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第 50 章

元徵和皇后見面就吵, 兩人都是自小就被人奉承的天之驕子。脾氣都是生來的唯我獨尊。這個脾性撞在一起,如同兩頭公牛,見著恨不得拿頭上的犄角給打個頭破血流, 真正分出個高低勝負。至於半點男女夫妻情誼,半點都生不出來。

爭吵到了上頭, 皇后為了取勝, 口不擇言,拿出上回元澈攔住她殺人的事,來來回回言帶譏笑, 說是哪個朝臣會花費那個功夫來救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官。就算是菩薩佛祖也不是這麼做的,一定是這兩人早就有了不可見人的私情。也就元徵這個皇帝, 傻傻的還在宮裡不知道,把個□□當寶貝寵愛,將給自己戴綠頭巾的姦夫當做肱股之臣。

樓妙儀說這話的時候,很不客氣,連譏帶笑, 對著元徵作為男人的要害來猛力的扎。元徵當時氣上了頭,掉頭要走,樓妙儀佔據了上風, 要乘勝追擊, 攔著不讓他走, 並且又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元徵罕見的發了真火,抓住她的手腕,往旁邊一推。

元徵並不是那種自幼被養的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子, 他自幼習武, 善騎射。平日裡只是不把自己的力氣用在人的身上, 樓妙儀被他推開, 頭砸到了牆上,腫了好大一個包。

元徵為了避開皇后,乾脆呆在華林園住下來了。

說那話的時候,他耳邊還能有樓妙儀尖利的嗓音迴盪。

元徵忍不住皺了皺眉。

元澈滿面的驚愕,“陛下這話,可是要把臣給弄糊塗了。”

“如果只是因為臣正好路過,阻擋了殿下動手殺人,就被冠上這個罪名,那以後誰還敢救人呢。”

元澈騎在馬上忍不住笑了,“在宮裡我能有什麼事,再說,若是真的有事,你在宮外也做不了什麼。”

元治險些一口氣都沒有上來,對著元澈那張求知的臉,竟然好半會都沒說出話。

“阿兄。”

元澈夾了一箸菜蔬,他滿臉好奇,“我是如何關注的?”

元澈勸誡道,“現如今陛下還需忍耐。”

元澈等了小會,等到嘴裡的東西都已經吞下去了,也沒能見著元治說出來。他又低頭,“今日陛下召我入宮,除了說一些朝堂上的事以外。也提及了你剛才說的那事。”

一箇中官跑過來,“太后說,皇后病了,陛下還是過去看看。”

他看著面前這一片花團錦簇,滔天富貴,將杯中的石榴汁一飲而盡。

元澈端起盛著石榴汁的琉璃杯。

“四郎你說。”元澈沒有看他,放下手裡的雙箸,“那位理所應當的能有一切麼?”

元治看著元澈,“雖然一同經歷過患難,也曾經救過兄長的性命,但兄長對於她過於關注了。”

元治見著元澈越是如此,就越是悶的慌。元治知道自己的兄長在人前是多能裝飾太平,不管有事無事都能遮掩過去。當這招用在他自己身上的時候,那滋味就不怎麼好了。

朝堂上的朝臣還能讓他花費些許心思,後宮就完全是他自己的地方,就算是皇后,也沒有那個本事勉強他笑顏以對。

元澈不等他說完,“結果陛下和我說,是皇后在那兒造謠。”

這個天,熱的厲害了,熱邪入體也是能要人半條命的。

“對樓玟忍耐,朕無話可說。對皇后就不必了。”元徵道。

元徵也不勉強他,自顧自的去和身邊的少年玩鬧去了。

元治愣了下,隨即急切道,“我就說……”

元澈笑得愉悅,“你說這對我有什麼事麼?”

元澈趕在宮門關閉前出了宮門。

元徵轉頭過來和他雙目對上,兩人目光相觸,元徵調轉回頭去。讓內侍將那些少年全都召過來。

元澈見著元治過來,“你怎麼不回家去?”

元徵叫這些少年陪著他飲酒。把元澈也叫上。

元澈抬頭,臉上還帶著些許懵懂,“你說什麼?”

“董美人受陛下寵愛的,兄長不覺得,對她是否太過親近了點?”

他才出宮門,元治就迎上來。

元治憋得臉上通紅,竟然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他。

“我有話和兄長說,也放心不下。”

兄弟倆都沒有成家,偌大的一個府邸,除卻兄弟兩人還有必要的一些奴婢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了,顯得幾分空曠。

兄弟倆在一塊用膳,家僕將晚膳呈送到之後,便退下了。屋子裡只剩下兄弟兩個。

鮮卑人以琉璃器為富貴,宮中琉璃器具更是隨處可見,鮮紅的石榴汁在晶瑩的杯子裡隨著他持杯的動作微微搖晃。

這些少年來自洛陽的權貴之家,還有不少是開國功臣家的兒郎,個個身份尊貴。元澈站在那兒,看著元lj徵和眾星拱月一般,被人簇擁在中央。

元澈見著元徵把中官打發走,“現如今陛下,應當對上柱國禮遇甚厚,皇后越是如此,陛下對上柱國就越應當尊敬。”

元徵扯了扯嘴角,“朕也不信,皇后瘋言瘋語。朕真的是受不了她。”

有些事只能是他所察覺,真要說出來個一二三,還真不容易。

元徵不耐的眉頭都打了個結,“告訴太后,就說朕沒空。”

元治被元澈這話堵的好半會都沒有話說。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回了府裡。

元澈才要伸出手,女子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臣脾胃欠佳,不能飲酒,上回險些在宮中失態。”

元治並沒有受到皇帝的召見,不能入宮門,只能在宮門外等著。天熱日頭毒,就算頭上有遮擋,在日頭下半個時辰下來也是渾身大汗淋漓。

宮人端上來石榴汁恭謹放在他的面前,元徵和圍繞在他身邊的少年喝酒嬉鬧。

元治持箸撥弄了兩下菜餚,“阿兄,我覺得你對董美人有些不太尋常。”

元治嚇得不輕,左右張望,幸好他們兄弟沒有在用膳就寢的時候,讓人在一旁服侍的習慣。

“阿兄你說什麼呢。”

元澈徑直看過去,“四郎也不知道?”

“我覺得應當不是,就算是那位,有些明明是理所應當的東西,也要費不少力氣去拿回來。”

元澈也不管元治,徑直道,“他擁有的可真多。”

似乎天生與來,老天都格外疼愛他。被所有人疼愛保護。最憂心的事,也不過是權臣遲遲不肯歸還大權,以及皇后不合他心意。

這點事和他當初經歷過的變故比起來,根本不堪一提,結果讓少年天子來回左右的煩惱。

仔細想來,上天格外偏愛一個人,將所有好的全都給他。

老天從來就不公平。

但有些東西集聚在那兒,璀璨動人。很難不招攬覬覦。

元澈覺得蒙著一張皮蒙久了,也難以為繼,想要把這張皮扯下來,見一見光。

元治張嘴啞口無言,以前這位兄長元澈將面前的晚膳都差不多用完了,見著他面前的東西都還沒碰,“早些用了吧,用晚了,就會發酸。到時候會腹痛腹瀉。”說罷,元澈起身欲離開。

“阿兄,這不值當。”

元澈好笑低頭,“那你說我要做什麼了?”

元治無言以對。

明棠在燭火下,對著賬冊和叔母對賬。

宮裡送來的布帛,除卻必要開支之外,還剩下不少。她一一對完,留了一半出來給族人們作為在洛陽裡站穩腳跟的花銷,其餘的全壓到一旁。

“這些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在附近的郡縣購置田產。”明棠指著冊上道。

族人們現如今都聽她的,畢竟眼下口中食身上衣都是從這位十年不見的侄女身上來的。吃人嘴短,何況一路遷徙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有熟人,怕不是要被其他人給連骨帶皮的吞了。

“為何不是洛陽。”叔母忍不住問。

“京畿附近的好地,早就被王公權貴給佔的連個石頭都沒有剩下了。”明棠解釋道,“我還沒有那個本事,能從他們嘴裡搶食。”

這話也對,從王公的手裡搶地,除非天子極其寵愛,明棠又切切實實坐到了皇后的位置上,否則是別想了。

叔母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不好意思的衝她笑笑。

“雖說陛下有賞賜,但是陛下的那份情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此言一出,下面的族人不論男女都變了臉色。明棠見身邊的叔母著急要說話,抬手就制止了,她這段日子可聽多了,無外乎就是天子甚是喜歡她,前途不可限量,諸如此類。

這些話,她在宮裡就聽了不少。聽到現在,她見人張嘴,就知道那人要說什麼了。

“我聽說最近宮裡要封嬪御了,先是皇后孃家再進幾個人。然後就是那些世家女,我的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不過應該不是這輪,否則的話,陛下也不會讓我出宮了。”

別說女官,就是皇后,死了親爹親孃,沒有皇帝下令也不能出宮。

她剛開始還覺得奇怪,後面從拜訪的人嘴裡得知宮裡要進一大批的人,再聯絡元徵此舉,莫名有些好笑,可能元徵覺得她會傷心,所以讓她出來,免得傷心?

元徵從來不掩飾自己會有後宮三千的事,她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左右對她來說,就是換了個工作性質,順帶她不用全年無休,要死要活的在皇帝面前上班。

在睡飽睡好面前,節操只是毛毛雨,吹吹就沒了啦。

至於什麼嫉妒啊什麼的,明棠仔細想了想,倒也真的沒有。

元徵此舉還真沒必要,只要能放假,她能對著他和那些新進宮的后妃們唱恭喜恭喜。

“宮裡從來就不缺女人。”明棠把賬冊放到一邊,“說不定陛下從這批女子裡頭見著一個喜歡的呢?”

這下屋子裡頭鴉雀無聲,做君王的移情別戀再常見不過,只是沒人敢想罷了。

“既然如此,不如趁著這會,還有機會,趁機多積攢些錢財,能入仕就入仕。畢竟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董家也有個詩書傳家的,即使有些事,大家心裡明白,也不會宣之於口。明棠明明白白,毫不掩飾的說出來,一時間無人說話。

明棠也不管族人們滿臉的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滴漏,“買完地之後,錢財還有剩,諸位叔伯應該還有天子的賞賜。剩下來的這些,應該歸我了吧?”

在場的人又是一片寂靜。

“自然是歸臻臻的。”

明棠的叔父道。

他們之前已經被天子賞賜過一番了,剩下來的,天子沒說用途,但如果不是侄女,也根本落不到他們身上。

他們知道,現如今當家做主能說了算的,不是他們,而是這位侄女。從來都是當家的拿最大頭的,下面的族人們撿著剩下的分。

明棠點點頭,“時辰不早了,諸位長輩都去休息吧。”

她說著起來回房去。

明棠走到庭院裡,見著庭內的火燒的很旺。爐子離樹木也不遠,家裡的僕婦都是新來的,做事笨手笨腳,她看了一眼讓人把爐子挪開,免得火苗燎到了樹木。

明棠回到臥房裡,洗漱之後一頭睡下。

天氣炎熱,前半晚熱得人坐立不安,到了後半夜,夜色涼下來,就困得起不來。

宅院裡靜悄悄的,守著火的家僕,此刻也忍不住在離爐子遠遠的地方躺著。反正爐子裡就一點點火星了,除非有人撥弄鼓氣,否則沒什麼事。

家僕躺那兒小會的功夫睡死了。小會的功夫,一雙腳出現離他不遠處。那雙腳往爐子那邊去,取出一根燒紅了的炭火,急促離開。

這個宅邸說大不大,正好容得下董家逃過來的那幾個人。那雙腳到了明棠房屋外。

守夜的婢女耐不住困,已經躺在門外的地上睡著了。

那截燒紅的木頭點燃了窗欞裡飄出來的輕紗。

元澈睡到子時將近丑時的時候,被外面的聲響吵醒,他起身見著守夜的家僕正從外面進來。

“出什麼事了?”

元澈捂住額頭道。

“聽外面的人說,是董娘子家起火了。”

元澈扶著額頭的手僵硬,轉過頭來。

家僕又道,“發現的時候,火已經老大了,現在說是各家都派人去幫忙滅火。”

這洛陽城,庶民住在內城之外,而達官貴人等住在內城裡。要說相距不遠,還真不遠,彼此都相連著。房屋都是木頭建造的,要是火勢擴大,誰也逃不過。

元澈翻身而起,來不及穿鞋,徑直奔向外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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