰高聲叮囑了一句。
果然, 在辦公室裡塞各種小零食的做法沒錯，不只是可以哄孩子，甚至還可以投餵小首領。
一開就開花，怪可愛的。
“這情況你不是很清楚嗎？”魯路修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紅茶，泡的味道還不錯，他肯定地摸摸等候在一旁的薔薇枝椏，不一會兒，綠色的枝條上冒出更多小紅花了。
“你已經猜出不少了。”魯路修意有所指，“只對你和織田作之助才有的莫名其妙的高好感。”
他顯然很清楚魯路修的言外之意。
芥川兄妹一左一右坐在太宰身邊，中島敦反應慢上一點，欲哭無淚，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在芥川銀旁邊，芥川龍之介旁邊他是不敢坐，萬一被揍一頓就不好了。
“說吧，這三人是怎麼回事？”太宰治耷拉著長睫悶悶說話，他的臉頰還有一點點的嬰兒肥。
三份檢查報告很快就看完了。
魯路修回到沙發上，一根薔薇枝椏體貼地將泡好的紅茶遞到魯路修面前。
中島敦和芥川兄妹敏銳地感受到太宰治變化的情緒，兩兄妹一左一右地抓住太宰治的衣服，中島敦被排斥在外，慌得只好站起來，忙走到他們沙發後，將雙手搭在太宰治的肩膀上。
太宰治快速看完了三份檢查報告，一開始毫無變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沉聲問:“這是什麼情況？”
以三人見道自己就湊上來的模樣，自己多半是死了，甚至還很有可能是極其慘烈的死亡方式……
不然任誰也不敢輕易將一個生人雙手搭肩，扭脖子只需輕輕一秒，小命就能隨著一聲清脆的“咔嚓”而沒。
以中島敦福利院的出身，還常年受到院長等人的欺辱，天然就對人有恐懼，和人接觸時一定會保持一定的距離。然而從中島敦和太宰治的相處，完全看不出中島敦對太宰治保持距離。
相反，魯路修反而看到飛蛾撲火般的場景。
他一直在太宰幾人的對面安靜地看著，那雙比紫水晶還漂亮的紫瞳倒映著四人的無聲交流。
太宰此刻心理上還過不去和三個孩子相處的那關，身體卻格外誠實地暴露了主人的真實想法。
這點倒是和那些世界的記憶契合了。
分分合合，機關算盡，全都是砍不斷的緣分。
魯路修低下頭，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紅茶，趁太宰還在兀自頭疼三個孩子的爭寵，視線已經從他們身上挪到了窗外。
冬日正午，天晴，無雲，太陽像一個水煮蛋一樣，不暖不冷地懸在高空，完全沒有盛夏時耀眼到無法直視。
從港口黑手黨的高處可以看到遠方港口來來往往的油輪貨船，它們都乘載著從各地運來的貨品，或是石油，或是建材，或是各種輕工業商品，應有盡有。
沒有人告訴魯路修該怎麼成為一名合格且優秀的黑手黨首領。
然而，一事通百事通。魯路修能靠一個人扳倒一個堪稱“日不落”的大帝國，帶領一個小小的黑手黨，對魯路修來說並不算困難。
況且，黑手黨裡還有很多堅定不移地跟在魯路修身後的人。
現在看來，也許又要多了一個。
無論是太宰還是魯路修，都是聰明人，有些話沒必要詳說，那樣只是浪費時間。
第一次是太宰治打破了寧靜，現在輪到魯路修了。
魯路修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轉眸看著太宰治，一字一頓道:“太宰，你想成為首領嗎？”
芥川銀悄悄捏緊了太宰的毛衣。
芥川龍之介面色掙扎，顯然在做天人之爭。
中島敦反而沒感覺，只是垂著一雙溼漉漉的琥珀色貓瞳看太宰，一副太宰在哪裡他就在那裡的架勢。
“你問我這個問題，”太宰治頓了頓，組織好語言，輕聲問:“是差不多要離開了嗎？”
離開？
中島敦疑惑地歪歪腦袋，他記得魯路修好像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想要離開沒那麼容易吧？
“還沒到時候。”魯路修沒有否定，薔薇枝蔓貼心地接過了他喝了大半的茶杯，想要再續茶的時候被魯路修拒絕了。
黑髮紫瞳的男孩低頭緩緩摩挲左手上的藍色薔薇花戒指，不肯定道:“應該還有一次。”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精彩到足以拍成一部曲折離奇的電視劇，但他的生命太短，死前只有十八年，就算能夠和更多的人契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契約一個就能得到一個新的特殊能力。
理論上來說，魯路修其實可以和無數的人契約，然後獲得無數的能力，但事情如果真這麼簡單的話，世界意識就不會需要他來進行所謂的“拯救世界”了。
魯路修之所以確定自己還有一個人，是因為自己的生命太短，之前契約的人已經表現出不同時期的自己，現在就只剩下一個軍師時期的自己了。
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的自己……
魯路修無奈扶額，結果看到了袖口上的藍色寶石裝飾物。
咳……這一看就是洛洛和澀澤龍彥準備的。
學園時期的自己行事低調，所以洛洛專門設計的服裝也偏內斂，有了洛洛專門搭配衣服後，魯路修也沒花心思來收拾自己。
最重要的是，洛洛這段時間早出晚歸，跟著澀澤龍彥和他的師父村口裁縫學習縫紉，一門心思精進手藝。
洛洛的技術越來越好了，魯路修想，自己居然到現在才發現袖口出的小裝飾。
等等，洛洛之前好像還找中也要了一些代言商送的珠寶……
糟糕……不會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魯路修無奈扶額。
軍師時期的他，性格比早期還不成熟的zero還瘋狂啊。
一想到那個將歐洲戰場攪得腥風血雨的自己，魯路修就忍不住皺眉。
要命，能讓自己出現軍師性格的媒介，絕對不是簡單的存在……
未來的計劃還得重新調整，魯路修顧不得尷尬，思忖接下來的變局。
太宰治一直盯著魯路修，一邊分析魯路修的表情，一邊揣摩魯路修的想法。
“看樣子，那個人不會是我呢，真可惜……”太宰治見魯路修似乎想到了對策，微微蹙起的眉毛舒展開，便開玩笑。
“如果是你的話，還好。”魯路修捏捏眉心，靠在沙發上，“你不會給我折騰出那麼大的亂子。”
萬葉櫻探出一左一右兩枝有小花苞的枝椏，輕輕給魯路修按摩，薔薇花慢了一步，只好“忿忿”地去收拾茶几上的茶。
近些時間，都市傳聞出現了港口黑手黨的小首領對橫濱無所不知的謠言，不知真假。
這點太宰治可以作證，百分百是真的。
首領辦公室裡有兩株深深植根於大樓鋼筋鐵骨的薔薇樹和萬葉櫻，橫濱土地上凡是受過港口黑手黨恩惠或幫助的人，都會得到一株薔薇花或萬葉櫻的枝條，只需要插在土裡就能種活，生命力極強。
它們沒什麼用處，除了開花就是紮根土地，什麼用都沒有。
“真會享受。”太宰治吐槽。
“當上首領的話，你也可以享受。”魯路修笑，“就像我現在這樣。”
“我才不要，能被養著，誰想幹活？”太宰治果斷拒絕，又覺自己說話太直接，太宰治還補充了一句，“而且，我不適合當首領。”
思慮太多，心累，當上首領後就得考慮各種利益，哪像現在這樣只要當一個吉祥物，看魯路修“可憐”就處理一下檔案。
當然，這話絕對不能和魯路修說，不然魯路修就會使勁壓榨他。
太宰想到的事情魯路修也想到，剛想讓薔薇枝條去拿檔案，就被太宰治制止，“我還要搞出版社呢，沒空沒空！你也不許離開！”
魯路修察覺到太宰的意圖，冷笑一聲，“呵。”
薔薇花順從魯路修的心意去解開門鎖，不知何時便在門外等待的坂口安吾剛好抱著一大堆檔案準備敲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