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巖深青靄藏(一)

許青靄到嘴邊的拒絕卡住,幾乎就要被他蠱惑到答應,但他真的不喜歡去醫院,而且他自己的身體什麼樣自己非常清楚,又不能治好。

他瞄到桌上在沉澱的顏料,靈光一閃道:“我明天要畫畫的,上次答應給我前男友二叔的畫還沒有畫完,他催我好多次了,說再不給他就要到學校來找我要。”

陸黎書輕磨了磨牙,矇混過關沒用,開始撒謊了?

許青靄怕他不信,還給他拍了張照片發過去,態度誠懇地試圖說服他:“你看,我顏料都在準備了,明天一定要畫了,要不然我下次去?寒假就去。”

s無情駁回了他藉口,說:不行。

許青靄哼著氣和他抱怨:“你好專制啊。”

陸黎書無奈地揉揉額頭,他也不想強迫他做任何事,但這件事無法妥協也不能縱容,他需要準確的知道許青靄的身體狀況。

“如果體檢沒有問題,我會在電話裡陪你一起鍛鍊。”

一起?鍛鍊?

許青靄有一瞬間怔愣,他怎麼答應的這麼爽快啊?要是讓他現在就跟自己談戀愛,他也答應啊?

蕭寒說:“方便啊,陸總您提了還能有不方便的,不過你要預約哪方面的?”

s:想要什麼?

許青靄一時還想不到,便說:“先欠著?等我想到了,不管是什麼你都要答應我,可以嗎?”

蘇希剛洗完澡上床,聽見黏黏糊糊的聲音忍不住吐槽:“你這男人還要釣多久?老子肌肉都快被你噁心掉三斤了,趕緊給我恢復你平時的樣子。”

許青靄八歲那年手臂和肋骨受傷嚴重,捱了很久才被送進醫院,搶救結束因為麻醉而昏迷。

陸黎書說:“怎麼?”

許青靄窩在被子裡,悶悶問他:“只有口頭誇獎啊。”

s說:好。

那怎麼行!

許青靄嚥了咽乾癢的喉嚨,雖然他很想聽s健身時候會不會也要低聲喘熄,但又很怕再把自己逼犯病。

其實痛得要命,他連動嘴角都覺得痛,但說出來也沒用,所以他說不痛。

蕭寒一時沒能理解這個能做的是什麼意思,茫然道:“您老是體檢還是文物修復?錢多也不能這麼造,省著點兒。”

陸黎書“嗯”了聲,蕭寒想起許青靄上次漫不經心的笑,提醒道:“不過我上次勸他,他好像不太在意,我看你要多在意著點兒他的精神狀態,我覺得他不太主動治療。”

s的聲音很慢,帶著不容拒絕的蠱惑:“我會時刻注意你的狀況,信任我,交給我。”

他還有個疑似自殘傾向。

太陽剛剛落山,夕陽拖出微弱而腐朽的光落在床單上,沒等他抓住那一點點光線黑暗就猝然籠罩。

陸黎書說:“別告訴他和我有關,是s在拜託你。”

許青靄腦子裡瞬間浮現出他氣喘吁吁鍛鍊全給s聽見的聲音,腦袋幾乎要燒起來了。

許青靄還記得很清楚,他艱難地笑了一下,說不痛。

蕭寒認識陸黎書的時候他已經是現在這樣,冷厲、嚴苛,不近人情。

許青靄能感覺到s對他的關心,那和費於明他們是不一樣的,不止是心疼和照顧,還有要掌管他健康的強硬感,不許他拒絕。

陸黎書粗略將許青靄的狀況說了,因為不確定到底是因為那句“寶寶”還是鍛鍊導致的犯病,只道:“我不太放心。”

許青靄閉著眼說:“知不知道什麼叫撒嬌男人最好命啊,搞基的事你少管。”

陸黎書問他:“明天方便預約一場體檢麼?”

陸黎書說:“能做的。”

他不喜歡那種孤身一人的感覺,好像所有人都不要他。

蘇希:“……”

全權掌控呼吸,控制呼吸頻率,許青靄幾乎要被這幾個字掐住脖子,很艱難的才喘了一口氣。

許青靄初次鍛鍊加上剛剛發了病確實有些累了,打著呵欠跟他說了晚安便放下手機。

陸黎書早有發覺,許青靄看著會撒嬌會抱怨,但其實只在嘴上,從來沒往心裡去過。

他忍不住揶揄:“陸二,你也有今天啊。”

“您老又有什麼事兒?”

蕭寒一聽是許青靄便改了口:“哦,那倒是值得一次文物體檢,你那小孩兒的身子指不定還不如個文物呢,按照現在這個病發的頻率,再不好好養著遲早死這上面。”

s:乖孩子。

蕭寒今天的夜班還算清閒,接到電話時正靠在椅子上看一個新的醫學講座。

許青靄深吸了口氣,小聲說:“我聽你的。”

整個病房裡安靜又冰冷,他盯著門看了很久,沒有人探望也沒有人關心,只有護士進來換藥,笑著問他痛不痛。

他現在只是s,沒有辦法出現在他面前也沒有辦法強行約束,只能循序漸進一點點佔據指引。

s說:不早了,該睡覺了。

他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正好是傍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蕭寒輕咳了聲,換了個姿勢拿手機,笑眯眯說:“一邊扮男模一邊兒當爹,還得把好處全丟另一個人身上沒法兒認,說出去能評個年度最佳美強慘?哈哈哈……”

陸黎書無情將電話掛了,蕭寒看著按下去的手機,輕“嘖”了一聲:“惱羞成怒又慾求不滿的老男人啊,可憐。”

-

許青靄早上爬起來將昨晚沉澱的顏料磨了一遍,手腕痠痛的晃了晃。

天然礦石處理起來非常麻煩,要反覆碾磨幾十個小時,祛除所有的雜質與油性再經過重重工序才能得到絕對純淨的顏料。

許青靄一邊換水,一邊吐槽陸黎書:“便宜你了。”

蘇希沒聽清他咕噥,抬手碰了他一下:“你念叨什麼呢?今天不去夜下花了?”

許青靄說:“今天不去,下週就是校慶,校園牆得驗收了。”

蘇希正在換衣服,聞言說:“行,那我一會和你一起過去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吃完早飯,兩人便一起下了樓。

校園牆色彩絢爛,各種各樣的腦洞彷彿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綻放,將原本了無生趣的白牆賦予熱烈的靈魂。

許青靄甚至還看到了學校物理實驗室那個古板教授的名字,在上面畫了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物理學公式。

這個專案提出時大量的人反對,也不願意來畫,甚至有人在論壇上公開表示要讓這個專案搞砸,看他怎麼收場。

蘇希著急上火,甚至想要勸他跟校長辭掉算了,免得因此背上將校慶搞砸的鍋。

許青靄卻衝他笑笑,說:“沒事,相信我,我不會把校慶搞砸。”

蘇希看他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每天壓著心裡的擔憂陪他一起畫畫,看他每天一有時間就握著畫筆在校園牆上勾線。

有人來就幫忙指導一下,幫著一起開腦洞教畫法,好像一點兒也不著急。

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人突然變多,牆畫也越來越生動燦爛。

蘇希想,也許許青靄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只要跟他說上幾句話就會很喜歡他。

“差不多了吧?”蘇希粗略地掃了一遍,叉著痠痛的腰說:“請校長他們過來驗收?等他們看看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們再改?”

“行。”許青靄在牆畫起點處鄭重地簽下了名字,咬著筆從兜裡摸出手機撥號。

蘇希看著那流暢而漂亮的許青靄三個字,這是要在校慶當天公開致謝的,到時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罵他。

許青靄正在撥號,聽見他嘆氣還有眼神方向,大致明白他在想些什麼,安撫似的笑了下:“嘆什麼氣啊,難道怕捱罵還不喘氣了。”

蘇希:“……”

電話撥通,徐行牘很快趕了過來,跟許青靄從起點一路看到終點都非常滿意。

徐行牘拍著他的肩膀,欣慰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等校慶結束了來家裡吃飯,我讓寧老師做些你愛吃的犒勞你。”

許青靄說:“是校長您照顧我我才有機會繼續上學,不辛苦的。”

徐行牘知道他看恩情比什麼都重,也不希望他有那麼大的包袱,便笑呵呵說:“我可不是隨便叫你來的啊,是看上你的天分,你不用覺得欠我很多。”

許青靄心裡暖流淌過,知道這輕飄飄的一句“天分”下是多大的壓力,他眼眶微酸,低聲說了句:“我知道的,校長。”

徐行牘驗收完校園牆,拍拍他肩膀說:“行,天這麼冷趕緊回宿舍吧,你們都注意身體,多穿點,一個個都穿這麼少,快回去吧。”

“校長再見。”

蕭寒早上告知了體檢的具體時間,許青靄看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醫院。

心臟外科在五樓,他按蕭寒說的找到辦公室剛準備敲門,門就從裡頭拉開了,護士笑眯眯問他:“哎呀,小許怎麼來啦。”

許青靄來醫院頻繁,又因為那枚胎記生的位置和模樣稀奇,所以多半都認得他,碰著了還會往他兜裡塞糖。

許青靄彎眼輕笑:“蘇姐姐,蕭醫生在嗎?”

“蕭醫生在呢。”

蘇茵還在奇怪蕭寒上了一晚上的夜班也沒走,合著是等許青靄呢?

蘇茵側身讓他進門,邊問:“你心臟不舒服?”

許青靄忙解釋道:“不是,我請蕭醫生幫我預約了體檢。”

蘇茵狐疑地看了許青靄兩眼,體檢?

蕭寒是整個平洲市醫最難預約的醫生,一臺手術千金難求,什麼時候居然開始管體檢的問題了?

“蕭醫生。”蘇茵抬手敲門,提醒:“小許來了。”

蕭寒抬起頭,“喲”了聲笑著起身:“來了啊,走,帶你體檢去。”

許青靄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麻煩您了蕭醫生。”

蕭寒衝他勾勾嘴角,意味深長地笑道:“不麻煩,某人為了你的身體真是操碎了心,大半夜給我打電話讓我幫你預約體檢,麻煩我一遍,能讓他放心也好。”

許青靄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s,想問點兒什麼,但遲疑了一會還是將話嚥了下去。

蕭寒和他並肩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偏了下頭看許青靄,說:“小朋友,多在意在意身體。”

許青靄透過電梯的鏡面看到蕭寒的側臉,看不出表情,一時摸不清他說這句話的意義。

蕭寒說:“他其實挺缺愛。”

許青靄沒聽清,缺什麼?

電梯門“叮”一聲開啟,蕭寒率先邁步出了電梯,許青靄跟著他出來,還沒等問出口就被繁瑣的體檢徹底砸懵了。

他從來不知道體檢能有這麼多的專案,捧著一大疊單子整個人都傻了。

這到底是體檢還是將他切片分析啊?

許青靄幾乎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問蕭寒:“蕭醫生,這真的只是個體檢嗎?我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拿去做大體老師了。”

蕭寒“噗嗤”一笑:“結束了,有些專案的結果要明天才出來,回去等著就行了。”

許青靄禮貌點點頭:“麻煩您了,那……我請您吃飯吧?謝謝您幫我預約體檢,還有費用我也一起給您。”

蕭寒回頭看他,笑了下:“你的s給過錢了。”

許青靄被這句你的s弄得臉頰一紅,乾巴巴說了句:“不、不是我的。”

蕭寒眉梢一勾,“哦?”了聲,又笑起來:“不過請吃飯麼……也不是不行,你看咱們到哪兒去吃?半江月就挺不錯的,我還沒吃過,許同學請我吃一頓?”

許青靄憋了半天,一咬牙:“行……”

“正好我要去你們學校一趟,走吧送你。”蕭寒單手插兜笑著轉過身,心說讓你請我去半江月吃頓飯,陸黎書怕是要當場把我弄死。

禁慾多年的老男人不好惹,還是算了。

蕭寒話不像謝庭那麼多,點到即止又晦澀艱深,彷彿總要人去猜,許青靄總覺得他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吊兒郎當。

“許同學。”

許青靄被他叫回神,下意識“啊?”了一聲看向他。

正好是紅燈,蕭寒踩下剎車側過頭來看著他,細長的眼尾微微上挑,許青靄這才發現他長了雙非常迷人的桃花眼。

“沒什麼。”蕭寒鬆開剎車,踩下油門繼續往平城大學去。

許青靄:“?……”

很快便到了學校,蕭寒卻沒下車,許青靄不知道他說的那句“正好去學校有事”是怎麼個有事也沒多問,跟他道別便回了宿舍。

蘇希幾個人去打球還沒回來,許青靄將一大疊體檢單往桌上一放,拍照發給了s,悶悶和他控訴:你看看這哪裡是體檢,我懷疑你想把我切片賣掉。

s說:累壞了?

寢室裡沒人在,許青靄便放心大膽地發語音說:“當然啊,你都不知道我體檢的時候那些個護士姐姐都笑我,有好多體檢都沒有必要,你非要我做,我就應該告訴他們沒見識的是你,讓他們來笑你。”

s說:那怎麼沒告訴他們呢?

許青靄冷哼一聲:“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s:不賣。

許青靄看著厚厚的體檢單,又想起蕭寒那句沒頭沒尾的“缺”什麼,忍不住問他:“那你現在放心了嗎?”

s說:一點點。

許青靄腦袋飄過問號,這還一點點?他已經很聽話去體檢了好不好。

s說:要養好才能放心。

滾燙的暖意沖刷而過,許青靄醞釀了好一會才適應了心尖的悸動,放輕了聲音問他:“嗯……你會不會養啊?”

陸黎書指尖一頓,心頭像是被一隻貓柔軟的爪子輕輕輕輕一撓。

許青靄的聲音偏清冷,但又愛同他撒嬌,刻意放慢壓低的時候總有些微涼的黏糊感,讓人心火難抑。

陸黎書盡力忽略勾人心絃的嗓音,平靜說:應該算會。

許青靄“唔”了聲,不知道他這個會是什麼程度的會,便問:“算會是多會啊?不會是養不死那種會吧?”

陸黎書想了想許青靄的模樣,雖然身子弱愛挑食還總喜歡在他的底線上蹦迪,但……

“我想應該能養的很好。”

許青靄被他這句養的很好哄到忍不住翹起嘴角,他很少去依賴別人,卻每每在跟s聊天的時候有想要被人照顧的慾望。

想要被他抱緊,感受對方的呼吸與心跳。

這樣曖昧的情緒在心裡催發,許青靄心頭微熱,幾乎忍不住想要和他告白。

——叩叩。

秦纓敲門提醒:“陸總,蕭先生來了。”

陸黎書抬眸:“請他進來。”

蕭寒帶來許青靄的初步體檢報告,拉了張椅子一坐,開門見山道:“體檢結束。”

陸黎書擱下檔案,示意秦纓送兩杯咖啡進來。

蕭寒撐著下頜,斜斜支著腦袋靠在椅子扶手上端出一副閒散姿態,懶洋洋道:“給他送回學校了,夠意思麼?”

陸黎書抬眸掃他一眼,拿過厚厚一摞體檢單翻閱。

蕭寒“嘖”了聲,主動給他解釋:“簡單來說他的身體素質已經差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這些年怕是沒少作,大概是從小就落下不少病根。”

陸黎書仔細細往下看。

蕭寒每說一句,他眼神就暗一分,等說完他幾乎要將報告捏爛了。

就這還不肯去醫院?

蕭寒打量著他沉下來的臉色,心說有人要倒黴了,基於醫生的職業素養和懸壺濟世的善心,以及陸黎書這個人的手黑心冷,還是多提醒一句。

“下手注意點兒,孩子身體嬌,經不起太折騰。”

陸黎書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他,“我什麼時候要下手了。”

蕭寒反被他問懵了,這都捨不得啊?

“我以為按照你的脾氣至少要抓過來抽一頓,陸二,手軟了啊?”

陸黎書鬆開捏著檢查單的手,淡淡道:“不是手軟,是從沒動過揍他的念頭。況且要教訓孩子,有很多比動手更能讓他牢記的辦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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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錯了,直接完結了真的無語

呀這不是那個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