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 55 章
“陛下充實後宮, 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元治險些被噎的直接瞪眼,這洛陽的貴女們性情彪悍,尤其在孃家裡還被父母教導嫉妒和御夫之道。
洛陽裡處處都是悍婦, 宗室裡被家裡正妻管得老老實實,不納妾的比比皆是。
婦人哪個不嫉妒, 宮裡的皇后做派放在洛陽, 其實隨處可見。只是運氣不好,嫁入了宮中。天家和平常宗室家不同,所以那副脾氣就徹底的遭了陛下的厭棄。
元治想面前的人應該也差不了太多, 天下的婦人哪個不好妒,父親在娶母親之前府內也有妾室, 但是娶了母親之後,就被母親管得一心一意,再也沒有庶出的兄弟姐妹了。元治覺得只是眼前的人身份不太夠,和皇后一樣,不會明明白白表露在臉上。
誰知道她高興的簡直和過年一樣, 兩眼都發光。
“我為什麼不能高興?”明棠嘿嘿笑著,搓了搓手。
“外面一定熱鬧,郎君要不要一起去看?”
元治又一口氣噎住, 他的一番好意似乎像是完全落了空。他沒怎麼和女子打過交道, 一切都是從其他人身上看來的。遇見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猶自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搓搓手,“日後這宮裡才熱鬧。”
明棠看著那些貴女們入宮的陣仗,前前後後都有人跟隨,熱熱鬧鬧的讓街旁的人都墊腳看。
“我家世不高,皇后可以任意對我搓扁捏圓。可是現如今進了這麼一批人。”
他很是不解的看著明棠,明棠嘿的一笑,又去看街上的熱鬧,給他解釋,“郎君覺得,是這些小娘子身份尊貴,還是長秋殿那位尊貴?”
“陪著陛下的那些少年,好像也有不少是出自這些家族。”
皇帝不默許的話,皇后哪來的生殺大權。真要動手,回頭她自己就能被嬪御們背後的家族給掀翻了,樓玟都沒那個本事保住她。
明棠看的興高采烈,元治看了看她,又暼了眼街上,不知道她到底高興什麼。
明棠偶爾一回眼,正好和元治兩眼對上。
入宮的人還沒有正式封位,但入宮的架勢不小。若不是宮規擺在那兒,怕是都要弄出正經出嫁的態勢。
等到元治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人已經在大街旁了。
“你想皇后對我要打要殺,偏生抓住了人證物證也不能怎麼樣。”
她不是朝堂的人,一言一行全都不照著他熟悉的模樣來。
明棠見元治滿臉煥然大悟,她眨眨眼,“郎君終於懂了?”
明棠朝著街上那些馬車揚了揚下巴,“到時候皇后不氣死才怪。”
“宮裡說是皇后六宮之主,有生殺大權,但仔細說來,這生殺大權只能用在天子默許的時候用。還有那些宮人身上。根本拿出身士族的高位嬪御半點辦法都沒有。”
明棠聽元治說,回頭衝他笑。笑得和個得逞的狐狸一樣,渾身上下都在往外滋滋的冒壞水。
元治半點都不猶豫,“若論眼下的身份,自然是皇后。不過這些女子出身清貴,家中幾乎全是士族。”
明棠正愁沒人陪著一塊看熱鬧去,頓時就抓了元治的差。
元治雖然自小經歷了變故,但那時候他才很小,記事都有點艱難。,再加上前頭還有兄長們護著,到了如今也還存著一派的少年心性。
尤其這裡頭還是不少盤踞在州郡計程車族,或許他們的官位比不上樓玟,可真的要論豪族的力量,樓玟一個人還不能完全和這些人抗衡。
入宮的女子身份都不一般, 宮裡的內命婦身份不同於平常小妾, 有自己的俸祿不說, 也有視同前朝的品秩。外官見了宮裡內命婦,還得行禮的。
“可是來這麼多人,你不怕把你的位置也給佔了?”
明棠無所謂的聳聳肩,“這事我說了不算,何況焦急又有什麼用,前段日子陛下讓我出宮,就是讓我避開。”
倒也沒必要,她是真的不會傷心,也不會著急。可能明桂會著急上火。畢竟那麼多出身好的女子進宮,也怕這些人將元徵許諾的高位給佔了。
畢竟皇帝若是不遵守諾言,她們也沒什麼辦法。
明棠從來信不過男人,她自己在宮裡存了一筆可觀的積蓄。到時候見情形不對,讓皇后和那些嬪御捉對廝殺,她不去湊熱鬧,自己帶著錢到宮外也是不錯。
不離開洛陽,帝太后的恩人這一身份,也夠她滋潤生活了。
要是皇帝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履行諾言,那就更妙了。元徵的性子她知道,若是情淡了,可能記不起來,若是被迫無奈,反而還更能上心些。
這麼一想,她更開心了。
雖然她能為了日日睡好覺,臉皮都不要,去做皇帝小老婆。可如果有其他路,嬪御這還是能不做就不做吧。畢竟和人共用男人也挺糟心。
元治瞧著明棠精神奕奕的,看一撥又一撥的馬車隨從,往宮城的方向去。
“這一此下來少說二十個以上。”明棠笑吟吟的把雙手比出來,做了個數。
“我敢說,現如今裡宮裡可熱鬧了。”
今日日頭不算烈,但日頭的光落到她面上,臉上的笑渡上了一層光,滿的都溢位來了。
她幸災樂禍的很。開開心心的看完熱鬧,回去的路上,走路都是帶著小雀躍。
元治在後面看她如同看個傻子。
他是鬧不清楚明棠的腦子裡想什麼,如今這局面,若是換個人,不是傷心欲絕,便是坐立不安,不知道日後會是什麼路等著自己。她倒好,開心的像是升遷了一般。
兩人一前一後才入了門,進了前庭。就一頭撞見了元澈。
不僅僅有元澈,還有幾個年輕人。
明棠瞥了一眼那幾個年輕人的衣著,猜測應當也是士族子弟。
兩人冷不防被元澈看見,都站住了。明棠大大方方的開口,“府君回來了?”
元澈點了點頭,他看向元治,元治被兄長一盯。脖子後莫名的騰起一股惡寒。
“去後面休息吧。”元澈道。
元治見著元澈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他想說什麼,可元澈已經帶著幾個客人往堂上去了。
元治急的,又不好趕過去解釋,見著明棠要走,更氣了,“我被你害慘了!”
明棠正準備回去擦汗換衣裳,然後一頭睡一整天呢,聽到他的話,滿臉莫名回頭去,“我哪裡害你了?”
她回身來,“郎君這話,我不認。得拿出真憑實據。”
她說完,手往他面前一伸。
真憑實據是沒有的,這個也沒法給。
這個虧,元治只能含淚吞了。
今日府上來了幾個弘農楊氏的子弟,元澈最近由中書侍郎改任御史中尉。這是高升,魏國的中書侍郎早就沒有了南朝的大權在握,只是一個清貴的官職,來安置清閒宗室和士族子弟。御史中尉掌刑案,最近弘農楊氏的一個族人被人告發謀反。
如今這個世道,逆臣層出不窮,不僅僅是南邊,魏國的造反也是此起彼伏,宗室們造反的更是不在少數。以至於朝廷對造反格外敏[gǎn],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
這案子自然是落到了他的手裡。楊氏族人聽說之後,私下來拜訪他。
弘農楊氏是大族,但魏國皇帝對士族也沒太大的客氣,若是和謀反牽扯上了關係,連本族帶上姻親一塊死的先例又不是沒有。
元澈能年紀輕輕就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也受年輕皇帝的信任。
所以楊氏族人上門拜訪,希望他能在天子面前為弘農楊氏美言幾句。
“十六郎絕對沒有半點的謀逆之心。”
還沒來得及坐下,楊昕急切道,“這絕對是小人的汙衊。我們楊氏,沒有半點兵馬,如何謀反。何況我們楊氏一門對朝廷絕對忠心!”
說完了,楊昕對著元澈一拜到底,“府君千萬不能被這些小人給懵逼了!”
元澈對於這番話,並無太多的感想。漂亮話他也聽多了,這些話於他而言,過耳就過。留不下任何的痕跡。
他冷眼看著,就算出身再高,緊急關頭和平頭百姓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只不過用詞文雅些,而不是以頭搶地。
元澈眼裡透出清澈的驚訝,他連忙從坐床上下來,將楊昕攙扶起來,“我自然相信弘農楊氏的門第,是絕對沒有某逆之心的。”
他看見楊昕眼裡的喜出望外,但又端著苦惱的神色給人從頭頂潑了一盆冰水,“只是上柱國那兒恐怕不太好。”
告發楊氏謀逆的,便是樓玟手下人,不管是不是樓玟授意,在外人看來都脫不掉干係。
才有了點希望,結果臨頭被倒下一桶涼水,元澈見著面前兩人眼睛裡絕望透了。
若是權臣有意的話,想要全身而退都難。哪怕捨棄掉那麼一個族人,也難以保全其他族人。
士族沒有人的話,不管之前門庭多麼顯赫,也都是死物了。
楊昕癱坐在地上,臉色蒼白,嘴唇哆嗦,“難道楊氏就真的這麼完了?”
他看向元澈,面前的青年容色極好,眼睛看向他們的時候,有股莊嚴的慈悲。
楊昕將他當做了救命稻草。
弘農楊氏的人脈自然廣,但謀反牽連全族以及姻親的後果太過嚴重,誰也不敢冒這個風險。
畢竟清河崔氏險些被全滅的例子在前,誰敢去露頭。
“府君,我曾經聽說過府君為人高潔,當不會坐視楊氏一門遭受這樣的冤屈。”
楊昕抓住元澈袍服下襬不放,泣不成聲。
和性命比起來,臉面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元澈低頭看著楊昕的滑稽姿態,有些想笑,但忍住了。臉上也沒有露出半點蛛絲馬跡。
他作勢掙扎了兩下,見楊昕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他長嘆一聲,“我盡我所能。”
楊昕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要是逼緊了,好不容易答應下來的,也能前功盡棄。
“楊氏一門絕不忘府君的恩德!”
元澈一抬手來扶,他馬上鬆手順著力量起身。
“我見過楊十六,是個正直不過的人。”元澈將人扶起來,“就算你們二位進入不來,我也會出手相助的。”
這已經給了實話。
兩人千恩萬謝離開。
元澈叫人把元治給請來。
元治見著元澈站在竹簾前,“阿兄,我——”
元澈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說話,“你還記得你自己說的話麼?”
元治滿面委屈,“阿兄,我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