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035
兩年後, 七月盛夏。
由於溫室效應導致的全球氣候變暖，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熱了。即便是傍晚時分，仍然燥熱異常。
臨街一家冷氣開得很足的咖啡店裡坐滿了年輕人, 打扮時尚的年輕人們三三兩兩各成一桌，偶爾傳來的低聲笑語令旁觀者不禁感嘆青春真好。
角落一處被一盆長得十分旺盛的琴葉榕遮擋著的清淨卡座內，雖然前面那桌客人的聲音並不大, 但五感靈敏的人卻還是聽到了她們正在談論的話題。
“……最近上映的那部電影你們有沒有看過啊？”
“最近有好幾部新出的電影呢, 你說的是哪部啊？”
“就是網上現在很火的那部, 聽說很好看的樣子。”
“那個？哦，我知道了！可是那個不是恐怖片嗎？你不是最怕那些妖魔鬼怪了嗎……”
“但是我看網上的評論都說不是很嚇人啊。”
“你太天真了, 那些都是上當受騙以後想拉別人一起下水的。”
而且他尤其注重大家的心理健康，似乎學習了很多心理學方面的知識，一旦發現手下人哪個狀況有異，就會著重關心並幫助康復，實在是一個很好的上司，大家都稱這個人格的他為“夏油大人”，以便與教祖區分開來。
因為教祖大人的威勢日益厚重，面對他時完全不敢有絲毫懈怠，哪怕他並不會對偶爾失誤的手下如何嚴懲，也有寬容的一面，然而只是站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就比直面特級咒靈還要令人畏懼。
“教祖大人, 晚上好。”金髮女郎菅田真奈美站定, 恭敬的對正在喝咖啡的黑髮男人問候道。
幾句話的工夫, 前面那一卡座的年輕女孩就敲定了電影院的行程, 之後也沒在咖啡裡停留多久就起身出發了。
“好啊，說不定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恐怖！”
教內諸人對他極其敬畏，尊稱為“教祖大人”，習慣了我行我素的一群詛咒師被調理得規規矩矩，不敢有絲毫冒犯。
盤星教裡凡是對自家教祖有所瞭解的人都知道，他們的教祖其實有兩位。因為教祖夏油傑有雙重人格，正在主導身體的人是哪位可以從瞳色上很輕鬆的分辨出來。
一般主持盤星教內外事務的教祖是黑眼睛的那位，行事雷厲風行手段狠辣，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據說兩年前從高專叛逃時那場駭人聽聞血案就出自他手，是位當之無愧的暴君。
不過即便如此，在非工作時間見到的是這位溫和的上司總歸是好的，菅田真奈美心想。
“這麼說也是，不去看的話總感覺自己落伍追不上潮流了，可是我又對恐怖片不太感冒……”
但大家對他的憧憬都在他幾度公開表示之所以會關心大家的心理問題，都是為了要讓大家擁有充沛的精力去為另一個自己的事業搬磚努力之後，直接倒塌。
否則咒術界那兩年來已經死的就剩小貓兩三隻的一眾前高層家族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鑑。
“原來是夏油大人，那正好，今天來的這位新人聽說是您的舊識呢。”菅田真奈美略顯拘謹鄭重的態度在男人露出紫色眼眸後，頓時放鬆下來。
“啊？不會吧？！”
“那待會兒就去電影院看那部電影吧，剛好大家都沒看過。”
紫眼睛的這位脾氣就比較溫和了，他不怎麼管事，平時出現時大多都是在非工作時間，不是陪收養的兩個小姑娘玩，就是去關心手下。
“可是周圍的人好像都在聊那部電影的樣子，應該也不會很嚇人吧……真要是很恐怖的話，也不會有那麼高的話題度吧, 也沒有出現被嚇死人的新聞啊。”
黑髮男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笑著抬起頭來。他的長相很俊美，一雙出彩的宛若紫水晶的眼眸在咖啡廳暖色調的燈光下顯得溫潤平和，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露著溫和安靜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親近。
她們離開時, 剛好有新的客人要進來, 清脆的風鈴聲晃了兩聲，身穿黑色修身長裙，妝容精緻幹練的金髮女郎帶著一位職業裝的黑髮女人腳步不停, 直奔角落卡座內被琴葉榕擋住了部□□影的人而來。
“晚上好, 菅田。”
菅田真奈美是不贊成教祖大人位元級咒靈更可怕這個說法的。雖然手段狠辣了一些，但毫無疑問，在教祖大人的英明領導下，這個全新的屬於他們的盤星教在這兩年裡發展得非常好。
當初教祖大人招攬他們時的承諾如今也已經實現了大半，讓他們過上了不用四處躲藏、宛若陰溝裡的老鼠一般的生活，他們這些詛咒師甚至還能正大光明的與咒術師競爭業務，而且最重要的是！
就算遇到了那位歷代最強的六眼術師五條悟也不用怕！有教祖大人給他們撐腰！
那可是五條悟啊，據說一出生就改變了咒術界格局的五條悟啊！當年多少詛咒師因為他而折戟，多少詛咒師不得不從此隱姓埋名退出詛咒師這一行……
現在只要他們腦子沒出問題，不在五條悟眼皮底下幹壞事，五條悟就算看到了他們也不能動手，不然他敢動手教祖大人就敢殺一個咒術界的高層幫他們報復回去，嘻嘻。
話說回來，兩年前教祖大人跟五條悟徹底翻臉時大打出手了，結果打到最後因為差點導致火山噴發而被迫停手，到現在都沒機會分出勝負，真祖大人和那個五條悟誰更強一些啊……
菅田真奈美走遠的思緒因為關鍵詞“電影”而打住，她回過神時，夏油傑已經和她帶過來的黑髮女人，現已經從咒術界那邊辭職的前輔助監督木村薰聊起了最近熱度霸佔各種話題榜首的恐怖電影。
“……如果提起人盡皆知的熒屏經典鬼怪角色，無疑是《午夜兇鈴》中的井中女鬼——山村貞子了。自從1998年電影上映之後，假想咒靈女鬼貞子就誕生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部電影越來越廣為人知，貞子的實力也隨著人們的恐懼逐漸變強，在三年前我收服她的時候，她已經擁有一級的實力了。”
“是，記得當時的任務我也有參與，雖然只是當司機以及給您和五條先生——”木村薰被夏油傑的話勾起了回憶，不過話說到一半，她就想起了如今兩人截然不同的立場，話語也戛然而止。
夏油傑輕笑了一聲，並未將木村薰的失言放在心上，繼續自己的話題：“再給貞子一點時間的話，說不定她還能成長為特級咒靈，到那時候應該就比較難辦了。不過貞子的例子也說明了用電影來收集人們特定的負面情緒，從而製造出假想咒靈是很有可行性的。”
木村薰眨了眨眼，再想起如今宣發正熱烈的那部電影，已經有所醒悟了。
“現在的這部《天亮之前》就是您的實驗嗎？我有看過這部電影，但老實說影片裡沒有類似貞子那樣具體的恐怖形象，想要用這部電影製造咒靈的話，可能會較為困難吧？”
當過輔助監督的木村薰對咒靈方面的知識不如咒術師們專業，但也不淺。所謂假想咒靈就是從人們對特定事物幻想的恐懼中誕生的，比如裂口女白.粉婆人面犬這樣流傳廣泛的都市怪談，或者說更經典的從古時候流傳下來的玉藻前天狗發鬼等妖怪傳說，都屬於假想咒靈的範圍。
相應的誕生出咒靈的傳說怪談之中，都是妖鬼的形象越具體才越容易出現假想咒靈，不然人們空泛的恐懼情緒沒有集合點，就無法催生出假想咒靈來。
而《天亮之前》就是這樣一部沒有鬼怪現身的恐怖片，整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旅遊團夜間乘坐的大巴車拋錨，不得不就地紮營等待天亮後救援，結果因為人們之間突發的種種矛盾自相殘殺，最後在黎明到來之前全滅，誰都沒能等來救援的故事。
整部影片通篇都沒有鬼怪出現，但鬼怪無處不在，因為它就藏在詭譎的人心之中。人們之間暴發的種種矛盾在旁觀者看來荒誕可笑，卻又無比現實，看完後才會發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普通人的負面情緒會催生詛咒，各種種類的詛咒，那麼人心呢？”
談笑間，夏油傑的眸色變了，那雙漆黑的瞳眸似乎醞釀著最深沉壓抑的黑暗。
“電影只是楔子，一個契機。人與人之間的惡意，千年以來從未休止的惡意，由此而誕生的詛咒會是什麼模樣……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副表情，這樣的話語，現在的夏油傑看起來像極了意欲整個世界的極惡魔頭，讓從未見過他這一面的木村薰震撼不已。
可心跳加快、彷彿要蹦出身體的同時，木村薰也大腦一震，眼神幾乎是痴迷一般的注視著夏油傑，猶如在瞻仰自己的神明。
她不是天生惡徒，也有符合常理的三觀，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此刻釋放出惡意的夏油傑充滿魅力，無比吸引人，讓她完全無法移開視線。
“夏油大人……我，請您准許我為您獻上我的綿薄之力！”激動的漲紅了臉的木村薰鼓起勇氣對夏油傑說道。
夏油傑瞳眸中的黑色盡數褪去，恢復成水晶般的紫色，他看著激動的木村薰，聽到腦中的姜望納悶的出聲：“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從高專又跟到盤星教，她到底為的是什麼？被菊川附身對她的影響這麼深嗎？”
毫無疑問，木村薰是個普通人，即便曾因為菊川麻裡附身後有了看到咒靈的能力，但咒力只是普通人水平的她並沒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
他們兩個瞭解過，木村薰剛入職時，是要被分配到窗，只負責觀測咒靈出沒的。
但因為她的強烈要求，以及輔助監督確實缺少人手，經過了短暫的緊急培訓後，她就正式上崗了，還直接接手了其他輔助監督避之不及的當年的他們。
然後就成為了夏油傑的輔助監督，他們叛逃後，即使有五條悟壓著通緝令始終沒放出來，木村薰的工作也受到了影響，一直不太順利。
不久前他們和五條悟暗中碰頭時，五條悟提起她一個月前辭職了，姜望才讓教內負責人事的菅田真奈美聯絡了她，結果她也真來了……
夏油傑朝木村薰溫和一笑，他氣質的驟然變化讓木村薰表情短暫停滯，不過夏油傑沒有忽略，只是假裝不知。
“你的這份心意我收到了，多謝。那麼菅田，木村就交給你了。”
一直在旁邊當隱形人的菅田真奈美耳朵很靈的聽出了夏油傑話中微帶的寒意，她有些驚訝的暗中瞥了眼夏油傑，卻沒能從他表情中發現什麼。
菅田真奈美應了一聲，就對木村薰道：“木村小姐，跟我來吧。”
“欸？”木村薰不明所以的站了起來。
“夏油大人日理萬機，帶新人熟悉教內一切事宜的任務都是我們人事部門負責。明天開始你就要正式上班，我先帶你去認識一下部門的同事。”
“現在嗎？”
“今晚教內有集會，很多人都會參與，大家現在都在本部哦，只是希望你不要介意迎新會倉促了些。”菅田真奈美朝她眨了眨眼。
“額，怎麼會，那……夏油大人，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夏油傑笑著頷首，目送木村薰跟著菅田真奈美離開。
“所以還是沒弄清楚原因啊。”姜望在他腦海裡嘆了一聲。
“我們這裡福利待遇很好啊，大概是這個原因吧。不是已經有幾個輔助監督加入我們了嗎？”夏油傑對他說道。
“不一樣，那幾個都是間諜啊。”
“……怎麼會不一樣呢，你想多了吧，望。”
“最近是不是有點太累了，不如讓我多幫幫你吧。”夏油傑關心道。
“不，我還不累。算了，不想這些了，你的味覺恢復的怎麼樣了？能嚐出咖啡的味道嗎？”在夏油傑的打岔下，姜望放棄思索木村薰的目的。
“有點又苦又膩的感覺。”夏油傑重新端起了桌上的咖啡。
“是你放太多方糖了，別跟悟學啊，他的口味就算你的味覺失靈也抵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