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山靄霏霏遠(六)

陸黎書眼底笑意濃厚,拿過他手上的清單掃了一眼:“為對方剃一次鬍鬚,去看一次電影,種一院子的玫瑰花……”

許青靄趴在他身上,特別認真的說:“你覺得怎麼樣啊?”

陸黎書說:“我覺得你想拆了我的房子,還想累死老年人。”

許青靄雙手壓在他的鎖骨上,彎著眼睛笑著仰起頭親了他一下:“我想讓你以後的每一天都很快樂,有收納不完的愛意,做全世界最幸福的老年人。”

陸黎書在心裡嘆了口氣,行吧,誰讓小朋友喜歡浪漫,老年人只好捨命奉陪。

“寫吧。”

許青靄咬著鋼筆尾端,忽然開始犯難:“我本來以為一百件事不算多,但讓我一寫就覺得想不出來了,你幫幫我。”

陸黎書好笑道:“你自己要寫,怎麼又要我幫你,自己想。”

自己想就自己想,許青靄抵著下巴絞盡腦汁最後還是屈服了,回頭求他:“你幫幫我啊,我想不出來,要不然先寫你的好了,你想做什麼?”

陸黎書說:“只要是陪你,做什麼都很有趣。”

許青靄:醒了。

陸黎書低頭靠在他耳邊,“錯了,這叫合理上訴。”

他先給費於明回了,告訴他後天早上就回去,又給陸安然回了訊息,最後點進陸黎書的訊息框。

一定很迷人。

陸黎書花了一晚上的時間陪他寫完了這一百個大工程,當然,多半都是他在動腦子,然後小朋友負責一邊吃他喂去的藍莓一邊裁決。

陸黎書涼涼掃她一眼,“陪他寫了一晚上作業。”

他又沒回。

陸黎書一翻身將他壓在下面,居高臨下問:“零分?”

陸黎書在展會上,合作方是個年紀挺大的美國老頭,看他看著手機皺眉,忍不住詢問他有哪裡不妥。

昨晚許青靄摘他眼鏡沒輕沒重隨手一扔,他早上來找才發覺斷了一條腿,看來小朋友亂扔他東西這個毛病也要好好管管。

許青靄臉頰更紅,“不許恐嚇裁判。”

“壞了,走吧。”

許青靄嘿嘿一笑,抱著他的胳膊爬起來撿紙筆。

身體上懸殊,口頭上他還不能討回來了?反正他現在在工作,不可能現在回來收拾他。

天亮時終於寫完,小朋友累得眼皮耷拉靠在他懷裡,半句話沒說完就睡著了,呼吸輕慢到像只囈語的貓。

已經快六點了,陸黎書攬著他睡了一個多小時便起身進了衛生間洗漱。

陸黎書笑意深沉,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下:“我看你叫不知死活。”

陸黎書動了動手指,將手機放進口袋,一派清冷淡定:“沒事。”

陸黎書隔了幾分鐘才回過來:想吃什麼。

許青靄哼著歌去找畫紙,準備將昨晚的陸黎書入浴圖畫了。

下床時差點一跟頭栽倒,看著大腿上的淤青一邊罵陸黎書一邊進衛生間洗漱,看到並排放在一起的牙刷又忍不住笑起來。

許青靄忍不住想象他工作時候的樣子,你來我往的交鋒,不見硝煙的斡旋,優雅清冷,一身的壓制力。

秦纓“哦”了聲,盯著他看了會終於察覺出不對:“您眼鏡呢?”

他戰戰兢兢開了門,當頭的“我錯了”噎在女人溫柔的笑意裡。

陸黎書眼底含笑:“這叫什麼?裁判認輸?”

許青靄屁股一緊,險些從沙發上蹦起來,陸黎書不會是已經下班了吧?還是特地趕回來收拾他的?

許青靄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恍惚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陸黎書從他手上抽出筆放在一邊,無奈的低頭看他一眼,“說風就是雨,哪有熬夜想這種事的。”

許青靄沒再收到他的訊息,忍著笑趴在沙發上心想,讓你折騰我那麼狠,你也別想好過!

許青靄有恃無恐道:你。

許青靄認真糾正他,“叫安撫當事人。”

許青靄仰頭親了他一下。

許青靄長舒一口氣,從容淡定的道了謝關上門,回去譴責陸黎書訂餐也沒告訴他,害得他還以為他回來了。

許青靄猝不及防被撩了下,忍不住紅了臉,“你這個叫交白卷,判你零分,打回去重想。”

秦纓倒吸了口涼氣,眼底全是譴責:“陸總,就算小別勝新婚也不能這樣啊。”

洗漱完回客廳找手機,發現上面有幾條未讀訊息。

秦纓來時陸黎書剛換完衣服,剛準備開口就見他伸手靠在唇邊,低聲說:“剛睡著,路上再說。”

“您好,這是陸先生吩咐的餐食,祝您用餐愉快。”

許青靄抓耳撓腮想看,但陸黎書肯定不會給他拍照片,小氣的老男人,拍個照片跟要他命似的。

幾分鐘後,門鈴驟響。

不過沒問題,他會畫。

許青靄火速把食物塞進肚子,仔細回憶陸黎書昨晚洗澡時的樣子,分角度連畫三張,還私心加了幾個他沒做過的動作,差點把自己畫硬。

許青靄扔了筆跑進衛生間洗了把臉,緩了緩躁動的心臟。

他逛了會微博,最近粉絲漲了不少,還有個出版社提出想幫他出畫冊,問他的意願。

許青靄對這方面瞭解不多,便給梁長青發了條訊息詢問。

他很快打電話過來,“你有空麼?見面說?”

許青靄想了想,說:“下週一可以嗎?我現在在外地,不太方便。”

梁長青那邊安靜了幾秒,笑說:“可以,你方便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去大學接你。”

許青靄遲疑片刻,說:“謝謝梁哥,太麻煩您了。”

梁長青挺坦然的笑了下,“不客氣,咱們還是朋友呢,再客套我可就不幫忙了。”

許青靄放了心,“嗯。”

陸黎書傍晚發了訊息來,告訴他有個活動要出席,會稍微晚一些回來。

許青靄看著外頭華燈初上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偷偷給秦纓發了訊息問活動地址,打車直奔宴會現場。

他到了才發現這地方大得離譜,並且沒有邀請根本進不去。

秦纓出來帶他,簡潔交代說:“你自己逛一會,有事就叫我,陸總在跟合作方的andre先生說話。”

“呀,秦小姐,這位漂亮的小天使是誰呀?”一個金髮藍眼的優雅女人端著酒杯走過來,紅唇一彎朝許青靄略微笑了下,“你好。”

許青靄不太熟悉這些社交禮儀,有些拘謹的用英文回應:“你好。”

秦纓也不敢直說,笑著和她隱晦解釋:“他是陸先生家的孩子,剛放學,沒來過這種場合有點兒怕生,請afra小姐別逗他。”

afra有些意外:“他有兩個侄子麼?這個更漂亮,我還以為是男朋友呢。”

許青靄耳朵發熱,秦纓好不容易把人打發走,也不敢在這兒多留,拿了點東西給許青靄吃邊匆匆回了陸黎書身邊。

許青靄找了個地方待著,遙遙看著陸黎書和人攀談。

他長得很高,聽人說話時略微偏頭,黑色西裝襯出一身優雅與禁慾。

今天沒戴眼鏡,少了些斯文清雋多幾分鋒利的壓迫感。

原來他工作時是這樣,運籌帷幄遊刃有餘,他身邊那些年紀很大的老頭子都要弱幾分。

陸黎書只是站著就足以壓制所有人,許青靄忍不住心動。

他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幾張照片存起來,一邊想,一會活動結束之前他先出去,等陸黎書上車就嚇他一跳。

這次沒有陸安然,他應該可以只有驚喜了吧?

許青靄抿唇笑了一會,將手機塞回口袋,端起點心一邊吃一邊看陸黎書。

那位很漂亮很性感的小姐afra走過去同他說話,白皙側臉在燈光下幾乎發光,綠色的裙子如綢緞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顰一笑間風情萬種。

她抬手舉起杯子,往陸黎書手上的杯子一敲,笑著說了些什麼。

陸黎書喝了口酒淡淡頷首,嘴角有幾不可見的笑意,接著afra便笑起來,抬手掩住嘴唇怎麼看怎麼嬌俏。

兩人相談甚歡,陸黎書笑意彷彿更深了幾分,甚至略微彎腰和afra說話,怎麼看怎麼耐心溫柔。

許青靄捏著叉子用力戳了蛋糕一下,“什麼那麼好笑啊,靠那麼近幹什麼,又不是老的聽不見,老男人,又沒聾。”

陸黎書還在跟afra說話,在她的笑意下很沒辦法似的一口氣喝完了整杯酒。

他那個沒辦法招架,無可奈何的樣子太熟悉了。

許青靄蹙起眉,心口莫名發酸。

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陸黎書了,生意場上的他和他認識的那個判若兩人。

他驀地想起陸許琛那句,“我二叔應酬也找女人喝酒”心口一陣陣發緊,有些煩。

他知道生意應酬不可避免,不可能真的像個高嶺之花。

他相信陸黎書不會和人那樣喝酒,更不懷疑他的愛,但看他和別人那麼笑,他還是不舒服。

他好像沒有擁有完整的陸黎書,也不對,許青靄想不明白。

桌上擺了許多品種的酒,最近的那杯清凌凌的看起來很誘人。

燈光落在上面像是灑了細碎的鑽石,和陸黎書手裡那杯一樣。

許青靄端起來喝了一口,頓時蹙起眉。

哪裡好喝了。

他擱下酒杯,看陸黎書終於和afra說完話,隨手將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又側頭和一旁年長的白人老頭說話。

許青靄在這裡待不下去,抬頭找秦纓準備跟她說一聲先走,結果沒找到她反而與陸黎書隔著人群目光相對。

許青靄下意識低下頭,隨即又放下心,他離得那麼遠又有那麼多人,陸黎書又沒戴眼鏡怎麼可能看到他,於是掏出手機給秦纓發訊息。

他剛打完字還沒來得及傳送,手機就被人抽走。

“你怎麼在這兒?”

許青靄一抬頭,看到面前居高臨下的陸黎書,光從他頭頂落下來,遮下一小片陰影,帶來無形的壓迫力。

“不要你管。”許青靄心裡亂七八糟的情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陸黎書笑意一頓,隨即笑道:“秦纓帶你進來的?她也長本事了,回去扣她工資。”

許青靄衝他伸出手,“你把手機還給我,我要給秦姐姐發訊息。”

陸黎書聽他這個排斥的語氣,猜測是小朋友一個人被丟在酒店不高興了。

他伸手將人拉起來,低聲問:“來多久了?我不是告訴你很快回去麼。”

許青靄餘光瞥見afra,到嘴邊的回答嚥了回去,“我來玩不行嗎?又不是隻有你能來,你是不是很不想看見我來啊?”

他就在這兒和afra相談甚歡好了!

陸黎書身上的氣壓稍微低了一些,但還是很耐心的說:“可以來玩,不是告訴過你去哪兒之前要告訴我麼,又忘了?”

許青靄脫口道:“我為什麼要全部告訴你,你怎麼不告訴我,這根本不公平。”

他說完這句話就有點後悔,陸黎書來這裡之前是告訴過他的,還告訴他大概什麼時候回去。

許青靄抿著唇,“對不起。”

陸黎書眉尖微緊,儘量溫聲問他:“阿霏,發生什麼事了告訴我,有人為難你?”

“沒有人為難我,我就是想回去了。”許青靄說完就低下頭,不太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樣。

很丟人。

陸黎書抬起他下巴,被許青靄躲過去,小聲說:“你不要碰我啦。”

他小心眼還要無理取鬧,這些都不能告訴陸黎書。

這樣的場合不適合教訓孩子,陸黎書只好收回手先哄著,低聲笑了下問他:“回哪兒去,酒店還是回平洲?”

他越是哄自己,許青靄心裡越不是滋味,“你不要管我,把手機還給我,我要改機票。”

陸黎書聲線微涼,帶明顯的警告意味:“許青靄,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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