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溫辛, 一個找死的人類。
不管是未來已經成為海族之王的小海象,還是透過藍鯨的記憶去窺探未來的小海象,腦子裡都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原因無他。
眼下最混亂的時期已經過去, 人類和變異體都對外劃分出了明確的勢力範圍。
變異體殘忍、霸道,仇恨並厭惡人類。
在這樣的前提下, 沒有人膽敢踏入變異體的領地。
而每月一次高高堆砌在海岸邊上的屍體, 就是警告和證明。
小海象微微抬起下巴,視線從自己的麾下掃過。
透過精神烙印, 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手下們心裡滋生的惡意,源源不斷, 黑暗濃烈。
這一抹訝異並不能蓋過小海象對人類的殺意。
它並沒有立刻相信眼前的青年,因為人類的奸詐在變異體中出了名。
換作是之前的那些人類,早就已經被嚇得腿軟,踉蹌跪地。
“人類, 你居然敢提他?”
隔著潛水服,小海象都能感受到前鰭底下的青年正痛得不斷喘熄。
青年提起的是某個著名人類研究員。
是那個研究員,讓喪屍病毒擴散,讓人們流離失所,讓人類文明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逐步走向滅亡。
聽到那個名字,小海象的腦子裡彷彿有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倏然崩斷。
當他們站在試驗場的玻璃外面, 高高在上地欣賞著變異體的崩潰和痛苦時,也是這樣的從容和冷靜。
囊括考慮了各種突發事件和意外情況,可行性很高。
青年快速地喘勻了氣,沒有停頓和休息,開始講解起自己的計劃。
“那個人不止是你們變異體的仇人,也是人類的罪人。即使是現在,他也從未停止過製造事端。”
確實讓變異體十分訝異。
可就在它準備下令的時候,青年卻面對著它,高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小海象雙眼赤紅。
殺意洶湧,群狼環伺。
也是那個研究員,在事情暴露引起全人類震驚、唾罵和仇恨之後,仍舊好端端地活在第一基地的庇護之下。
但很不幸的是。
快死的人類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堅定,平靜,沒有一絲半點的顫音。
條理不紊,環環相扣。
小海象冷冰冰地鬆開了鉗制住青年的前鰭。
“你們居然還敢在我的面前, 提他的名字?!”
等它回過神來,已經將青年狠狠地按倒在地, 猙獰著臉發出咆哮。
更何況,對方的最後一段話,確實戳中了小海象的痛處。
一些變異體甚至已經亮出了尖牙利爪, 面目猙獰地對著人類青年低吼。
“在無數人的憤然呼籲下,第一基地終於對他執行犯罪審判,十大基地全程監督,二十多位執行官參與其中。”
將最後一個字清晰吐出,青年因為瀕臨窒息,氣息接近於無。
是那個研究員, 創造出了變異體和無數泯滅人性的試驗。
青年表現得越是從容不迫,就越讓小海象想起那些研究員。
它決定先聽聽人類的計劃。
青年沉聲說:“我是唯一一個整場審判中都沒有改變態度、並且活到了現在的執行官。”
“然而,不到兩天的時間,原本持死刑同意票的14位執行官裡,有7位臨時更改決定,4位選擇棄權,剩下2位不知所蹤。”
對方的力道越來越大,青年不受控制地蜷縮了手指。
然後他再一次開口,語氣未變,將不久前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道貌岸然的人類, 小海象只想撕碎他們的臉。
“第一基地掌握無數熱武器,即使是你也無法招架。如果你現在殺了我,你將再也沒有機會手刃自己的仇敵。”
“我不止提他,我還要殺了他。”
可幾乎是同一時間,青年的聲音跟著傳了出來。
而眼前的青年居然還能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脊背筆挺如白楊。
青年被小海象壓著脖子,壓著心臟,很痛苦。
不知道人類暗地裡覆盤、研究、深思了多少遍,才能做到整個計劃滴水不漏。
小海象聽得心驚。
它差一點就要開口同意了。
但理智讓它的語氣再次冷漠下來,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你憑什麼讓我相信你,萬一你中途反悔怎麼辦?”
“憑我原本可以不用來。”
青年執行官抬眼看向它。
他的目光堅定有力,似乎能透過面罩,穿越水流,化為一股實質性的力量。
“憑我原本可以接受第一基地私下給出的鉅額好處,舒舒服服地躺在別墅裡,有成群的傭人伺候,吃著外面拍出天價的美食,喝著賣出去一滴就能救下數百名饑民的紅酒——
憑我可以享受著這些東西,什麼事也不做,什麼也不用管的時候,我來到了你的領地。”
無論是青年剛來的時候,還是被眾變異體威脅的時候。
無論是他站著的時候,還是被小海象狠狠按在地上的時候。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像一塊風雨中佁然不動的磐石,從未改變。
“我孤身前來,視死如歸。海族的王,您大可以看仔細,看清楚。”
“這就是我的決心和誠意。”
未來的畫面並不連貫。
不過從變異體和普通人類的歡呼聲中,小海象可以判斷,計劃應該是成功了的。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
大概一天之後,它就聽說那名孤身找上門來的青年執行官被抓了起來,十大基地也將對他實行審判。
罪名是勾結外族,謀害對人類有卓越貢獻的偉大科學家。
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它的幾名手下直接沒忍住,表情扭曲。
“人類有病?”
讓無數繁榮的都市變為滿目瘡痍的空城,讓無數和諧美滿的家庭流離失所,讓數億的人平白無故地死去。
事發之後,這名研究員甚至懶得再偽裝,不止研究變異體,更熱衷於研究人/體。
據說每天都要抓數幾十上百的人丟進研究室,能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這叫做出了卓越貢獻?
小海象同樣無法理解。
不過它接觸過的人類不多,無法理解也正常。
青年執行官被審判的前幾天,小海象都在回味親手殺死研究員的酣暢淋漓。
直到後幾天,這股快意慢慢消去,讓它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空虛。
沒來由的,小海象開始回憶起青年堅定不移的聲音。
它突然有些好奇,年在被抓住的時候,聲音是不是依舊那麼的淡然和平靜。
於是,小海象開始允許一部分人類進入自己的領地。
這些人類也不負眾望,為它帶來了青年執行官的訊息。
訊息很多很雜亂。
在那接近半個月的審判時間裡,對青年執行官的判決都如同飄搖的風雨,沒有定論。
對方的命似乎一直懸在鋼絲線上,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成為死期。
小海象覺得自己應該淡定,畢竟這是人類自己的事情。
可是它卻越聽越煩躁。
特別是聽到有極/端分子潛入牢房,對青年執行官痛下殺手的時候,這種煩躁感就更強烈了。
人類的城牆建得很結實,但他們的牢房總是出事。
第十八天的時候,據說房頂都破了。
雨水淹了半個牢房,剛巧又遇見電路出故障,差點通了電。
小海象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
要不它偷偷跑去人類基地,把青年執行官給搶過來吧?
越想越心動。
可惜的是,小海象還沒來得及實施自己的搶人計劃,青年執行官就得救了。
沒有人搶牢房,據說也沒有其他執行官幫忙。
長達二十五天的僵持,第一基地審判庭終於鬆口,給出最後的審判結果。
——證據有缺,青年執行官勾結外族的罪行不成立,無罪釋放。
帶來這個訊息的人類特別激動,渾身都在發抖。
說完,他就忍不住擦眼淚,紅著眼眶說:“以前進審判庭的那些人最多就堅持十二天,真的太不容易了!”
小海象大概能理解他說的不容易。
釋放青年執行官的當天,小海象用了它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擬態,混入了迎接的人群。
它看到青年執行官從陰暗的監牢裡走出來,步履穩健,面色從容。
陽光從天上鋪灑大地,也給他削瘦俊秀的面部輪廓勾勒出一層淺淡的金光。
在無數人的歡呼吶喊中,在鮮花與激烈的掌聲下,青年執行官恢復職位,名譽加身。
他看向激動的人群,倏而淡然一笑,抬手往下壓,示意大家安靜。
等到人群都安靜了,悄無聲息,青年執行官又將五指併攏,斜舉靠在自己的肩上,做了一個手勢。
那是倖存者基地建立之初的宣誓手勢。
意味著——
人類,永不言敗。
在短暫的靜默之後,人群沸騰了,爆發出更加震天動地的吶喊。
他們吶喊著青年執行官的名字,吶喊著當初的宣誓,臉色漲紅,呼吸急促,淚流滿面。
那是相當相當耀眼的一幕。
一直到青年執行官上了車,關上了車門,人群的吶喊聲仍在。
小海象身處其間,也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得呼吸急促。
它想也沒想地追上了青年執行官的車。
卻發現那輛車在加速繞了好幾圈之後,直直地衝著醫院的方向開了過去。
上車前的那一刻,青年執行官的腰背筆直,眼神鋥亮如刀鋒,臉色蒼白卻很平靜。
可當他下車時,是被人用擔架給抬下來的。
看著從青年衣服內襯裡洇出的血液,小海象的心臟頓時就是一咯噔。
營養不良,心臟衰竭,多處軟組織挫傷,腦內神經異常紊亂,骨關節受損……
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青年執行官的幾名手下當場暴怒,差點去砸了第一基地審判庭。
他們鬧了很久。
直到當事人被推進重症監護室,小海象也沒能找到機會接近青年執行官。
它想等到青年執行官甦醒,但不能在人類的地盤上停留太長時間。
一直等到了後半夜,只能遺憾地轉身離去。
這一次過後,小海象本以為自己和青年執行官不會再有交集。
卻沒想到對方又一次主動找上了它。
手臂上還打著石膏,纏繞著許多白色的繃帶。
注意到小海象怪異的眼神,青年執行官笑著開口:“我聽說你之前向漁民打探過我的訊息。”
小海象從不說謊。
“是,那又怎樣?”
“沒什麼。”
青年執行官走來,慢條斯理地坐在它身邊的礁石上,又看向了它。
“只是發現你似乎沒那麼討厭我,所以來尋求一個長期合作的機會。”
小海象抬眼:“人類有什麼值得合作的地方?”
青年執行官淡笑著:“有啊,有很多。”
“人類有手,有頭腦,可以創造出許多便捷的工具,調出無數種美味的作料。”
不待小海象反駁,他朝遠處的海邊指了一下:“瞧,它們看起來就很喜歡。”
小海象突覺不對勁,往青年執行官手指的方向看去。
它看見自己平日裡兇殘威武的麾下,此時一個個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孩,高興又激動。
幾隻變異體搶著衝浪板,幾隻變異體搶著水上飛行器。
還有幾隻圍在燒烤架前,興奮地搓搓前鰭。
小海象額頭頓時掛滿了黑線:“喂——”
話音剛落,就聽到青年在它的身旁說:“或許,人類和變異體也能成為朋友。”
小海象頓時一僵。
朋友兩個字就像一根尖刺,瞬間就刺痛了它的心。
“朋友?”
回憶起小麋鹿那雙一點點灰白渾濁下去的眼睛,小海象的呼吸都開始不暢了,臉色也變得冰冷非常。
青年執行官很快就發現了小海象的不對勁。
但對方的詰問更快一步到來。
“我聽說過你的一個傳聞。”
小海象看著青年執行官:“你曾經被擄走過,和幾百名人類被關在一個私人鬥獸場裡,裡面全是發了狂的變異體和感染者,五天時間不給吃喝。”
“人類不喝水,三天就會死,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聽到這句詢問,青年執行官上揚的嘴角,也一寸一寸地繃直了。
“和你一起活下來的人類有二十多人,但是沒過多久,他們就因為承受不了心理壓力而相繼自殺。”
“你的好朋友也死了,為什麼你沒有自殺?”
說出這話的時候,其實小海象語氣裡帶著自厭的情緒。
只是它沒有察覺。
青年執行官也沒有察覺。
還算輕鬆的氛圍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空氣中好像瀰漫著硝煙味。
盯著青年繃緊到有些顫唞的臉皮,好幾次,小海象都覺得對方會突然爆發。
但最終,人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藉此吞嚥了所有的失態。
又抬起手掌,阻止了身後一臉激怒要掏槍的手下。
青年執行官轉向陽光映照的海平面,淺淺闔眼,似乎是在回憶那段險象環生的過去。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從容,那樣的平靜。
“就是因為我的命不只屬於我自己,我才必須要活下去。”
小海象的滿腔戾氣,就像是突然被呼嘯而來的狂風颳了一下,逐漸有些不穩。
青年執行官捏著自己的手指:“我的朋友叫唐啟,唐人街的唐,啟明星的啟,是一個非常仗義的好人。”
“當我要渴死的時候,也是他用鑰匙劃開自己的手腕,讓我得以苟延殘喘,支撐到其他人的救援。”
“他閉眼前說,他討厭末世,末世讓他沒了最愛的家人,也沒了喜歡的貓。”
青年執行官徐徐吐出一口氣。
他開口,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平地生雷,落下震天重音。
“人禍發展成了天災,而在天災面前,人類的力量終究有些微小和渺茫了。”
“但只要我還有一個瞬間在呼吸,還有一根手指頭能動,我就會盡自己的全力,去阻止類似的悲劇發生。”
說話的同時,青年執行官轉過頭來。
在小海象的視角下,太陽的餘暉普照而下,落入了對方滄桑厚重卻也澄澈的眸眼裡,熠熠生輝。
“這就是我之所以,堅持活到現在的意義。”
那天回去之後,小海象的心臟一直在砰砰地跳。
耳畔始終縈繞著青年堅定沉著的聲音,吵得它很久睡不著覺。
後來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也叫它久違地夢到了自己的小夥伴。
但這一次在夢中,小麋鹿不再渾身是傷。
它的皮毛依舊油光水滑,黝黑的眼睛閃閃發亮。
在小海象激動的眼神中,小鹿低頭舔了舔它的額頭:“我沒能堅持到最後,可你要堅持呀。”
小海象張了張嘴。
它突然哽咽起來。
“我發誓,我不會,不會,再讓它們,像你一樣……”
.
小海象最終還是和青年執行官成為了朋友。
後者說是要和它談合作,卻遲遲都沒有拿出合作事項來。
問就是太忙了。
防衛部署,資源分配,基礎建設……幾個基地來回跑,停都停不下來。
小海象才知道,原來人類中的王需要管理那麼多糟心事。
青年執行官認真糾正它。
他不是人類的王,小海象對外也不能這麼稱呼他,不然保準會引起外交事故。
小海象就問:“那你是什麼?”
青年執行官仔細想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大概算個跑腿的。”
後來青年執行官把合作事項拿來了。
內容清晰明瞭,文字簡單,很好懂,小海象自己就能看懂。
它瞬間精神了一下,覺得管理人類也沒那麼複雜糟心了。
直到後來,它看見了執行官的手下遞給青年的文書。
大片的文字,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內容拗口,三句話沒個重點。
開頭問候一句,中間問候兩句,結尾還要問候一大段。
本來就看不太懂人類語言的小海象,立馬黑線臉。
看它這麼糾結,青年執行官噗呲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小海象覺得自己受到了嘲笑。
差點被他氣成河豚。
於是青年執行官顧不上笑,連忙哄它。
在那溫柔耐心的嗓音裡,小海象慢慢的就不再生氣了。
不過它還是奇怪,為什麼自己拿到的合作事項,和青年執行官平時看的文書不一樣。
內容都有,卻不會這麼複雜。
後者就揉揉它的腦袋,笑著說:“因為那是給未成年小海象的優待。”
是了,那時候的小海象,依然是隻幼崽。
但是藍鯨離開之後,手底下的變異體沒有一隻把它當成幼崽,明著暗著對它下手。
忍無可忍,小海象就把它們都揍了一遍,打上精神烙印,之後才安生一點。
它都已經快要忘記自己還是幼崽的事實了,沒想到在青年執行官這裡,又當了一回幼崽。
小海象愣了愣。半晌,它低頭,看向青年執行官的手指。
有一根歪歪扭扭,骨頭不是那麼的自然。
看了一會兒,小海象突然伸出舌頭,在青年執行官的手指上輕輕舔了一下。
奇蹟發生了。
青年執行官感覺手指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接著又傳來骨骼摩攃的聲響。
不到一秒的時間,他扭曲的手指恢復如初,修長且骨節分明。
青年執行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小海象。
小海象抬起前鰭,碰碰自己的喉嚨。
“我的脖子這裡曾經有傷,後來能力覺醒,就治好了。”
一人一海象,突然就交上了心。
小海象不想當海族的王,因為手下的變異體都想要反它。
很多時間它只想躺在沙灘上,拍著肚皮睡大覺,餓了啃啃貝殼,醒了曬曬太陽。
青年執行官也不想當什麼執行官,因為執行官必須和無數的人打交道,那恰恰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
而且,要打交道的物件,大多數都是些千年老狐狸,心眼比篩子還多。
成為執行官後,還有一點讓他無奈,就是不管遇到多麼危急的情況,都不能露怯。
不然他一慌,手底下的人跟著慌,一定會出問題。
聽到這話,小海象滿眼好奇。
看著青年在述說這些難處時依舊平靜的臉,它完全想象不出對方害怕慌張的樣子。
“你也有害怕的東西嗎?”
青年執行官頓了頓。
不太想說,又架不住小海象一直目光熠熠地瞅著他。
“有,比如我那個板著臉的手下。”
他貼近小海象的耳朵邊。
“末世爆發後,我哥派他和其他人來接我。他們有點趕時間,把我敲暈了帶走的。”
青年執行官嘆了一聲:“兇起來時真的很可怕。”
正說著話,那名據說特別可怕的手下過來交班,畢恭畢敬地彙報今天的行程。
小海象再一看青年執行官的神態,沉穩有度,滴水不漏。
不僅不害怕,還在手下彙報完行程後,甩過去了一記泠然的眼刀。
“我聽別人說,e5大道最近似乎有點不太平。”
青年執行官抬眼,不怒自威。
“是原來的分成已經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了,還是我這個副執行官的位置也該拿下來,給他們坐一坐?”
手下臉色慘白,急忙否認。
“約束好你下面的人,別鬧過火。”
“是,是。”
小海象:“……”
到底是誰怕誰?
.
在小海象的眼裡,溫辛是一個喜歡找死,又很奇怪的人類。
奇怪的點在於,明明是它自己沒能挺過進化的痛苦,青年執行官卻表現得像是他的錯。
“我翻看過了那些留下來的研究資料,只要能夠化解你們心裡的負面情緒,進化過程就不會那麼的艱難。”
青年執行官緊緊抱著奄奄一息的它,平靜的聲音變得喑啞不穩,死死咬緊自己的牙關。
“為什麼……那些玩具你不喜歡嗎,吃的也不喜歡嗎,你不是喜歡曬太陽,我剛爭取到一個私人的陽光浴場……”
青年筆直的脊背彎下,額頭抵住它的臉,發出破碎的哽咽。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小海象氣息微弱,嗚咽著伸長脖子,想去舔舐青年通紅的眼眶。
它對青年說:和你沒關係,真的沒關係,自從和你認識以後,我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特別特別的開心,也不會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了。
可是太晚啦。
為了活命,為了成為海族的王,它的這對前鰭沾滿了無數的血。
每次睡覺,都能夢見好多變異體和人直勾勾地盯著它看。
它不是無辜純真的幼崽,它是壞事做盡的幼崽。
就算死掉,也是死得其所。
可聽著青年壓抑的哭聲,看著對方佝僂下去的腰背,小海象也會感到心痛。
痛到靈魂都在顫唞。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能早點來找你嗎?
到那個時候,我們再一起曬太陽呀。
未來的片段戛然而止。
海底的小海象發著呆,已經很久沒動過了。
它突然感覺眼睛有點熱乎乎的,微微抬頭,流下了一連串的淚水。
溫辛……
霎時間一股強烈的情感跨越時間長河,如驚濤駭浪,直衝向小海象的心頭。
它無聲哽咽,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我要去找溫辛,現在就要去找他。
——我一定要找到他。
卻聽見藍鯨在旁邊駭然呼喊。
“為什麼,怎麼會……未來改變了?!”
小海象茫然抬頭,發現腦子裡關於未來的記憶正在一點點地消散。
包括青年執行官的形象,也變得模糊起來。
它頓時恐慌地瞪大了眼睛,連聲發出撕心裂肺的哀鳴。
又用前鰭抱住腦袋,死死地想要抓住一點關於溫辛的記憶。
別讓我忘記他,求求你,別讓我忘記他呀!
或許是上天真的聽到了它的苦苦哀求。
小海象腦子裡和未來有關的記憶沒有消散,只是跟著發生了改變。
這一次的未來如它所願。
它早早地感知到了溫辛的存在,被藍鯨帶著逃出基地後,還沒養好傷,就迫不及待哼哧哼哧地趕去g市。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
青年手拎購物袋走在大街上,和旁邊的金絲雀有說有笑。
他的臉上帶著一些未經世事的稚嫩和青澀,說話聲音也沒那麼的嚴肅低沉。
可那雙眼睛溫和而又清亮,和它模糊的記憶一模一樣。
藍糰子直接就衝了過去,死死地抱住了青年的衣服。
青年嚇了一大跳,旁邊的金絲雀更是。
金絲雀:“嘶,這是一隻a……呸。”
差點就囫圇說漏了變異體的身份,金絲雀一臉牙疼:“這小崽子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
“崽?”
努力扒拉藍糰子的青年愣了一下。
他低下頭,發現藍團在不受控制地顫唞,便將手裡的購物袋交給金絲雀,伸出手掌,輕輕地給糰子撫摸順毛。
“好了,好了,不怕了,這裡很安全的。”
“它……”金絲雀欲言又止,“它家不在這,應該是從家裡跑出來的。”
青年頓了一下,低聲問藍糰子:“你家有大人嗎,它在什麼地方?”
藍團卻只發出咕咕和呼嚕嚕的聲音。
發現這小糰子居然舒舒服服地享受起來,青年無奈地彎了下眼睛。
可也沒忍住,又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乖,你是誰家的幼崽呀?”
藍團聞聲揚起腦袋。
它看見青年微微低下頭,下頷線流暢順滑。
陽光打在對方俊秀的臉頰上,柔光泛起,依舊閃耀得讓糰子移不開眼睛。
藍糰子記不清未來的事,因為未來已經改變了。
可此時此刻,它還是莫名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因此爪子將青年抓得更緊,也更加不願意放手了。
“咕。”
你家的。
是你家的幼崽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