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溫辛是半站起身去摸的小狐狸。
順著手臂線條往上看去, 小狐狸正好能夠望見溫辛的那一雙眼睛。
清亮澄澈,仿若一個散著柔光的漩渦,讓人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其中。
小狐狸凝視著青年的面孔。
他想, 上一次被溫辛這樣哄慰,似乎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
幾個月而已, 在變異體這段悠久漫長的歲月中, 根本不值一提。
為什麼他卻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幾秒鐘後,小狐狸才像是猛然驚醒了過來。
他艱難地鼓動了一下喉頭, 將所有的渴望都壓了回去,將溫辛的手臂擋開。
“你的膽子一直都這麼大?”
他的五官逐漸精緻起來,身體變矮變小,手腳也發生了等比例的縮減。
他記得自己在溫辛面前展露過真實的模樣,就算對方醒來後,記憶會受到幻術的影響,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險。
溫辛:“?”
溫辛啞聲說:“謝謝你。”
他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想起了導致小狐狸不得不離開的那場變故。
或許是情緒起伏較大, 小狐狸的眼中飛快掠過一抹淺淡的紅光, 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
正忐忑的時候,青年自然而然的從後緊緊擁住了他。
它會在初到家時躲在角落裡偷偷觀察,會小心地去看他和其他糰子的臉色。
想來小狐狸的本體擬人就是這副姿態。
小狐狸第一次使用幻術,將他拖入夢境中的時候,就用了這一張臉。
他糾結了好一會兒,終於自暴自棄地遵循了心中的渴望,啞聲說道:“如果你實在想,可以……可以再抱一下我。”
溫辛皺著眉頭,突然手指一顫。
說起來,他對這張臉還不算陌生。
會在綠團生氣的時候謹小慎微,也會在他面前放低姿態。
小狐狸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說謝謝,只是下意識地覺得心安,放鬆地將身體靠在了青年的懷裡。
溫辛看在眼裡,感受到了一種全然陌生的壓迫力。
或許這就是成長在小狐狸身上留下的印記。
這樣的小狐狸,真的會傻到這種程度嗎?
這一次溫辛走過去,少年沒有攔下他,很乖巧很順從地讓他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又能被溫辛抱著,又能和溫辛毫無障礙地說說話。
看到對方走過來, 小狐狸的臉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除了年齡不一致,導致面部細節有一些部分的出入以外,基本上一模一樣。
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擋住要近身的溫辛:“先等等!”
當時對方的眼睛裡,就閃爍著和現在一樣的紅光。
直至確定自己和其他糰子不會隨便傷害它之後,才逐漸放肆活潑起來。
溫辛心有所感,對上小狐狸狀似不虞的神情,溫言細語地說道:“教皇殿下恕罪。”
謝謝你的信任。
他們家的小七並沒有出生在烏托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他發現,一直以來自己似乎都想差了。
謝謝你的坦誠相待。
可私心裡,小狐狸又不想要溫辛抱著其他人的身體。
只見小狐狸閉了閉眼,身體表面突然盪出一層細密的波紋,長相跟著發生了改變。
幾乎是溫辛失落地一垂睫,小狐狸就慌了起來:“沒有, 我不是那個意思。”
眨眼時間,站在溫辛面前的不再是一箇中年人,而是一個漂亮的小小少年。
他想這樣做很久了。
其實小狐狸還是緊張了一下。
沒有猶豫, 青年繞過石桌, 朝著小狐狸走了過去。
這麼大膽的嗎?
“如果您不高興的話, 我會收斂一些。”
溫辛看著少年那張和中年人完全沒有一點相像的臉:“……”
溫辛怔愣,又笑著說:“好, 我想。”
面對溫辛詫異的眼神,小狐狸固執地解釋道:“這是我小時候的模樣,沒那麼高壯,方便你抱。”
連帶著從回憶中感受到的傷痛,似乎都不再有那麼的痛了。
知道溫辛是因為信任自己才不會產生懷疑的小狐狸,不免有些內疚。
沒過多久,溫辛就聽小狐狸緩慢地說起了那段過往。
在那段過往中,當然是死了人的,那也是小狐狸痛苦的來源。
其實死亡這件事,對小狐狸來說算不上稀奇。
早在還沒有和金絲雀逃出秘密基地的時候,它就看到過無數死去的變異體,知道死亡意味著分別與再也不見。
後來末世爆發,死去的生命就更多了。
人類的屍體成片地堆積在大地上,想忽略也難。
那時的小狐狸還沒有進化成完全體,被幻覺時刻蠱惑著,看到鮮血就會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
它想要加入那些喪屍,想要伸出尖銳的爪子撕毀一切,想要弱小且看不順眼的人類趴在自己的腳下,從拼命掙扎到一點點地斷氣。
小狐狸知道那樣不對,可是它就是會想。
每當要剋制不住殺戮的慾望時,小狐狸都會把溫辛的衣服碎片和金絲雀的羽毛拿出來,咬在嘴巴里。
咬著溫辛的衣服碎片,小狐狸會想象出青年站在自己的眼前。
用削瘦卻不單薄的身體抱著它,幫它擋住那些鮮血淋漓的場景。
咬著金絲雀的羽毛,小狐狸會回想起金髮少年差點在它爪子下嚥氣。
由此警鈴大作,在無限的懊悔中,掙脫殺戮慾望的桎梏。
靠著這兩件東西,小狐狸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如同它向金絲雀承諾過的那樣,它找到了一個空寂少人的地方。
那是一座戰火紛飛的城市。
喪屍數量過多,人們不得不採用重火力打擊,防止病毒繼續朝外擴散。
以至於到處都瀰漫著一股硝煙味,和屍體燒灼後的焦味。
小狐狸對這個地方很滿意。
但隨後,又有一個難題擺在了它的面前。
在小狐狸的預想中,它要把自己給封印起來,不會在失控狀態下隨便跑出去禍害人。
那就需要一個不能從裡面開啟的房間。
可以自己鎖住,卻不能自己開啟,想想都很難。
小狐狸試過很多次。
用足夠多的傢俱堵住門,用手指粗的鐵絲將門給牢牢纏住,又或者把自己關在櫃子裡。
但最後,都會被它一爪子掀開。
看著一地狼藉的小狐狸:“……”
就好煩。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狐狸還是沒找到把自己封起來的方法。
但它的蛻變是與日俱增的。
它的力量在逐漸變大,爪子和牙齒變得更加尖銳,皮毛下的面板也像是覆蓋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堅硬薄膜,摸上去很柔軟,但實際上異常堅硬。
有一次它縮在房間裡,不幸被人類的炮/火殃及,都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這樣的變化讓小狐狸感到驚喜,即使再和鱗樹蝰打架,它也不見得會落入下風了。
可同一時間,小狐狸心中的戾氣也在無限放大。
基因紊亂不再致命,但疼痛不會消減。
如同附骨之疽,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小狐狸的意志。
它開始變得不像自己。
會突然失控發狂,又在清醒後看著被破壞的廢墟滿目茫然。
會突然記憶混亂,記不起來自己將衣服布料和羽毛放在了什麼地方。
直至它瘋狂地找了許久,才在一個被埋進土裡的小箱子中,發現一小堆布料碎屑和一根光禿禿的羽管。
彼時炮火蔓延,槍聲不斷,與喪屍的嘶吼交纏在一起,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
小狐狸扒著箱子邊沿,愣愣地看著那堆碎屑和羽管。
連在炮火波及後都不曾溼潤過的眼睛,突然就流下了淚來。
委屈如同火山噴發,鋪天蓋地。
小狐狸抽噎著,很想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直接跑回家。
可它知道自己不能,以它現在的這個狀態,回去只會給大家帶來災難。
它還要忍,還要繼續堅持下去。
小狐狸沒有忘記給自己編造個新的身份。
可在說完的那一刻,他到底還是沒忍住,飛快轉過身來,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溫辛,話音裡帶著幾不可聞的顫唞。
“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溫辛低頭看著懷中顫唞的少年。
從相見以來,小狐狸格外黏人和動不動就溼了眼眶的行為,似乎都有了解釋。
如果有可能,溫辛很想回到過去,將那時候無助的小狐狸擁入懷裡。
可現實不是幻境,沒有這種可能。
他心疼地揉了揉少年的頭髮:“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他們家的小七真的受了很大的委屈。
小狐狸緩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將臉從溫辛的懷裡抬起來。
幸好這是夢境,他的眼淚不會真的弄髒青年的衣服。
他啞聲說:“其實,我和死掉的那個人沒有認識幾天。”
溫辛反應過來。
【死掉的人】應該是和前面【流了很多血】聯絡在一起的。
結合小狐狸是看到了那副畫才聯想起來的這段回憶,很有可能,死掉的就是畫裡的中年人。
那個人竟然已經死了嗎?
溫辛皺了皺眉頭,壓下心裡的嘆息,臉上沒有一點顯露。
小狐狸說:“奉命清理那片地方的人封鎖了來往的通道,他逃不出去,東西也吃完了,誤打誤撞闖進了我睡覺的地方。”
“我以為他是不懷好意的小偷,就想趕他走。他可憐地央求我,說自己要是現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條。”
“可我還是想趕走他,當時我的脾氣非常不好,他死在我身邊的可能性,比他死在外面的炮火中更大。”
“直到他跟我說,他還有想等的人沒有等到,還不能這樣輕易地死去。”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中年人的眼中迸發了一抹名為期頤的情緒,一下子就觸動了殺意暴漲的小狐狸。
它又何嘗不是在苦苦地支撐著,等待著回家的日子?
一人一狐的心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但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因此變得親密起來。
畢竟小狐狸還是想要殺人、吃變異體。
而中年人也畏懼於小狐狸超乎尋常的力量,不敢在它失控的時候靠近。
那段時間,小狐狸和中年人寥寥聊過兩次。
第一次中年人聊到了自己想等的人,他的老婆還有女兒。
末世爆發之前兩人正好回家探親,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當地的喪屍潮。
中年人不無慶幸地說:“我也是躲在教堂的儲藏室裡才躲過去的,喪屍力量連鐵製的防盜門都抵抗不住,幸好她們已經走了。”
“鄉下沒有那麼多人,一定會比這裡安全,她們一定都還活著。等到這裡的大清洗結束之後,我就去找她們,一定可以找得到。”
當時的小狐狸,心裡存在著和中年人一樣的想法。
它想著大家一定會沒事,溫辛也一定會活著。
沒有注意到中年人神情恍惚,語氣近乎神經質,反反覆覆地在“一定”兩個字上下了重音。
第二次對話時,小狐狸離進化為完全體只差那麼一點。
雖說它的腦子好像出了一點問題,只要沒有控制住,就會不小心變成另一隻比較殘暴的狐狸。
但小狐狸可不管這麼多。
它好不容易熬出來,全身心都沉入在即將回家的喜悅中,連帶著對中年人的態度都好了不少。
也是這一次的對話,小狐狸從中年人嘴裡瞭解到宗教的影響力。
中年人充滿虔誠地說:“信仰給予人無窮無盡的意志力,只要有了信仰,人們就會不由自主地去追隨光明,會在任何困苦艱險的環境下也能堅持下去。”
小狐狸沒怎麼聽進去,卻注意到了關鍵的問題。
“信仰你們這個什麼教的人多不多呀?”
因為受到本性的影響,多數時間,小狐狸都會陰惻惻地盯著人的喉嚨看。
中年人第一次被它用這麼友好的態度問話,受寵若驚地回答:“當然多,非常多。”
他看著小狐狸若有所思的模樣,以為是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打動了對方,下意識就要提出邀請。
卻沒想到,小狐狸突發奇想地說道:“那我也要創立一個宗教,名字就叫溫辛教!”
人越多,找到溫辛的可能性就越大。
多好!
聽到這語出驚人的一句話,中年人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去。
知道小狐狸成立溫辛教,只為藉著影響力找人之後,他更是汗顏。
“成立宗教沒有那麼簡單,比如說,你得去佈教傳教,還得編纂教義教條。”
於是小狐狸又知道了,成立宗教不是簡簡單單地喊一句口號就可以。
需要收服很多人讓他們信仰自己,也需要管理很多人,讓他們不能違背教義。
那對小狐狸來說也算不上覆雜,畢竟它能夠使用幻術。
只要在教徒的心裡下達一個暗示,就會有成群結隊的人跟著自己。
但是小狐狸的心很小。
小到只想要找到溫辛,找到金絲雀,後面再和大家聚在一起,快快樂樂地過下去,再也不分開。
除此以外,就再也放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小狐狸對成立宗教突然喪失了興趣,專心致志地對抗自己的本性。
這期間,或許是看中年人沒有被小狐狸吃掉,又發現喪屍會主動繞過這片地帶,更多的人類壯著膽子偷偷摸摸地住了過來。
小狐狸非常爭氣,本性對它的影響力越來越小,它也就對這些人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它成功進化成完全體的那一天,正好也是人類宣佈大清洗結束,對外封鎖路線全面解除的最後一天。
小狐狸清醒時,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喇叭聲。
聲音振聾發聵,飽含著喜悅與激動。
“我們終於挺過了這一次的難關,無論是那些逝去的戰士,還是努力活到今天的我們,都是這片土地上的英雄——”
小狐狸知道這裡的人們只是暫時地安全了,真正的災難還沒有結束。
進化為完全體的它,已經有了s級的實力,可以清楚感應到大量喪屍環繞在這座城市的周遭。
但它還是被喇叭裡的語氣所感染,心情跟著雀躍起來。
不為別的,只為它也度過了自己的難關,可以放心地去尋找溫辛,尋找大家。
這樣激動了好一會兒,小狐狸突然發現,中年人不見了。
不在感應範圍內,也找不到屍體。
直到某個姓石的老大爺看它找得焦急,鼓起勇氣告訴它。
原來中年人離開,是因為救援的部隊到了,對方急匆匆地跑去打聽了點訊息。
“當時他話都沒聽完,就開始又叫又吼,推開人一個勁兒地往前跑……可能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訊息。”
石大爺說:“剛才他回來,看著冷靜了一點……又去了天台。”
天台,也就是樓上最頂層的露天陽臺。
可是為什麼要去那?
如果是末世之前,小狐狸會很喜歡和溫辛去天台,大多數時間溫辛都是帶金絲雀過去,因為金絲雀喜歡高處。
從高處望下去,地上的人類會變得特別小,整座城市的風景凝縮成一幅美麗的畫卷,一覽無遺。
但是末世之後,到處都已經看不到那樣的風景。
小狐狸站在高處低下頭,能看到的只有瘡痍的土地。
那些又沒有什麼好看的。
帶著疑問,小狐狸去了天台。
地方有點遠。
它頓時更加疑惑了。
明明天台到處都有,為什麼中年人非要挑選一個特別遠的高樓?
直至看見那一道坐在夕陽下相當頹喪的背影,小狐狸才逐漸產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它叫了一聲,想要提醒中年人從陽臺邊緣上下來。
那個位置很危險,人類的反應不像變異體那麼快,很容易就會掉下去。
會死的。
聽到它的聲音,中年人轉過頭來,勉強對它露出來了一個微笑:“你來了。”
接下來中年人要說的話,都成了小狐狸突然讀不懂的語言。
“其實,新聞播報她們那裡出現狂犬病毒患者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預感了。”
“之後我給她們打電話,沒人接。我又給住在同一個村裡的親戚打電話,也沒人接。朋友告訴我,她們可能是出事了,但是我不相信。”
“明明我們這裡的情況比她們那危急得更多,為什麼我們這裡可以守住,她們那裡卻不行?”
中年人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悲涼。
他對發呆的小狐狸說:“對不起,我騙了你,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早就沒有可以等待的人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見她們一面啊……”
中年人在陽臺邊緣站起身來,腳跟著往前靠了一步。
那一步,讓小狐狸的心臟頓時發緊,它脫口而出:“我可以讓你見到她們!”
中年人愣住了。
儘管知道不太可能,剎那間,他的眼中仍舊爆發出無限的喜悅。
可溫辛知道,人死不能復生。
小狐狸說的見到,應該就是構造出幻境。
但據溫辛曾經的體驗,小狐狸無法構造出自己無法想象的場景。
它只能從中年人的記憶或幻想裡抽取一部分,再重現於中年人的面前。
對中年人來說,輕易就能分辨出真假。
所以,當小狐狸說“他看過了之後,還是跳了下去”時,溫辛並不意外。
只是連他聽著都有些難受了,何況當時還在現場的小狐狸?
“那不是你的錯。”
溫辛摟著小狐狸,揉揉他的腦袋:“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不管你做什麼,他都很難再活下來。”
豈料小狐狸卻搖了搖頭,聲線沙啞:“他是有可能活下來的。”
中年人跳下去之後,小狐狸跟著追了下去。
它已經是s級的變異體,這樣的高度對它來說完全不致命。
但它才剛剛晉級,還不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接住了中年人之後,它只記得幫人墊一下,卻不知道要卸掉對方從高樓墜落的衝擊力。
有小狐狸的身體做緩衝墊,中年人沒有立刻死,卻也活不長了。
那副名為教皇的畫,是唯心教的起源。
中年人的血流了一地,他掙扎著靠牆坐了起來,身後是血色殘陽。
“您,強到無與倫比。如果是您,可以,立教,消除人們的……絕望……”
“但不能……直接用,那個名字,會給你在意的人,招來禍患……”
“溫辛…唯心,用唯心吧,這個就好……”
小狐狸閉了閉眼睛。
“他說我可以消除人們的絕望,後來我試了試,不是很難。”
“真的不難。”小狐狸輕聲說,“可在他跳樓之前,我完全沒有想到。”
“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
溫辛聽著他對自我的懷疑,心裡一痛。
還沒來得及安慰對方,又聽到小狐狸開口說。
“從那之後,唯心教的人越來越多,死去的人也越來越少。可我經常會想起他死去的樣子,會忍不住害怕。”
溫辛輕聲問他:“你害怕什麼?”
小狐狸正出著神。
聽到這話,他就像是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痴痴地看青年。
他將頭又扎進溫辛的懷裡,眷戀地嘀咕說:“現在已經不怕了。”
人類很脆弱。
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小狐狸都怕自己會像中年人那樣,得知溫辛出事的噩耗。
它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喪失活下去的慾望。
只是稍微想一下那種可能,它就像是被人拿刀插進了心口,痛到無法呼吸。
在這樣的擔驚受怕下,小狐狸甚至失去了打聽溫辛的勇氣。
它將自己的渴望死死按捺下去,天真地覺得,只要不去想,不去問,溫辛就會一直活著。
直到溫辛真的活生生地出現在了它的面前。
小狐狸貪婪地凝視著溫辛的臉龐。
為什麼最終還是成立了唯心教?
因為他的心裡有個期盼。
期盼自己這邊救了人,另一邊也會有人在溫辛絕望的時候伸出援手,不會讓中年人的悲劇重演。
只是成立唯心教後的一段時間,他都非常累。
一邊被自己的渴望所折磨,一邊又要加強教徒的暗示,防止他們被負面情緒侵蝕。
累到最後,小狐狸對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了。
只想要沉浸在夢中,甚至有了一睡不醒的想法。
溫辛,我好想你……
小狐狸眼睛溼潤。
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