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二更】遊遊
江遊站在那裡,看了一眼秦晃。他也沒有回答秦晃的問題，而後就拎著小桶回了小屋。江遊從秦晃身邊走過，秦晃站起了身來,看著沒什麼表情的江遊，秦晃起身跟了上去。
江遊走進小屋,將水桶放到了一旁。放下的時候，身後秦晃就跟了上來。這邊秦晃還沒進門，江游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江遊關的這個門,確實是用甩的。小屋的木門是外公自己做的，單薄也不太結實。江遊將門甩上,伴隨著“砰”得一聲,甚至震了些灰塵下來。江遊看著被甩上的門,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子裡，搞得他一下炸了。
江遊很少會這麼生氣,但是這次,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像是那種平常都很安靜的老好人，一旦觸及了他的禁區,那迎接對方的就是一陣暴風雨。
顯然,秦晃也在門甩上的同時愣了一下。愣完後，他察覺到了江遊的情緒變化,秦晃感受到以後，並沒有在門外繼續逗留,他抬手推開門,江遊看到門縫透進光,抬起手臂擋住，但是他的力氣好像比秦晃小些,最後秦晃直接推開了門。
江遊伴隨著被推門的動作，往後退了幾步，退了幾步的同時，秦晃也走了進來。看到秦晃，江遊的眼睛在他身上看著，他眉頭蹙得比往常都要緊，也不說話，就那樣悶聲不吭地站著。
秦晃看到這樣的江遊，他眼睛冷靜地望著他，同時把身後的門關上了。
兩人都被關在了小屋裡，只有門上木板沒有釘嚴實的地方透出些光絲進來。秦晃看著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地江遊，他也並沒有著急，只問了一句。
“但我會生氣。”江遊說。
江遊問完，秦晃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江遊望著秦晃，以往他都是沉靜話少，偶爾跟他說兩句話，他還會炸毛。但是他很少會有現在這種時候，像是在學習一般的認真，一定要把這道題的原因說明白，做出來。
原本江遊只是在靜靜地燃燒，秦晃這樣的壓制，霎時間讓他炸了。他被秦晃壓在門上，動作激烈地掙扎，一邊掙扎，他一邊咬牙切齒地讓秦晃鬆開。
“不松。”秦晃說。
江遊：“……”
秦晃問完，江遊盯著他，還是沒說話。
也真不愧是秦晃，這點都算到了。
秦晃問完，江遊看著他，他的頰邊因為他牙齒的咬合輕動了動，秦晃甚至看到他茶色的瞳仁上浮上了一層紅。
兩人因為江遊的這個質問，再次沉默。而看著江遊的模樣，秦晃說：“你說你不會。”
秦晃看著這樣的江遊，他又抬起了手來，想要去抓他。但是在他伸手過來時，江遊似乎又預料到，將手臂又抬了起來。而在他抬起來的同時，秦晃卻往前一步，反手握住了江遊的手腕，同時身體鎖住他，將他反手壓在了門上。
兩人就站在門口，隔著一小段距離。秦晃和江遊說話，他也不搭理。秦晃等待了一會兒，朝著江遊走了一步，抬手想拉江遊的手，在他手過來之前，江遊抬起甩開了。
秦晃伸出的手因為江遊手臂的刷開滯在了半空，聽了江遊的話，他抬眼看著江遊，說：“什麼？”
但是江遊卻是掙脫不開秦晃的。他倒是可以喪失理智，不顧一切地掙扎，但是他如果動作過大，兩人靠在那單薄的門上，很可能把這門都卸下來。
“我是把你當朋友的。你來村子裡，我帶著你玩兒，最後你跟著別人玩兒，我生氣，也屁顛顛去找你。但是你不理我，最後離開也一聲不吭……”江遊說到這裡，語氣一頓，道：“當然這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們也不要再提。”
“你昨天問我你突然走了我會不會傷心。今天就突然走了是吧？”江遊說。
“我當年待在村子裡最後兩天沒找你玩兒是故意的。”秦晃說。
江遊真是覺得秦晃厲害。他總能在任何他想認真的時候，做出一些或者說出一些令他無語的話。
“但是現在，現在我們還算是朋友，那你有事情或者要離開，還不告訴我，你覺得這值得我傷心？這隻會讓我生氣。”
江遊被壓在門上，甚至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他就等著看看秦晃下一步想做什麼。不管他做什麼，江遊都不會再跟他做朋友了。
“我生氣我把你當朋友，但是被你一文不值地拋開。你像逗狗一樣地來，逗夠了十年不見蹤影，回來了繼續逗，然後再走。你覺得我就是不是沒感情的？”江遊說。
秦晃說完，江遊：“……”
那要不是故意的，也不會躲他躲得那麼利索。
“我媽那天打電話告訴我，讓我提前回去。然後晚上的時候，我就特別難受，因為我還想跟你一起玩兒。你還記得，原本我們第二天是約了一起去挖田螺的。”秦晃說。
秦晃這麼說完，江遊趴在門上，半晌沒有說話。
他也不可能忘記這件事情。因為那天晚上是秦晃跟他關係好的最後一天，這讓那天的事情都因為回憶的特別而讓每一件事情都變得那麼鮮活生動。
江遊還記得他提前準備好了小桶。那小桶是用油漆罐子做的。讓外公給他在桶上鑿個小眼，然後穿上繩子，倆人可以用繩子直接提著。
他心心念念第二天去挖田螺，但第二天早上，秦晃不見了。秦爺爺說他去了大隊門口找別人玩兒了，是秦晃告訴他的。他氣得要死，回家生悶氣，等著秦晃回來找他。但秦晃沒有來。江遊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麼勸服自己，就屁顛顛去找秦晃。覺得他不能太自私，秦晃也需要別的朋友。他允許秦晃有別的朋友，只要秦晃也把他當朋友就好了。
可秦晃不當啊。他說他上幼兒園，他不跟他玩兒。江遊又生了氣，也有了些骨氣，不去找秦晃了。但是最後，又因為太喜歡秦晃，自己說服自己去找他。可秦晃還是不跟他玩兒，江遊又生悶氣，又離開，最後又勸服自己去找秦晃……
如此迴圈往復，到最後一天他又勸服自己去找秦晃時，秦爺爺告訴他說，秦晃走了。
江遊很傷心。
他當時傷心的甚至不是秦晃走了，而是如果自己早點勸服自己，最起碼還能在那天另外再見秦晃一面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面都沒見就分開了。
再後來，秦晃就慢慢消失在他的生活了，他長大了，想通了很多事情。
可是再見到秦晃，江遊還是想和他做朋友。可是他又擰巴，好在秦晃不要臉往他這兒貼，兩人就又成了好朋友一樣。
但是今天，秦晃故技重施，竟然又默不作聲的離開。雖然現在知道是個烏龍，但江遊也覺得並不單純是烏龍。
他覺得秦晃是故意的。就因為昨天他說他不會因為他突然離開傷心，他就想試這麼一下。
他是爽了，搞得他一天心情很差，江遊真的，他真的再也不想和秦晃做朋友了。
江遊這邊心裡百轉千回，秦晃自然是猜測不到，他在說完十年前他們最後要做的事情後，繼續道。
“但是我媽說讓我回去，我也沒有辦法。後來我知道你肯定會因為我離開難受，所以我就想了法子，提前先跟你關係變差，讓你不喜歡我，這樣我走的時候你或許就不是那麼難受了。”
“然後這樣做了兩天。我走那天也是故意早起的，就是不想看著你因為我走難受。”秦晃說。
秦晃不知道江遊怎麼想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但秦晃這裡，他從七歲那年認識江遊後，就一直沒有忘記過江遊。
七歲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處理突然到來的分別，還有無法見面的接下來的時間，所以他就想了那麼一個方式。
而也因為這種離別方式，讓他在後來的幾年，擔心江遊討厭他，再也沒有回來。一直到了今年暑假，他才想著回來，和江遊重新見面。
剛和江遊見面，江遊也確實表現出了不喜歡。但秦晃也不是七歲的秦晃了。他知道該如何處理和江遊的友誼，也知道該如何維繫，更不會做出小時候那種幼稚的行徑了。
他和江遊的這些事情，本該一開始就說清楚的。可是江遊不一定聽是一方面，他自己也說不出口是一方面。
剛好現在趁著這個機會，他也把以前的事情跟江遊解釋了。
聽了秦晃的話，江遊：“……”
秦晃的解釋十分得輕描淡寫。
這讓他顯得過於耿耿於懷了些。
秦晃說他小時候是擔心他離開他難過所以才偷偷離開，還故意提前給了他兩天的斷舍離時間。其實代入當時秦晃的年齡，這種做法也是合理和情有可原的。
江遊覺得他就像是擰起來的一個線團疙瘩，一直在往身上纏線，然後疙瘩越來越大，纏得也越來越亂。可是到最後，秦晃過來，把疙瘩一扯就扯開了。
那疙瘩是個活結。
江遊頭抵在門上，半天沒有吭聲。
而這邊，秦晃也沒有鬆手的意思，身體依然抵著他。
“我跟你道歉。”秦晃的額頭抵在江遊的後腦，這樣跟他說了一聲。聲音很輕，帶著些笑。
“對不起啊。”秦晃捏著他的手腕，頭卻十分鬆弛地頂在他的後腦上，他的手指捏著他的脈搏。
在說完這句話後，輕輕在他脈搏上壓了一下。壓過後，秦晃歪了歪頭，落在了江遊的肩邊，輕輕問道。
“你原諒我麼？”
“遊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