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第 79 章

明棠從不高看自己, 她從來都不覺得元徵能多愛她。就算喜歡,於他說來,也只是宏圖霸業上的一抹點綴罷了, 有了錦上添花,無了也無傷大雅。

她是被冤枉的, 可宮中也從來不是什麼講道理的地方。染指宮中女子, 哪怕被定為謀反,也毫不過分。元澈如今是元徵正重用的人,人才難得, 元徵是萬萬不會拿這個去要元澈的命。但是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勢必要有個人為此付出代價。權衡之下, 她簡直是不二的人選。

元徵沒來之前,她就已經把一切都想通了。

明棠覷著元徵,元徵的臉色白中泛青,十分的不好。

“陛下不會殺我麼?”明棠輕輕上前,她遲疑了下, 慢慢走到元徵的身邊,伸手就去拉他的袖子。

袖子邊角那兒傳來的輕微扯動,元徵去看她, 見著她雙目含淚。眼底裡滿是恐懼。

他不答話, 手掌抬起來, 落到了她的髮絲上。她睡了一天有餘,髮髻早就被她給弄亂了,再加上沒有宮人幫忙, 她連發髻都沒梳, 只是將頭髮梳通, 垂在身後。

她此番也有她的用意, 事情不妙,還是不要打扮的整整齊齊。越是整整齊齊,越是惹人煩。到時候動手起來,搞不好會更兇。亂糟糟慘一點,興許還能好過些。

烏濃的長髮落到身後,透出一股生機充沛的美。元徵指尖輕輕落到她的髮絲上,又落下來,無限的繾綣濃情劃過她的臉龐。

元徵雙手收緊,掌下是滾熱的肌膚,還有肌理下跳動的脈搏。雙手才一收緊,就感覺到她軀體不停的顫唞,然而就大哭出聲,眼淚不停的掉落,滴在他的手上。

後面這話才是重中之重,上位者就沒有幾個願意被人利用。尤其元徵這種自小就做了皇帝的人。只有他利用別人,沒有人能用他來借刀殺人。

明棠雙目通紅無限的悲慼,“那我還能在陛下`身邊嗎?”

要是元徵當著她的面,火冒三丈,一跳三尺高,她反而還更安心些。現如今這般,反而叫她有股拔腿而逃的衝動。

明棠聽著元徵氣息越發濁厚,急促的氣息裡充斥著怒火。原本跳得飛快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陛下真的要殺我,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難道陛下就這麼想要看到親者痛仇者快,讓人藉著陛下的手來殺人麼!”

她知道,她這條命保住半條了。

明棠不敢鬆懈半分,“我服侍了陛下這麼多年,陛下捨得殺我麼?”

明棠不知道元徵是要做什麼,他這樣反而倒是讓她越發有些不安。

“陛下。”她言語悲慼。

元徵盯住她的脖頸,她脖頸纖細修長,只要他手握上去稍稍用力,就會斷送在他的手裡。

“你只願意服侍朕麼?”

她說罷,將自己的脖頸往他面前又送上些許。

元徵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朕不殺你。”

然而逃是不能逃的,當他的雙手都落到她脖頸上的時候。明棠被嚇的一激靈,張開嘴毫無顧忌的嗷的一下哭了出來。

明棠恨不得元徵馬上滾出去,滾得遠遠地。但她還得撲上去,把元徵給抱了個滿懷,她一頭埋在他胸口,把眼淚鼻涕索性擦了上去。

裝可憐這回事,要麼不裝,要麼一裝到底。裝到半路挑擔子,惹得對面的惱羞成怒。就算成了也能變沒了。

元徵低頭問她。

眼淚落到手背上,像是才出爐子的滾水。他整個人和燙到了似的,撤了手,連著人都往後退了兩步。

她的臉上還帶著濃睡後殘留的緋紅,在玉白的肌膚上,透出一片燦豔豔的秀色。

明棠望著他,沒有立即從他身上起來。

元徵臉頰抽[dong]一下,他垂目望著她,目光極沉,內裡是將吞噬進去的昏暗。

他手掌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將她整個人撥開。此舉正合明棠心意,她順著元徵的力道站好。見著元徵青黑著臉,領著外面的人走了。

明棠見著元徵離開,等到見不著人了,趕緊兩步做一步提溜跑到門前,往外張望。見著人都離開了,捂住胸口慢騰騰的往回走。

元徵離開明棠居所之後,徑直往崇訓殿去。

崇訓殿中,明桂正和成太后哭訴明棠的冤枉。聽到內侍稟報說天子來了,她正打算到天子面前陳情,成太后讓她先行退下。

明桂遲疑了兩下,不太想離開,這畢竟是關係到性命的事。臉面這東西說不要也就不要了。

成太后嘆氣,“我親自和他說。”

明桂得了這話,才鬆動,對成太后深深一拜。

元徵入殿,見著成太后,“阿孃。”

“從臻臻那兒回來了?”

元徵坐下來,沉默不語。

成太后看著他,“賜椒酒了嗎?”

椒酒是宮中常用的賜死所用的毒酒,飲下後不出小會,飲酒者就會呼吸不暢而死。

元徵手臂重重壓在憑几上,半句話也不說。

“那就是捨不得了。”

成太后點點頭,“那如今打算如何?”

“那麼多人看著,想要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恐怕也難。”

見到兩人在一起的宗室太多,何況元徵之前又帝王的多疑發作,將元澈審問了一通。這番下來,想要裝作無事發生,可謂是難上加難。

元徵嘴唇抿緊。

“阿孃覺得應當如何是好?”

“這兩人,一人是你如今要用的。恐怕之後也有你用得著的地方。這世上人不少,但是有才能的不多。死一個就少一個。何況如今你也需要宗室們的支援。清河王若是有事,其他宗室看著,也不知道作何想。”

“另外一個在你身邊服侍多年,功勞苦勞都有。遭人暗算,若是被賜死……”

成太后看了元徵的面色一眼,“恐怕你也捨不得。”

“看來那人是想要一箭雙鵰。”成太后手指屈起來,在手肘下的憑几上敲了敲,“雖然這手段上不了檯面,但是卻有效。”

元徵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成太后嘆了口氣,“不如這樣,你將臻臻賜婚給清河王。”

“如此,全了兩邊的臉面,也顯得你有容人之量。至於那人琢磨的那些小把戲,自然而然沒有多少用處了。”

元徵的面色整個的僵住,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母親。

這個辦法,他當然也想過。

他當然是不會順著別人的意,殺了元澈。這人他要用,宗室的人心,他也要拉攏。只是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人,即使沒有後妃的名分,他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是自己所有。驟然將她送於他人,對於帝王和男人的佔有慾卻是毀天滅地的打擊。

有時候他寧可她死了,也不太想看到,她另投別人懷抱。

成太后等了稍許,沒有等到元徵的回答,見到他臉上神色,“這已經是難得的兩全了。你是天子,孰輕孰重,你自己應當分得清。難道還要我來教你麼?”

元徵的臉頰因為狠狠磨牙而鼓起來,“阿孃這話沒錯,社稷為重。若是天子的社稷都不能安定,那麼一切無從談起。”

“也好,清河王身邊如今沒有側室。”

“不是側室。”成太后打斷他的話。

元徵滿臉錯愕看她,只聽成太后道,“不如人情做到底,將她給清河王做正妻。”

元徵維持面上如常的神情都異常的艱難,“阿孃,這恐怕不妥。她的出身恐怕不行。”

“諸王一般娶妻於後族,或者漢人世家……”

成太后滿臉恍然大悟,“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你舅父生了幾個兒子,沒有女兒。我想讓臻臻認個義父。到時候這就好辦了。”

“再說了,臻臻家裡在齊國也是能做刺史手下的主簿長史,能做到這個位置,就算不是王謝那樣的百年簪纓,也是不錯了。”

成太后把元徵前前後後都給堵死了,半點退路都沒有給他留。

“要麼不做,要麼就好人做到底。”

元徵笑得聲音裡都帶著鋒利,“兒只怕到時候清河王會怨朕。”

“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他又有什麼膽子來怨的?”成太后反問。“何況諸王娶妃也不是一定非得照著這一套來,我記得諸王裡不是還有個娶隸戶女的?”

元徵對著成太后的反問,想笑卻笑不出,最後勾出了一片頗有些扭曲的笑容。

身邊的人驟然要送與別人,還得大張鑼鼓的送,恍惚間有種割肉一樣的痛和不甘。

“捨不得?”成太后看他臉上,“那照著原來定的,早些封了吧。”

元徵默然不語。

知子莫如母,成太后一看,就知道他心裡還懷揣著男人的那份賭氣。喜歡是喜歡的,出了這種事,要兌現諾言,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

“既然如此,那就照著阿孃說的去辦。”

成太后很是憂愁的嘆氣,“你長大了,又是天子。行事間多點果斷。”

“阿孃,非得如此嗎?說不定清河王心裡還想要娶個高門士族的女子呢?”

這話裡還是不甘願。

“所以呢?”成太后反問。

元徵頂著成太后的注視,說不出話了。

“陛下還能拿出更加漂亮的辦法來麼?”

成太后又問。

“顧全臉面,又顯得你這個天子有容忍雅量。”

元徵一時間啞口無言。

成太后撐不住扶額,“既然沒有,那就這麼辦吧。”

“大事當前,不能有半點疏忽。”見到元徵嘴唇動了動,還想要說話,成太后搶先一步,將此事定下。

“做事大氣些,定下就定下了。要知道,這世上可有太多事比兒女情長重要。”

元徵垂頭喪氣的走了,即使沒有在面上表露出來,可是行動間那股頹喪和意興闌珊的勁頭表露無遺。

“出來吧。”等人一走,成太后道。

明桂從層層的帷帳後出來,跪在成太后面前叩拜。

這也是她的目的。要是左昭儀做不成了,那麼也要替妹妹撈到最好的去處。在宮裡做內命婦還好,就算是外官見到了,也要下跪叩拜。可是在外面做姬妾,那便是任人宰殺了。

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

“我知道你的苦心。”成太后嘆氣,讓身邊的楊煜親自去攙扶她起來,“我們早些年的時候,不都吃過這個苦。好不容易熬出頭了,也捨不得身邊看大的孩子再吃一遍自己受過的罪。”

她們當年是內命婦都在尚太后手下戰戰兢兢。何況還是外面的。

兩人在先帝時候,相處和諧,如今住在一個屋簷下這麼些年,都生出了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親情。

“陛下那邊……”

明桂還是有些擔憂。

對於皇帝,明桂一面擔憂,一面幸災樂禍。之前那麼多時日,都是在衡權利弊。沒把明棠真正放心上。這下可好,煮熟的鴨子都能拍著翅膀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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