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結

不過才兩天的功夫, 元澈在公主府外的話,幾乎在洛陽裡給傳遍了。

連宮裡的天子都聽說了。

元徵和元澈等一眾宗室商量朝政,他扳倒權臣, 以元澈為首的宗室們出力不少,所以他也得給這些宗室們甜頭。

樓家一倒, 樓家的權勢就被宗室們瓜分殆盡。元澈自己並沒有獲得什麼, 元徵原本想要他做尚書令。尚書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百官之首。但元澈推辭了,另外舉薦了齊王。

齊王因為戰事,聲望正盛。若是讓齊王擔任, 只怕元徵夜裡都睡不著。所以他沒有聽從元澈的建議,而是從宗室裡提拔了一個長輩。

那宗室輩分高, 年紀大,幾乎半邊身子要入土。平日對政務只能說是勉強應付的過來。雖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還是掌控在他的手裡。

可是等元徵自覺一切在握的時候,已經發現齊王等和元澈聯合在一塊。

齊王原本就受過元澈的舉薦,如果不是他, 當初帶兵出征還輪不到齊王的頭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將才,輸了那就萬劫不復,等著被朝廷追究, 之前不管多風光, 都可能落得個什麼都沒有的結局。但贏了, 那便是權勢赫赫。

畢竟也不是誰都能統帥千軍萬馬打勝仗的。朝廷裡除非是遇上有意謀反,又或者幼年太子繼位,否則朝廷不會輕易動他。

這樣的身份地位, 隨著齊王出征大勝, 一股腦的全送到了齊王手裡。

元澈只是笑,“讓陛下見笑了。”

他對元澈並無太多親近,若是仔細說起來,不過是看上了他的才能,希望他能為自己所用。

“朝廷之前才經歷過變動。如今南邊虎視眈眈,這個節骨眼上再起波瀾,恐怕不妥。”

元徵艱難得將母親的這些話,全都一點點的記到了心裡去。

成太后的指甲瞧在几面上,“該別是直接召進來,暗中給一杯毒酒了事?”

成太后靠在憑几上,殿內左右已經在母子開口說話的時候,悄悄的退出去了,這會兒就只剩下他們倆。

元徵勃然大怒,但怒過之後,不得不將這股怒氣強行按捺下來。

可是元徵怎麼也沒想到, 明明他這個天子才是最能決定臣子們的生死榮辱,結果齊王掉頭和元澈結成一派。

“他可不止有一個人,他上頭還有個兄長。率軍鎮守洛水。弟弟雖然年歲小,但看著也已經嶄露頭角。還更別說和他結派的那些宗室,他一旦死了,和他一塊行事的那些宗室。會不會覺得宮中已經下好了決心,準備對他們也動手?”

母子之間說話,不必那麼多遮掩。

元徵看著元澈,元澈面容俊美,身量哪怕放在北人裡也算是高大。

他一股腦的只管將各種打趣還有調侃全都接下來。

元徵對上元澈,神情柔和。

“還說王妃一個人回去,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起禍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收拾不了局面。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那才是罪過。”

皇帝生殺大權在手,可也不是能隨心所欲。對臣子說如何就如何。

成太后對兒子的暴怒看在眼裡,卻沒有半點勸說的意思。自小被捧的高高在上,就容易養成自以為是的毛病。這毛病如果不自己改改,遲早要栽在上面。

等到元徵一通火發完,成太后問,“你這是打算殺他們了?”

這年頭貴婦好妒沒什麼,約束丈夫也沒什麼。可身為天子近臣的侍中,樂意被王妃管不說。哪怕夜裡回來,都放心不下,要親自去接,還在人前卿卿我我,那恐怕是難得一見。

元徵的心當即完全沉到了水底。

“你自己問問,這麼行事,可以麼?”

“他原本就是清河王舉薦的,又和清河王一塊兒斬殺權臣。這兩人的關係可比平常兄弟都要親密的多。若是說之前,齊王還想朝廷能給他更多。現如今朝廷不給他,他轉頭去和清河王在一塊。”

成太后聽後,感嘆“果然是高招。”

元徵不說話,成太后看他面色心下了然。

“這段時日,洛陽裡關於阿叔的言語,朕在宮裡都有所耳聞。”元徵耐著一口氣,端著面上的笑容問。

成太后端起葵花金盃,慢吞吞的喝酪漿,酪漿里加了槐花蜜,甘甜之餘,還有槐花的芬馥。

舉薦之恩, 堪比再造。

元徵霎時臉色難看。

但到此刻發現,這位堂叔從來就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連帶著其他的朝臣們,也是懷揣著各色思量。

“那你打算怎麼殺,用什麼名頭去殺?”

“好一個陽謀。”

元徵想不明白,去崇訓殿探望成太后的時候。把心頭的疑惑說了。

“臣不知陛下……”

元徵面上和善,心中煩躁,他打斷元澈的話,“朕都在宮裡聽說了,說清河王妃在太原長公主的婚禮上,被阿叔在公主府門口逮了個正著。”

元徵清秀的面容上抽[dong]兩下。

“朕對阿叔報以厚望,阿叔千萬不要因為其他微末小事,耽誤了朝廷的大事。”

元徵挑眉看元澈,“朕倒是不知道,阿叔原來在夫妻上這麼用心。”

成太后思索了下,“不過就算朝廷真的任命齊王為尚書令,恐怕結果也差不了太多。畢竟齊王和清河王算是一個根出來的。只是這裡頭誰為主,誰為偏罷了。”

成太后感嘆。

元澈看了看左右,見著其他宗室面上都是調笑的神色。

元徵希望元澈能識時務,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好好的揣度他的用意。

元澈垂首,即使從御座往下看,那身板也是出奇的清正。

夫妻不是小事,所以歸不到小皇帝說的話裡。何況朝廷的事,他也從來沒有懈怠過。

小皇帝在政事上總是缺了那麼點,和先帝差不多,還比不上太后,考慮得周全。自然行事也沒有那般老道。

過了一段時日下來,宗室們漸漸有點摸清楚小皇帝的底。各有心思。

坐到這個位置上,若是本事不夠,被下面的人看出了端倪,那便是不好說了。

元澈對皇帝和其他宗室的調侃,坦然受之。並沒有別的什麼不一樣的神情。其他宗室望見他這巋然不動,那點打趣的話語也全都吞到了肚子裡。

宮人們送上櫻桃,櫻桃是從青州那邊送來的。小巧殷紅,拿清甜的山泉水清洗浸泡過,看著格外可喜。

旁邊還放著一隻銀壺,內裡是濃郁的牛羊奶熬做的濃郁酪漿,用來讓貴人們澆在櫻桃上,增添風味。

元澈提起銀壺,往面前殷紅的櫻桃上澆了一圈,他正準備拿一顆。聽到殿外傳來頗有些雜亂的腳步聲。

宮廷是天底下規矩最多的地方,宮禁之內,就算是宗室也不能大聲喧譁,不然會被處罰,顏面盡失。

元澈見著一個內給事進來,臉色焦急,“陛下,盧世婦難產。”

宮裡不少妃嬪都出身世家,這個盧世婦出身范陽盧氏,家裡的祖父父親也是朝廷重臣。不過為了壓制士族,這些士族小娘子入宮之後,只是個最低一級的世婦。當然她們的父兄也專程為了這個,向朝廷上過奏疏。

結果是被成太后打下來,派人呵斥了一頓。

這件事當初鬧的動靜不小,元澈被迫看了好久。所以也有些許印象。

後宮的事,和宗室沒得太多關係。乍一聽內命婦難產,好幾個宗室有些一言難盡的撇過臉去。

元徵皺了皺眉,顯然不高興內給事拿這種事當眾說。

盧世婦滿打滿算年歲十三四而已,談不上多少美貌,納入宮中只是因為她的出身。平日召見也少,只是在嬪妃們照著位置高低輪流侍寢的時候,見過那麼兩回而已。

他聽說年幼的盧氏懷孕,都是毫無半點感觸。讓人照著宮中往例,賜下東西,就沒怎麼管過了。

現在盧氏難產,把這種事放到明面上,在元徵看來多少上不了檯面。婦人生產這種髒汙事,不到最後結局,就不應該拿到眾人前說。

“陛下要不要過去看看?”元澈的位置離天子最近,他身體向天子的方向略略傾過去,“盧世婦畢竟出身范陽盧氏,於情於理,還是去看看比較妥當。”

元徵心頭湧上一絲不悅,士族再如何,也是臣子。這天下就沒有君主非得遷就臣子的事。

“不必了。朕不會醫術,去了在那兒也是於事無補。”

他說罷,叫內給事將奉御等人全都派過去,“不管什麼藥物,一併聽用。”

此事似乎也到此為止了,不過一個多時辰之後,又有人來報,說是盧世婦難產血崩沒了。

婦人生產原本就是將性命壓在刀上的事,世道喜歡娶生育過的寡婦,也有生育過的女人更容易渡過生孩子這一關的考慮在裡頭。

盧世婦滿打滿算十四歲都不到,進宮才幾年的功夫,才剛剛長大那麼點,就死在了生孩子上。

盧氏一門摺進去一個孫女,卻半點好處都沒撈著。

元徵只是吩咐了一句厚葬,其餘的沒有別的叮囑。

元澈回府,明棠沒有出來迎接,她無所謂他什麼時候回來。反正回來的早,她笑盈盈的說他顧家,心裡記掛她。回來晚了,她也不生氣,說他辛苦。

也只有舅母在府裡的那幾日,為了在長輩面前裝相,她曾經出來迎接過幾次。後面舅母回長安了,她也就乾脆恢復到了老樣子。

他讓侍女帶路,一路去尋她。

這會的天,已經開始熱了。在屋子裡待著悶得很。多數時候,明棠會在外面走動。畢竟府邸這麼寬敞,當然是要各處都走一下。

她看著池子裡的魚正開心,魚都是元澈在地方做官的手下人,派人大老遠的送過來。

池子裡的魚渾身金白,魚鰭泛紅。在清澈見底的水裡游來游去,她手裡掰著一小塊已經發硬的胡餅,丟到水裡,看著水裡的魚兒搶食。

正玩著,一雙手臂從背後繞過來,把她抱了個結結實實。

家裡有資格有膽子,對她出手的人只有那麼一個。

“回來啦。”她一手捏著胡餅,空出一隻手拍拍元澈扣在她小腹前的手掌。

元澈腦袋都壓在她的肩膀上,沉悶著不說話,明棠察覺到他的不對,“宮裡遇上事了?”

元澈點點頭又搖搖頭,“今日在永安殿在陛下面前,聽內給事稟報,說盧世婦難產死了。”

後宮的世家女太多,明棠緩了下才把名號和人對起來。

“她不才十三……”

明棠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致。元澈在她身後抱著她,握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凸起一塊骨頭,他摩挲了好會,“我怕。”

世俗都預設女子生育這一關難過,就算富貴如天家,也一樣要靠天給命。

元澈見狀,不禁有些畏縮。他不敢讓懷裡的人也去冒險。雖然佛說人有千百世,就算人死了,魂魄也會轉去下一世。但他就是不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沒了就是沒了。任憑那些僧人說得有多好聽,改不了事實。

“我也怕。”明棠很實在道,“我這個人最怕疼了。”

她回過身來,手掌貼在他的臉頰邊,“不過這種事,我們說了也不算。”

她豁達的很,“今天在宮裡因為這件事嚇到了?”

說起來也好笑,元澈是個什麼人,別人可能不清楚,她清楚不過。披著溫良的一層皮,下手狠起來,絕不留半點後路。他竟然也怕,讓她有些想不到。

“你把我想的太壞了。”

元澈抬眼,暼了她一眼悶聲道,明棠哈哈笑了兩聲。

“怎麼可能!”她提高了聲量,把他的雙手包攏在自己的手裡。還溫柔小意的揉了兩下。

“我就是覺得你這樣一個英雄人物,刀口舔血都不在話下。沒想到會怕這個。”

元澈不說話了,他把自己整張臉埋在她的掌心裡。

明棠見狀,少不得柔聲好生安撫一番。她手掌在他的背上和哄孩子一樣拍了好久。

范陽盧氏的孫女在宮裡地位不高,但不代表范陽盧氏的門庭沒落了。宮裡還是有表示,將人從最低一級的世婦追封到了上六嬪的位置。

另外喪事也是辦的有模有樣。算是將身後的哀榮給了。

明棠作為外命婦,也到宮裡走了一圈。

身後哀榮就是給活人看的。死了的人已經死了,不管有多風光,聽不到也看不到。全是給活著的人的。

畢竟只是內命婦,不是皇后。外命婦去,也不必逼著自己當眾嚎啕痛哭。只是在人前稍稍擦擦眼下,就算是盡到了職責。

明棠起身,掉頭撞見了梁貴人。

那邊是盧氏的主母,突然沒了個女兒,即使再壓制,也難免嗚咽出聲。

一片哀慼裡,梁貴人滿面的春風得意,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清河王妃。”梁貴人並不在意盧家姑嫂們那剋制壓低的啼哭。

她的身份遠在盧氏女之上。平日裡就算見到,盧氏女還要低眉順眼的給她行禮。就算追封了上六嬪,依然還在她之下。她能過來已經是紆尊降貴。至於讓她和那些盧氏婦一樣,和真死了姊妹哭喪著臉,大可不必。

“我已經有多日沒有見到王妃了。”梁貴人親密的拉住明棠的手。

明棠頂著梁貴人那認真的打量,後背上不由自主的汗毛倒豎。梁貴人從妝容髮髻到衣著打扮,和她當年怎麼看怎麼相似。若不是兩人並不是長得十分相似,明棠都有對著往昔自己的詭異感。

宮外外命婦對這個梁貴人得寵的緣由都摸不著頭腦。明棠站在她面前,對這個內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最近府內事有些多。”明棠穩住心神笑道,“讓貴人掛念了。”

梁貴人握住她的手,話語裡透出了十足十的親密,明棠動了動手腕,想要把自己的手掌給抽出來,誰料梁貴人根本不是弱不禁風的病美人,手裡很有幾分力氣,她哪怕使了點力氣,也沒能掙脫開她的手掌。

“我可想王妃想了好會了。”梁貴人親親熱熱的拉住她,唇壓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今日恰好遇見王妃,正好陪我一塊兒到外面走走。”

梁貴人話語很輕,聲量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得見。

梁貴人看了一眼那邊越發悲慼的幾個婦人,眉頭忍不住皺了皺。轉頭和明棠笑笑,到殿外去。

明棠可真的不想到大太陽底下去!

洛陽的夏日哪怕比不上南邊,但也有幾分威力。殿宇深廣,哪怕不用冰,人在裡頭也很涼爽。到外面去輕曬日頭,明棠恨不得馬上陪著盧家姑嫂們一起哭。

哭的累了,還有宮人送冰酪呢。

明棠覺得自己面上神情已經再明顯不過,可是梁貴人依然笑意盈盈的將她帶到外面去。

殿外種這不少的樹木,樹木長勢不錯,茂密樹冠將日頭遮掉大半,可還不如在殿內涼爽。

“王妃應該多來宮裡走動。”梁貴人在明棠耳邊輕聲道,“多陪伴太后。”

明棠臉上笑著,心裡一撇嘴。恐怕就是太后才不想她入宮呢。

她只是道,“若是太后有吩咐,妾一定鞠躬盡瘁。”

當然這話只是說著好聽,明棠可沒打算為著哪個人去點燃自己。嘴上說說,表明自己一心為公。

反正太后身邊人那麼多,真的有這個機會,怕不是打破頭,用不著她去表忠心。

梁貴人聽了就笑,“我就知道王妃一腔忠心。”

她走了幾步突然腳步頓了頓,臉上露出點隱約的難堪。

“貴人怎麼了?”明棠問。

梁貴人面帶羞斂,壓低了聲量,“我癸水好像來了。”

明棠看了看左右,梁貴人握住她的手,“我這就去更衣,勞煩王妃在這兒等等我。我馬上就來。”

明棠還打算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跑到殿內坐著。

“貴人……也太強人所難了。”明棠反手握住梁貴人的手,言語真摯,“外面太熱啦,我在外面站著,怕不是還沒半盞茶的功夫,怕是要一頭暈過去啦。”

“貴人這麼喜歡我,斷是看不得我暈過去的,對不對?”

明棠雙目炯炯,看得梁貴人面上笑得頗有些艱難。

“這……自然是看不得的。”

梁貴人一手拉住明棠,“是我思慮不周全,王妃還是和我一塊去比較妥當。”梁貴人就近尋了個偏殿更衣,明棠沒有和她呆在一塊兒,而是在不遠處休息。宮裡的亭臺樓閣數不勝數,只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身份停下來休息。

她在宮裡沒有那個身份前呼後擁,只有自己一個人。梁貴人留了兩個宮人還有兩個內侍,來伺候她。

殿宇深廣,外面烈陽高照,殿內卻有陣陣涼風。明棠坐在風口,等到身上的熱氣過去了,想起元澈說過防風勝於防賊。

他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道理。不過聽他的那番道理,多多少少又有益處。

她從風口上挪開,自顧自的在側殿裡走起來。

稍稍走了半圈,明棠察覺殿內安靜的有些異樣。她往後一看,原本侍立在那兒的宮人內侍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這個時候幽深的殿內,竟然只有她一個人。

明棠皺了皺眉,正準備掉頭往外去,一個硃色的身影從外面踱進來。

“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元徵的嗓音讓明棠悚然一驚,她馬上拜倒。

“起來吧。”元徵擺擺手,“朕記得你以前就不耐煩行這種大禮。這個時候除了你我之外,也沒有什麼人,就不必講究這些了。”

“君臣有別,不能不講究的。”明棠微微抬首。

話才說完,她飛快的從地上起來。地磚寒涼,隔著夏日薄薄的衣料往肌理鑽,很不舒服。

“陛下可是來找梁貴人的?”明棠問道。

元徵唇角挑起抹笑,“她有什麼臉面,能讓朕親自來找她?”

這話說得太過不留情面了,明棠佇立在那兒,“那陛下來這,沒有人服侍很不妥當。臣婦這就叫人過來。”

說罷她扭頭就要走,元徵一把抓住她的廣袖,力道之大,生生的將她往元徵的方向退了幾步。

“朕為何在這兒,你真的不知道?”

這處側殿偏僻,連帶著殿內的擺設也十分的簡單,除卻一面擋風的素屏,還有一張供人坐臥的榻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了。

元徵的話語在殿宇裡繚繞,想要裝作聽不到聽錯都難。

明棠反手將自己的廣袖狠狠一扯,她這番舉動,元徵始料未及。

後宮那些嬪御,包括已經廢殺的樓妙儀在內,沒有一個人敢這麼直面的將他拒絕的乾淨徹底。

如水絲滑的廣袖,在他掌心裡滑走。元徵下意識的攥住了。

下刻,他用力將她整個人扯過來,完全的壓在自己的胸口上。

“陛下!”

明棠眼前有一瞬的發白,下刻她就清醒過來,她的手掌死死的壓在元徵的胸膛上,生生的為她抵擋開一絲距離。

“你原本就應該留在宮裡的!”

元徵從見到她開始,就理所當然的覺得她就是他的。連太后,以及其他人都這麼覺得。

他們一同經歷了宮廷變故,共患難過。

元徵覺得,她活在這世上,就是為他而來的。

他從來沒有覺得她會脫離宮廷,會被冠上其他的名號。

他為了他的大業,為了局面,造就瞭如今這幅看著皆大歡喜的局面。可元徵越發覺得心中空蕩蕩的。那些嬪御們各色各樣,什麼都有。還有那些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后妃,都填不滿心裡的那個空洞,反而越發不滿足。

只有拿她來填了。

元徵頭顱緊緊的貼在她的耳朵旁,在這個熾熱的夏日裡越發的滾燙。

殿宇清涼到有些發冷,明棠幾乎發出一身汗。

“陛下知道這麼做了的後果嗎?”明棠咬了一口舌尖,尖銳的疼痛,逼著頭腦完全清明。

“陛下,臣婦是外命婦。不是內命婦!何況陛下心懷天下,若是有什麼對陛下清名不利的事流傳於外,恐怕會對陛下有所不利。”

明棠的腦子轉的飛快。這個時候一味的喊不要,弄個不好,不但阻攔不了,還會成了助長興致的情趣。

她和他分析利弊。

皇帝從來不缺女人,這宮裡的女人,包括哪些處置宮務的女官在內,只要天子有意動,那麼都可以臨幸。

他只是從小到大,很少有得不到的罷了。尤其在唾手可得的女人上面。所以才會對她有那麼幾分的意難平。

可是在這份意難平之外,還會有什麼真正的情愛。明棠覺得恐怕是痴人說夢。

果然她這話說出之後,手掌下的軀體有瞬間的僵硬。

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可能將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男女之情上的。只要是上位者,不管男女,要權衡的事太多了。男女之情只是裡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比起其他的東西,隨時可以被放棄。

她手掌緩緩的使勁,想把面前的人完全推開。

然而下刻元徵雙臂從兩邊將她報的更緊。

元徵紅眼咬牙,“如果朕願意呢?”

明棠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給她來這麼一句。

“君奪臣妻,為千秋百代恥笑的名聲,陛下難道真的半點都不在意?”

元徵咬牙,他低著頭看她,“難道你就半點都不願意麼?”

他呼吸驟然急促,“朕當初許諾過你左昭儀之位。”

明棠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好自己面上沒有露出鄙夷。

元徵接著道,“朕封你做皇后。如何?”

明棠咬著牙,笑得艱難,“陛下何必為難我。”

感覺到桎梏自己的手臂更加用力,“陛下若是真打算如此,那麼現在立刻下詔。命中書省起草詔書,送到尚書省門下省宣告天下。”

皇帝都狗,面前這個更是狗中之狗。明棠沒忘記被廢殺的樓妙儀,殺妻的男人愛誰誰要,她半點都不打算回收到自己這裡來。

這話就是故意為難,想要叫他知道自己的荒謬。

“你得給朕時日來安排!”

“所以說,陛下方才所說的那一切,只是在誑臣婦從了,是嗎?”

明棠仰起頭,寸步不讓。

元徵握住她的肩頭,俊秀的面龐靠得更近。

明棠雙手更加用力的撐在他的身上,想要將他推得更遠。

“陛下。”

楊煜的嗓音響起在屏風後,生生的將元徵的動作給制住。

楊煜是成太后的心腹,代表著成太后的半個臉面。

元徵回頭,“楊公來這兒有何事?”

“太后命臣來尋陛下,最近高句麗進貢了一批琉璃器,晶瑩剔透,做工令人讚歎。太后想讓陛下一同過去品鑑。”

明棠聽到元徵原本粗重的鼻息漸漸平復,抓住她的手也緩緩的鬆開。

當那股強加於她身上的力道完全鬆開,她連連向後退了兩步。離他更遠。

元徵暼了她一眼,繞過擺放在門口的素屏。

楊煜佇立在殿門之外,半步都沒有踏入殿門內,見到元徵出殿,躬身下來。

殿門外只有楊煜一個人,並沒有帶上其他的內侍還有宮人。

元徵抬腳就走,除了宮門,原本藏匿不見的中官還有宮人們,像憑空冒出來似的跟在天子身後。

明棠在殿內聽到外面的動靜遠了,這才出來。

見到還沒有離開的楊煜。

“楊公。”明棠乍一眼見到楊煜,頗有些手腳無措。

“沒事了。”楊煜輕聲道。他看看左右,塞給她一條薰香過的帕子,示意她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你這孩子,也真的不知道該說你運道好,還是說你運道不好。”

運道好,從掖庭裡一路走到了王妃的位置。即使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但也是逆天改命了。運道不好,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記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因為這個招來禍患。

明棠低了頭,楊煜安撫道,“沒事了。太后在呢。”

只要太后在,就容不得天子做下如此荒唐事。

元徵到了崇訓殿,見著成太后的面前擺著好幾只晶瑩的琉璃器。鮮卑人以琉璃器為尊,宮裡也多有琉璃所製作的器皿首飾。

“阿孃。”

成太后微微抬了抬眼,見著是他,隨意伸手一指,就給他指了座位。

這模樣倒不像是讓他陪著賞鑑琉璃的樣子。

元徵越發小心。

成太后看了一眼身後,佇立在一旁的女官會意,領著一殿的宮人退下。就連宮門也被女官領著人小心的合上了。

“阿孃,這是……”

元徵故作不解。

“你剛才做什麼去了?”

成太后問。

“兒方才在外面覺得氣悶,就隨意散心了會。”

元徵答道。

成太后聽後,笑了笑,她哦了一聲,整個人都壓在手下的那張憑几上,“這個天,容易心情煩悶,散散心也是應該的。走一走,心情也舒暢許多。不過你和清河王妃在一塊究竟是怎麼回事?”

成太后姿態閒適,話語更是帶笑,似乎隨意和兒子說家常。

“兒沒有……”

“你是天子。”成太后嘆了口氣,“應該知道該把心思放在什麼上面,阿孃既然和你說了,自然是已經知曉了。”

元徵眼中情緒翻湧複雜,心下把可能給母親通風報信的人全都過了一遍。

“和外命婦攪和在一起,一旦有風聲透出去,你這個天子的名聲,要還是不要?”

元徵抿唇不言。

或許是因為元氏草原的出身,哪怕是在宮廷裡,在男女上也隨心所欲的很。元氏宗親們亂七八糟,幾乎什麼烏糟糟的事都有。元氏天子們雖然暫時沒有太過出格的舉動,但對於那些個倫理廉恥,並不完全的當回事。

“你在覺得我這個老婦多嘴多舌,是不是?”

成太后看向元徵。

元徵連忙起身,對著成太后一拜到底,“兒絕無此念!”

成太后閉上眼,緩緩的呼氣,“說實在的,你自小就是她陪著的。從你繼位到親政這些年裡,變故多。身邊的人除了她之外,來來回回的換。”

“但是你應當知道,過去了就已經過去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你做了,哪怕使盡各種手段,外面也會有風聲。現如今朝廷百廢待興。這個節骨眼上,讓清河王的頭上掛一個王妃被奪的名頭,是在考驗他忠心和臉面。還是糟踐你自己?”

元徵垂首,嘴唇囁嚅幾下,最終咬牙,“她原本就是宮裡人。”

“那又誰讓她的冊封一拖再拖。”成太后對兒子說話格外不留情面,“現在想起來,怕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原本就和宮裡沒緣分。所以才會次次和冊封失之交臂。”

“既然沒有緣分,那就不要掛念。”

成太后放下壓在憑几上的手臂,“和堂叔母私通的名聲,可不好聽。尤其清河王還是你得用的人。”

她見元徵在那兒垂著頭不發一言,知子莫如母。她知道這個兒子格外自我,而且耐心也不好。

“那我問你,你可有把握,將清河王徹底剷除?並且能安撫好清河王一黨,不出大事,殃及朝綱?”

元徵眉頭緊鎖。成太后睨他,“你能好好的說出一個法子麼?”

清河王一系甚廣,尤其是在有兵權的宗室裡尤是。何況他哥哥任城王還領兵駐紮在洛陽附近。

“我也不問你,你的那些辦法到底能不能真的有用。只要聽起來可行。。”

元徵有瞬間的無言以對,明棠在他身邊多年,早已經和喘氣一樣,於他不過是再正常的事。似乎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在自己身邊,才是應當。

他只不過是把錯軌了的事,重新撥回正軌而已。

但在母親面前,和在世人面前,卻是極其的荒謬。

殿內在成太后的話音落下後,陷入一片詭異的靜謐裡。

坐床旁邊的博山爐上,煙霧繚繞,淡淡的白霧氤氳了元徵難看的面色。

“看來是沒有了?”成太后等了小會,往兒子的方向看過去。

元徵嘴唇抿成一條線,“阿孃,不試試怎麼知道?”

是啊,不試試怎麼知道。天底下哪裡有什麼算無遺策的事,就算是對付樓玟,元澈自己也沒不敢把話說死,一定能除掉樓玟,另外又讓於勉守住各處宮門,防止樓玟和樓氏眾人突圍逃出去。

“然後呢,把現如今得來不易的局面給壞的乾乾淨淨?”

成太后反問,“你的抱負不要了?樓玟是除掉了,但是朝堂上還沒到完全由你說一不二的地步。清河王是除掉權臣的前鋒,結果你這麼對待他。先別說任城王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長,現如今朝堂上局勢並不穩當,多少人在暗中盯梢,等待時機。他們已經看到樓玟這十年來的風光。他們嘴上憤懣不平,可是個個心裡卻是暗暗羨慕。”

“到時候朝廷起了亂子,你覺得這些人會老老實實?”

“為了一時的兒女情長,連自己的抱負還有朝廷的平穩都可以棄之不顧了嗎!”

成太后並不在乎所謂君奪臣妻,元氏的男人在這上面隨心所欲,她也沒那個心思去管兒子到底喜歡哪個女人。但清河王並不是個什麼好對付的人。

清河王哪怕披著一層溫良的皮,但是他的所作所為,成太后都親眼看過。可不是老實人能幹出的事。

奪妻之仇,可不僅僅是一個女人的事,更是在天下人的面前,把他的臉面給活活撕下來,丟在地上踩。

成太后半點都不覺得清河王會忍氣吞聲的,把這個虧給活活吞回肚子裡。清河王這幾兄弟,和他們那個老實巴交的父親完全不同。

尤其先帝乾的那些事,即使蒙了一層遮羞布,可是眾人心中都清楚。

到時候新仇舊恨加在一塊兒,來個破釜沉舟。她們母子是真的沒有那個家業能陪著清河王一決生死。

何況也沒有這個必要。

成太后老早就不將這些情情愛愛的放在心上了。宮變和政變中廝殺出來的女人,身居高位,手段和帝王毫無區別。一樣的殺伐果決。

沒有必要的爭端,那就不必發生。

“你說娘,說得對不對?”成太后問。

何止對,簡直比他更懂如何做一個帝王。

元徵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指節緊的發白。

“阿孃知道你對她的心,可是現如今這麼一番下來,足以證明你們之前實在是沒有緣分。何況梁貴人也不差。”

元徵看向母親,“可……”

“沒什麼可是的。”成太后不等他把話說完,就已經將元徵的話打斷。

“後宮裡什麼女人沒有?那些嬪御,還有那些宮人。實在不行,下面各鎮將還會時不時的往宮裡上貢美人。”

成太后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不知道這麼好抉擇的事,究竟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阿孃……”

“你是天子,肩上有千鈞重。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抉擇。”

話雖如此,但元徵只能選一個。其他的路,成太后不會給他半分機會。

“阿孃,朕是天子!”

元徵的雙手微微顫唞,想要藉此向母親來宣告自己才是天下的至尊。而不是那個必須聽她的話的孩童。

成太后頷首,“這是當然。”

她神色驟然嚴厲,“就是因為你是天子,所以才好好的分辨清楚形勢。”

元徵被成太后嚴厲的話語鎮住。他胸脯起伏,別開眼不和成太后的雙眼對上。

“眼下形勢來之不易,失去太過可惜。”

元徵的臉頰因為牙關緊咬而微微鼓脹起來。

話已經說到這裡,再多說也不過是將之前的話再重複一次。成太后乾脆閉眼假寐。

過了幾息,成太后終於聽到元徵那兒有了動靜。

“阿孃,兒知道了。”

明棠不等梁貴人,自己急匆匆的和崇訓殿的人走了。皇帝能到她那兒,梁貴人不無辜。

她哪還敢和梁貴人呆一塊,回頭梁貴人要是覺得皇帝不滿意,直接把她給送到永安殿去。

明棠在側殿等了許久,其中楊煜叫人給她送上熱過的桃酪。

自從和元澈在一起之後,元澈就不讓她吃寒涼的東西,這個習慣也被楊煜察覺了、

“太后正在和天子說話。”楊煜讓宮人把白瓷盞送到明棠面前,“恐怕還要有一會才能召見你。”

明棠點點頭,她喝了一口桃酪,桃汁和牛酪混在一起,加了花蜜,濃香怡人。

“楊公你說,太后勸得動陛下嗎?”

楊煜笑笑,“這種事我也不知道,不過好歹是自己親孃,不管如何,都要聽的。”

他示意明棠安心,“就別怕了。都到這兒來了,難道還會有人吃了你?”

明棠笑笑,一仰脖,就把桃酪給喝完了。

“慢點慢點,也不怕嗆著。”

楊煜說完,見著一個內侍輕手輕腳的往殿內走。

“太后召見清河王妃。”

明棠險些嗆到,咳嗽了幾下。她整理了下衣裙,和內侍進了主殿。

元徵早已經離開了,成太后坐在御座上,看著明棠進來叩拜。她抬抬手示意她坐過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記得我初見你的時候,你才只到我胸口。現如今都已經嫁做人婦了。”

明棠低頭,“臣婦能有今日,全仰仗太后的恩德。”

成太后點點頭,“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和我自己的孩子也沒有太大區別。我沒有女兒,看著別人的女兒,心下羨慕的很。所以我也想你能好。”

明棠略略抬頭,“臣婦明白。”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了。只要點到即止就好。

明棠聽得明白,對宮廷也毫無半點留戀。

這地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實在是沒有任何好留戀的地方。

“臣婦以後不再入宮。”

這話說出來,明棠垂首,只覺得身上一輕。

明棠的馬車馳出宮門沒多久,就聽到跟在身邊的李鵲兒咦了一聲,“王妃,大王好像來了。”

明棠一聽,往外面一看,果然見到元澈騎在馬背上。

元澈驅馬過來,到她馬車旁邊。

“你怎麼來了?”

“我今日不用在宮裡值夜,正好聽說你也入宮了。所以就在這兒等你。”

明棠嗯了一聲。

外面馬蹄陣陣,逶迤了一路。到了門內,明棠突然抱住他。

她時常這樣,只要在府內,興致上來了,二話不說抱過來。

“我以後不進宮了。”

她突然道。

元澈低頭看她,兩人目光相接,“是你不想,還是……”

“我自己不想!”

明棠飛快答道。

她渾身輕鬆,甚至渾身骨頭都在晃盪,“總算是不用去了。你可不知道那地方都是些怪物!”

元澈聽著,手掌壓在她的脊背上,稍稍用力就有了濃厚安撫,“是不是在宮裡遇上了什麼事?說給我聽。”

她這話說的很高興,像是放下了什麼重負一般。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敏銳的感覺到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他不知道隱情。

“沒有。”明棠回答的太快,惹來元澈狐疑的注視。

她見狀握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一蓋,“我說得都是真的,你瞧,我的心跳的快不快?”

哪怕隔著衣物,都能感覺到掌下一片柔軟。

他所有的精明算計都被掌心下的柔軟給弄沒了。尤其那心跳一下接著一下,真的和她所說,半點都不急切。

他暈頭轉向的跟著她的話跑,也不想想她這舉動裡有沒有迷惑他的意思。

元澈看了一眼天色。這時候的天,亮堂堂的,還沒有半點入夜的跡象。他心裡盤算著還有幾個時辰天才能黑下來。

不算還好,一算下來,竟然有些絕望。

明棠像是覺察到他平靜下的急切,她倒是半點都不著急了。蹦蹦跳跳從他懷裡出來,“我今晚上要喝羊湯,胡椒要加得足足的。”

“好。”

胡椒這東西,精貴的很。由胡商千里迢迢從大秦等地帶進來,身價精貴到等量的金子。皇親貴族們更是拿自己儲存胡椒的多少,來衡量自己身價。

元澈不屑於在這上面,和人一較高低,所以家裡的胡椒就那麼點兒。

明棠要把庫房裡的胡椒全都喝到肚子裡去,元澈在後面連連點頭。隨便她這般折騰。

很快元澈發現她不去宮裡了,以前她也不去,不過現在有了一派的雍容。似乎宮內的那些風風雨雨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每日裡吃喝玩樂,偶爾見著哪家王妃和丈夫打架,或者鬧得不可開交,她就會墊著腳的去看熱鬧。

一番下來日子過得十分充裕。畢竟宗室們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主,就算不在朝堂上作妖,也要在其他地方鬧得雞飛狗跳,而且絕對精彩,不會讓圍觀的人失望。

要是鬧到宗正那,那基本上全洛陽都已經知道了。那就更熱鬧。

元澈覺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在她眼裡可能就是一群衣著錦繡的滑稽百戲伎。

不過明棠也不只是看熱鬧,她令人在洛陽城郊辦了醫堂,招攬了有懸壺濟世之心的醫者,給那些民人看病。

元澈的名聲都是在宗室還有士族裡經營的。只有和宗室與士族裡,好名聲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用。

至於在庶人裡,好事做的再多,也沒有什麼用處。

他不缺人對他感恩戴德,也對此毫無興趣。

但明棠做了,她原本就不在乎和其他王妃貴婦的來往,現在就更加自我。除了和嫂子還有舅母一家來往,其餘的,平日裡若是遇上了,彼此點點頭就好。

至於別的,她沒那個心情去招呼。至於對面的貴婦心裡如何想,她不在意也不在乎。

漸漸地,外面有了清河王妃性情孤傲不愛理人的傳聞。

這個傳聞也落到了元澈的耳朵裡,元澈淺笑道,“我倒是覺得我家王妃沒什麼失禮之處,在家裡不管是對待長嫂,還是侍奉舅母,都是十分恭謹。從沒有任何懈怠之處。”

他說完,臉上的笑意褪去,浮現滿臉的迷惑,“可是我家新婦對哪位娘子不敬了?告訴我,我親自過去問問。”

說這話的人,原本就是有些看笑話的用意在裡頭。元澈的日子在旁人看來,過得太過舒服了。幾乎挑不出半點瑕疵。

過得太舒服了,那就會招來旁人的羨慕嫉妒,多少都要給他找點事,讓他不痛快。

元澈說著,擺出一副要追問到底的架勢。說話的人瞧著要鬧大,連連擺擺手,“這話我也是聽旁人說的,恐怕都是一些無稽之談。不能當真的。”

說清河王妃孤傲,未免沒有對清河王的不滿在裡頭,要是真的追究起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怎麼不能當真,能有這話傳出來,至少是親眼看著了,或者是親耳聽著了。否則傳這樣的話,那就是故意壞王妃的清譽。”

元澈臉上最後一絲笑容消融乾淨,只剩下淡漠。

“是我家王妃的錯處,我作為丈夫,責無旁貸。會親自登門道歉。倘若不是,對這種刻意中傷的小人,我自然也不能放任。”

元澈說完,淡漠的臉上又浮現了笑容,只是這笑容再次露在面上,多了幾分令人膽戰心驚的意味。

“和我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元澈握住旁邊人的腕骨,言語風淡雲輕,“說吧。”

明棠看著外面的日光,現在已經過了她每日曬太陽的時辰。她身體不好,元澈親自上陣給她調理,藥方是不開的,說藥都有到不了的地方,不如借用天地之力,日月之力比湯藥針石都還要有效。

每日裡卯時,元澈人都已經去宮裡的官署了,她就到清晨的日頭下曬著。等到過了辰時,她就去做別的事。

很多時候,她會換上男裝騎馬到府外跑。等到溜達那麼一個多時辰,她才會意猶未盡的回府。

除了下雨刮風,其餘時候,明棠每日雷打不動。除非有人上門。

她從屋外回來,正準備讓侍女給她換衣裳,李鵲兒從門外進來,“王妃,東安王攜其王妃來了。”

明棠咦了一聲。眼裡都是奇怪。

東安王和元澈並不親近,她和東安王妃也只是點頭的交情。平日也沒有什麼過多的交往。

這時候上門幹什麼。

“今日是什麼我不知道的日子嗎?”明棠問李鵲兒。

李鵲兒連連搖頭,“沒聽說今日是什麼日子呀。東安王府上的那幾位的生辰也不在今日。”

就算在今日,那也不應該上清河王的府上。

明棠叫住去給她拿男裝的侍女,另外換了一套廣袖衣和錦裙來。

東安王和王妃在堂上等著,突然放下來的竹簾裡有了動靜。這個時候清河王在官署裡,來的人只可能是清河王妃。

果然婢女們把放下來的竹簾捲上去,用黃澄澄的銅勾掛好。勾掛竹簾的銅鉤上點綴著當季的花卉,添了芬馥之餘,又有幾分鮮活。

只聽到一陣環佩叮噹的聲響,清河王妃在婢女們的簇擁下出來。

清河王在外,一派的簡樸作風。身上衣袍半舊,紋繡也不是多時興的,都是過去的紋樣。

但王妃和他完全不同,髮髻上佩戴一對金步搖,走動間高髻裡一片金光搖曳。手臂抬起持在腹前,廣袖隨著動作微微後扯,露出手腕上的金跳脫。跳脫是赤金的,上面鑲嵌著紫寶石。

美人被妝點的珠光寶氣,原本就出眾的容貌也越發的炫目。

東安王仔細算來,還是頭回直接和明棠對上。一時間東安王看的兩眼發直。

一旁的東安王妃原本就有些惴惴不安,見著身邊人過了好會不發聲,奇怪之下看了一眼。氣的連連拉他的袖子。這才把他的魂給拉回來。

“王妃安好。”

東安王魂被拉回來了,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往明棠身上看。

清河王簡樸是簡樸,只不過是把錢全都往王妃的身上使了。

明棠含笑點頭,她抬抬手請東安王坐下,“大王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事肯定是有事的,不然也不會過來。

東安王斟酌著言辭,“我家王妃前段時日,言語有些不妥當。原本不過是私下的話語,誰知道竟然被有心的在外肆意胡說八道。引來了不少的誤會。”

東安王妃忍不住看了前頭的丈夫一眼,這話算是把事兒往她頭上給扣了一半,把自己倒是摘的乾乾淨淨。反正事都是家裡的女人做的,和他這個男人那是沒有半點關係都沒有。

東安王妃和這位清河王妃相處過,清河王妃每次對她都是點到即止,完全沒有任何的熱切。

她也聽東安王忿忿不平的在家裡嘟囔,說清河王神氣什麼。這世上的事誰都說不準。今年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天搞不好就什麼都不是了。

這話被東安王妃聽去了,也和丈夫一樣。指名道姓的說清河王,她是沒這個膽量,何況清河王和她又沒有什麼仇怨,正好清河王妃對她沒有熱絡勁,讓她頗有些不滿,便說到清河王妃的身上。

結果東安王倒是將自己撇乾淨了,話裡話外的意思,全都是她自己不好。

東安王妃憋屈的很,可是這委屈有不能發出來,只能順著丈夫的話頷首,“都是我一時糊塗,還請王妃……”東安王妃艱難的開口,“諒解。”

“王妃說什麼了?”

明棠滿臉奇怪的望著他們倆。

東安王滿是意想不到,都已經鬧到清河王面前,他都不得不來賠罪了。結果正主都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編排的。

他才想糊弄過去,只聽明棠笑道,“正好大王和王妃來了,就勞煩大王和王妃當著我的面,再說一次吧。”

東安王和東安王妃臉上僵住。

明棠滿臉奇怪的望著他們倆,“兩位前來,必定知道的人不少。我叫個人去打聽,恐怕這才是不好的吧?”

東安王不打算自己去丟這個人,看了一眼東安王妃,東安王妃滿臉漲紅,私下說人壞話一回事,當著人面說出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明棠安坐在那兒看著這對夫妻坐立難安。

她並不是多跋扈的性子。只不過元澈都把人給送到她面前來了,她自然是不會放過。

東安王皺眉頭,剛要開口勸說,明棠在他之前開口,“大王若是覺得不妥當,我這便令人出去打聽,估摸費時應當不多。到時候一塊兒聽著,恐怕還不如自己說出口好。”

東安王覺得面前那張千嬌百媚的美人面,詭異的和清河王的面孔重合在一塊兒。這倆不愧是夫妻,談笑間就給人難堪。

東安王厭煩王妃給他惹的麻煩,但這個時候,他還是得耐著性子,“都是親戚,給點顏面。日後還是要相見的。”

明棠眨眨眼,仰首微微笑道,“原來大王也知道,都還是親戚。”

下刻她臉上笑容一收,皺眉道,“既然如此,怎麼說三道四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都是親戚,日後還是要相見的?”

明棠見著面前的東安王夫婦噎得半死,又毫不留情的給上痛擊,“還是說王妃看不上我,從心底裡也沒有把我當做親戚,所以說了也就說了。沒有什麼要緊?”

東安王掉頭去看身邊的東安王妃。這下算是把這口鍋全都推給她頭上。東安王妃急了,“我沒有,都是下面人的挑唆,我怎麼會……”

“都是親戚,彼此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輕易就叫人挑唆了,不應該啊?”

明棠笑著看東安王妃。

東安王妃連連為自己辯解,明棠袖手旁觀。

元澈把人送到她面前,就是給她出氣的,她自然是要笑納,不能辜負了元澈的好意。

她低頭喝了口梅飲,五月的紅梅加了其他幾味藥材,酸甜可口,又可以養心神。是元澈專門為她擬定的方子,自己拉著元治試了,覺得差不多了,才給明棠。

之前東安王在面前擋著的時候,東安王妃勉強還能維持自己的體面,東安王撒手不管,她的體面也維持不住了,狼狽的厲害。

“我究竟是怎麼得罪王妃了?”明棠滿面疑惑,她輕輕的眨眼,“以至於鬧成現在這樣?”

東安王妃無言以對,這麼多年,還沒有遇見過這種情形。她去看丈夫,東安王像是沒見到一般,甚至轉過頭去不看她。這下東安王妃紅了眼睛,好半日也說不出話。

明棠也沒光逮著女人,掉頭過去就看東安王,“大王這時候既然知道攜王妃上門,之前大王是做什麼去了?”

東安王板著臉,時風都認為枕邊教妻,若是妻子言行舉止不對,那必定也有丈夫的過錯。不然東安王也不會和王妃一塊兒前來。

“最近我都在官署裡,對於府中的事,我不知情。”

“可是既然到了我的面前,可見這話已經傳開了。”

東安王正要再說,看到那張和清河王莫名有些相似的臉,火氣強行壓下來。憋著口氣,“這事,是我的過錯。教妻不嚴,以至於她什麼話都敢說。”

東安王妃就要反駁,要不是他現在府裡說清河王如何如何,她難道還會去說清河王妃如何。

東安王怒視她一眼,東安王妃到唇邊的話都落到肚子裡。只能低頭認了。

東安王示意東安王妃起來,和他一塊兒給明棠道歉。

明棠看著面前倆夫妻,坐在那兒安然得受了他們全禮。這天這事,到明棠恐怕就會在洛陽裡四處傳開,到時候這倆的頭想要抬起來,可不那麼容易。

明棠等他們行禮完,看看天色,“天色不早,我也不留二位了。”

外面的天光亮堂的很,都還沒有到午時。這句話明擺著是逐客令。

東安王忍氣吞聲的領著人出去。明棠知道這對夫妻回府之後,他們自己還有一頓好鬧。不過這些都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元澈今日不忙,酉時時分就回到府內。

“今日他們都來了?”

元澈自顧自的把身上的緋袍換下,回頭問明棠。

明棠靠在憑几上,欣賞他換衣裳。他身段好,舉手抬足裡也有韻味,所以看他換衣也是個不錯的享受。

“來了,”明棠想起什麼,笑得開心,“這倆也真有意思,來了之後,幾句話不到就想著互相推諉。哎呀,我看他們好像都很傷心,東安王傷心做妻子的不體諒自己,王妃傷心丈夫竟然叫自己一人扛下所有。”

“要不是在我面前,恐怕還能更精彩些。”

元澈聽到,低頭一笑,“既然如此,那麼再好不過。”

他坐到她身邊,仔細端詳她的面色,看看這一日她是否還安好。

明棠也任由他端詳,“我知道你的心意,當然是笑納了。我要是對這倆客客氣氣的,恐怕回頭你就要氣得半死了。”

元澈嘴硬的說了一句不至於,見著明棠盯著他,他一頭徑直躺倒在她的懷抱裡。

他在外面威風八面,笑裡藏刀。回來之後,不管不顧的,只想在她懷抱裡。

明棠低頭看他,“心胸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寬闊了?”

元澈改口,“我說錯了,還真的至於。”

他埋首在她手臂間,“那些個混賬,不敢明面上說我,就拿你來動手。混賬,膽小如鼠,若是當面說我如何,我反而高看他。這種手段用到你的身上,就不要怪我了。”

“他們上門了不算。回頭我還要實實在在的捏住他的錯處。”

元澈知道如何才能叫一個人難受。

這才剛剛開始。

他說完又去看明棠,“你說好不好?”

明棠笑著抱住他的腦袋,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下,“當然好。不過做到什麼地步,你自己看著辦,不過我說一句,如果真的下手,可別留下什麼叫人翻身的餘地。”

她說完,神情一愣,元澈正要說話,聽到她喃喃自語,“完了完了,看來我也變壞了。”

她低頭下來,“看來我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都不是什麼好心腸。”

“我的心腸不好麼?”元澈滿臉奇怪,他持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可是一片的仁慈,”

他似有感嘆,“尤其外面的那些人都說我這心,好得和菩薩一樣。”

明棠沒忍住噗嗤笑出來了,她乾脆也低頭下來,“正好,外面也說我心善。”

元澈頭顱仰著,雙眸定定的看她,“我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管在哪兒都是。”

明棠頷首,他見狀,眼裡的水光更豐了,“看來我們的緣分,也是早就定好了的。要不然世上男女這麼多,怎麼就是我們倆在一塊兒呢。”

他越說越開心,明棠也順著他的話,“是呀,否則我也早就成了內命婦了。哪裡還可能和你在一起。”

元澈一頭躺在她的懷裡,捉住她的手,把她的十根手指從頭到尾連連帶著手掌都給好好的捏了一遍。

“你怎麼了?”明棠見他臉上沒有方才的那股盈盈的笑意了,“又不高興了?”

明棠話說完,反應過來,知道是他不樂意聽到她說的那句內命婦。

男人的嫉妒心一旦上來,簡直可怕。不知道在哪個奇奇怪怪的地方用上。

“這種事才沒有否則。”元澈輕聲道。拉著她的手,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

明棠笑得沒奈何,這人的脾氣一上來,簡直和小孩似的。元治都比他像個成熟男人。

她一味的把他這些小脾氣全都包容下來。他在外面都是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現在嫉妒的模樣,倒是很有趣。

她的一味放縱,給了元澈膽量,他從她的懷裡起來。明棠見他俯身過來,鼻息融融。他像幼犬一樣蹭著她的鼻尖,明棠左右搖頭,他頓時就被她給弄笑了。

元澈沒有放過東安王,過了幾日,御史臺那邊有人彈劾東安王,連舉他的幾項翫忽職守。正巧皇帝也有心思平衡一下朝堂,免得宗室們勢力太大,惹出什麼其他的禍端,將東安王給調出了洛陽,去地方上任刺史。

宗室做刺史,是很平常的事。只是在洛陽裡,於天子近側,終究是機會更多。到了地方上,多多少少,還是不如在京城。

元澈並不親自出面,這種事他親自來,那才是拉低了身段。叫旁人辦就好。御史最是擅長滿面浩然正氣的指著旁人的鼻子罵。讓御史來,簡直物得其用。

東安王原本就沒有大才,心中也怨恨他沒有給他更高的官職,放縱王妃放出那些對臻臻不敬的話,難保裡頭沒有他自己的手筆。

既然不滿已經如此明顯,再留著他在洛陽,還不知道他下回又做出什麼事來,乾脆出京城任刺史去。

地方上可比京城裡磨練心智的多。不管是那些朝廷任命的長史,還是主簿。一個兩個全都不是好對付的,與其留他在京城裡和自己不對付,倒不如丟出去,讓他自己找點事做。

正巧皇帝也想敲打宗室,也算是給天子一個由頭。

元澈和東安王沒太多的關係,皇帝想要牽連到他,怕也難。

果然如他所料,東安王被皇帝一頓痛罵,緊接著當天就下了任命,第二日就帶著兩個隨從離開洛陽。

洛陽在炎熱裡下了幾場雨。暑熱終於稍稍有些消散,在屋子裡躲熱的人,也終於敢出來。

明棠頭上戴著帷帽,和嫂子李王妃一塊兒,牽著小侄子的手左右來回的晃。

小侄子茜郎才三歲多點,生的眼大膚白,完全挑著元渝和李王妃的長處長得。

“嬸嬸。”茜郎抱住明棠的腿,指著那邊的海棠,“兒給嬸嬸摘過來。”

明棠低頭揉揉茜郎的頭頂,見著那麼點點大的人,邁開腿跑出去,在婢女的幫助下,摘了幾朵海棠。

海棠開的很豔,茜郎低頭挑出朵自己覺得最好看的,走到明棠面前,“兒給嬸嬸戴上。”

他舉著手裡的花,很努力的踮起腳,想要夠著她。

明棠見狀把頭上的帷帽取了,蹲身下來,好方便讓茜郎把花給她戴上。

“還是阿叔來好了。”元澈的聲音從茜郎背後傳來。

明棠抬頭就見著他走來,彎腰取過茜郎手裡的海棠,穩穩當當的戴在明棠的髮髻上。

“孝心可嘉。”元澈滿意的左右看看,在茜郎的頭頂上揉了揉。

茜郎見被元澈給撿了便宜,小小的腦袋仰著,眼睛裡有大大的迷惑。不明白怎麼一下就被叔父給拿去了。

李王妃見元澈來了,叫乳母把兒子抱起來,“我和茜郎到別處看看。二郎請自便。”

元澈已經拉住了明棠的手,聽到李王妃這麼叮囑,他連連點頭,嘴上還要客套兩句,“阿嫂和不多留會兒,這邊風景不錯。”

的確風景不錯,這邊種的牡丹開的都比別處的都要絢爛些。

李王妃看他一眼,“不了,免得耽誤你的事。”

剛剛那副模樣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家人。元澈低頭一笑,也不裝了,“阿嫂慢走。”

茜郎不想走,老大不滿。孩子都喜歡樣貌漂亮的人,平日裡見到明棠,也要纏著和她玩一會。現在還沒盡興不肯走。

乳母哄了好會,都沒能讓他高興,嘴兒翹的老高。元澈可不管這個,對著侄兒擺擺手,就將人給送走了。

“茜郎這孩子,也太早知事了。”等到李王妃一群人走了。元澈的手摟上了明棠的腰。

“就一孩子,你想什麼呢?孩子不管男女,都喜歡漂亮的。太原公主小時候,也一樣的纏著我。”

元澈靠近她好好好了幾聲,“是我說的不對。”

他靠近她,明棠抬眼起來就能看見他濃密的眼睫。

明棠捏捏他的臉頰,“你還真是的。”

元澈握住她的手,“茜郎倒是可愛。”

明棠點頭,“不過,要是我們自己的孩子,一定也不遜色。”

元澈神色有些許的呆滯,明棠看著他,“我這會兒,對小孩有點兒喜歡。不知道大王能不能……”

元澈不等她說完,俯身向前親吻她臉頰。

嘴唇和肌膚相觸,激發出一陣癢。她笑著躲開。

兩人正鬧著,突然那邊花叢裡啊的一聲,緊接噗通一聲響。

元澈把她護在身後,自己去看,見著元治摔了個四腳朝天,他撲騰了兩下,才艱難的翻過身。

元澈過去,拉了他一把。

元治見到元澈,面上通紅,訕笑了兩聲,“阿兄,我什麼都沒看見,這就……”

他說著就要掉頭走,腳下又踩到溼滑的地方,又一頭倒下去。

這一次他沒等元澈伸出援手,自顧自的爬起來,慌不遲的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他又回頭過來,笑嘻嘻的,“明年我應該會有侄子或侄女了吧?”

元澈故作惱怒去打他,元治一溜煙跑了。

這次跑的倒是夠快,沒有和剛才一樣,摔在地上了。

明棠在一旁看著,等元澈回身過來,她拉住他,“那麼接下來幾日,就有勞大王多多受累了。”

元澈看她的眼裡全是光亮,臉頰上又浮上略略的緋紅,“我聽你的,”

他又抬眼看她,“一切都聽你的。”

過了小會,他又道,“我也是你的。”

一生一世,都是你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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