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警局。
賀嵐步履匆匆地從外面走回來， 渾身縈繞著一股低氣壓，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看到這裡，正在看卷宗的周彤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 調笑的開口， “喲， 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招惹我們的賀大法醫？”
面對周彤的調侃，賀嵐無動於衷， 倒是被她身後的電腦上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
“你在查些什麼？”
“哦，你過來看， 這案子有些問題。”周彤對賀嵐毫無隱瞞， 微微側了側身子讓出電腦， 給賀嵐看得更清楚。
“這是剛剛查到的線索， 陳大勇， 清大美院的維修工， 之前讓宋思音根據背影去做嫌疑人排查的時候， 宋同學說他有些不太對勁，所以我們去查了一下， 卻意外發現他的確在案發當天出現在了女生寢室。
而且我們僅僅是例行公事的審問了一下， 他居然直接就認罪了，只是說的作案過程卻和我們掌握的資訊自相矛盾，而且我們經過走訪發現，他那晚在死者的死亡時間回了員工宿舍，有不在場的證明。”
賀嵐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人不是他殺的？他卻認了罪？”
“沒錯。”周彤介面道：“我們目前正在調查他的人際關係， 準備從他身邊的人著手， 他這麼做可能是在保護什麼人，不想讓我們繼續查下去。”
“那個……請問一下宋思音同學在嗎？”
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周彤一字一頓的開口，“我立刻讓人去調查陳科和死者有沒有什麼既往矛盾。”
“宋思音！”
賀嵐調出宋思音發給她的照片，上面是一個模糊的背影，宋思音資訊上說，她莫名覺得這個背影和她看到的很像。
回到宿舍之後，宋思音整個人有些出神，百無聊賴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機，似乎在等待什麼。
“怎麼了？宋同學那邊有別的發現？”
“行吧，行吧，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刷的一下站起身，賀嵐不發一語，扭頭就向警局外面走去。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周彤有些震驚。
不過，謹慎起見，宋思音在走出宿舍門之前，不忘給班導發一條資訊，確認了一下。
可惜，有人早已在此處恭候多時。
賀嵐神色凝重道：“很有可能，陳大勇一個修理工應該不會想到在死者臉上作畫，而陳科是美院的學生，極有可能真的做。”
賀嵐面無表情，腳下生風，邊走邊說：“你先安排好人，有情況我立刻給你發定位。”
那心不在焉的模樣，頓時讓田曉萌語塞，她無奈的看了一眼宋思音。
兩個人對視一眼，周彤道：“難道陳大勇主動認罪，想要保護的人是陳科？”
【韋老師：我沒有讓學生去宿舍找你，是不是有人找錯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在心中升起，宋思音轉過頭，著急忙慌的回宿舍。
話音剛落，人已經不見了。
“找宋思音，我怕陳科會狗急跳牆。”
她走出宿舍，到辦公樓那邊約莫有個幾十米左右的小道，口袋裡便傳出滋滋的震動聲。
身體猛的一僵，宋思音的臉上逐漸佈滿恐懼。
尖叫一聲，宋思音連忙轉過身，拔腿就跑。
“沒什麼事，就是班導讓你去一下他的辦公室，說是有表格要讓你填。”
宋思音以為班導太忙沒空回她訊息，想著距離辦公大樓這麼近也不會有什麼事，於是換好衣服下了樓。
“喂，你幹嘛去？”
說完，那女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扭頭離開了那兒，留下眉頭緊促的宋思音。
“對，是我，”宋思音有些困惑的開口，“有什麼事情嗎？”
周彤很快就讓人去戶籍科調取了兩個人的資料，意外發現兩人居然是父子關係，只是父母十幾年前就離婚了，陳科一直跟著母親生活。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宋思音下意識的轉過頭，瞳孔猛的一縮，眼見著一個人迅速的向他靠近。
“音音，你到底咋回事啊？感覺你自從隔離回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一道柔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宋思音下意識的探出腦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女生。
可等了一會，班導並沒有回訊息。
“陳、大、勇？”賀嵐猛地想到了之前宋思音發給她的背影照片， 眉頭緊促道：“你馬上去查查清大的陳科，看看他和陳大勇是什麼關係？”
“啊……沒有，”宋思音微微撇了撇嘴，“只是剛剛在想些事情，沒事，等事情解決就好了。”
看到內容的那一剎那，宋思音的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
如此頹廢的模樣，讓一旁的田曉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啊！救命！”
見宋思音轉身想要離開，一個黑影從樹影后面跳了出來，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只露出黑通通的眼睛。
田曉萌問：“班導找你能有什麼事？”
“我去看看，萬一班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手裡似乎還拿著泛著寒光的刀子。
可身體下意識的恐懼反應，還是讓她的動作慢了一步，黑衣人一把抓住宋思音的手腕，手裡的刀子眼見著就要抹了她的脖子。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充滿爆發性的長腿，頓時橫插在二人的中間。
屈膝用力，砰的一聲巨響，巨大的力量將黑影踹在牆上，呼痛的悶哼聲也隨之響起。
“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賀嵐看了一眼宋思音，神色擔憂，“你沒事吧？”
欣喜的呼聲在空氣中迴盪著，宋思音下意識的抱向賀嵐，手臂逐漸發力，說什麼都不肯分開。
“沒事，多虧了姐姐及時趕過來。”
身體猛的一僵，賀嵐下意識的想要把宋思音給推開，可看著宋思音臉上害怕的表情，終究是心軟了。
手臂默默的垂下，賀嵐淡淡的嗯了一聲，看向被踹倒在地的黑衣人，“陳科，你父親都已經把一切坦白了，勸你不要做無畏的掙扎。”
地上的陳科滿臉陰鷙的凝視著眼前的二人，有些嘶啞的開口，“你們……配合的還挺默契啊！一個用畫像引我上鉤，另一個則是在一旁守株待兔，把我抓個現行。
我認栽了，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我記得你並沒有看到我的臉，你真的只是憑藉一個背影認出我的嗎？”
如此提問讓宋思音十分詫異。
這是個什麼人啊？
一個人命在他的手底下消逝，被抓之後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懺悔，而是覆盤，自己的行為有哪裡做得不好！
這和禽獸有什麼區別？
“這話什麼意思？”宋思音眉頭緊蹙，忍不住冷聲呵斥，“難道你的心裡就沒有一點愧疚嗎？一個活生生的人命就沒有了！”
“那是她該死！”
此刻的陳科眼裡已經有些癲狂，聲嘶力竭的怒吼著，“她該死，如果不是她玩弄我的感情，不停的給我戴綠帽子，我根本就不會殺她！”
“別廢話了……自己去警局交代吧！”
見賀嵐向自己逼近，陳科知道自己這是在劫難逃了，眼底閃過兇光。
說時遲那時快，陳科趁賀嵐不注意，一把抓起地上的水果刀，衝著宋思音的方向，就是猛的一擲。
近乎癲狂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著。
“反正我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女人全部都一個樣，都該死！！”
伴隨著陳科的一聲咆哮，一把水果刀直直的，朝著宋思音的眼睛飛去。
宋思音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小臉變得慘白，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整個人被嚇得不輕。
噗嗤一聲響，緊接著便是哐噹一聲。
這是刀子深入皮肉，隨即掉落的聲音。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反而是一股溫熱的感覺瞬間充盈宋思音的面頰。
她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瞳孔猛的一說，瞬間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姐姐！姐姐！”
“你流血了！”
就在刀子即將插入宋思音眼眸的一瞬間，一隻纖細又白皙的手擋在了宋思音的眼睛面前。
賀嵐面無表情，死死的抓住飛刀，鮮血噴濺而出，飛到了宋思音的臉上。
直到這時，賀嵐也只是輕輕的悶哼了一句，依舊面色冷淡。
彷彿流血的人壓根就不是他。
慌忙的脫下自己的衣服，宋思音將賀嵐的手包裹起來，手忙腳亂的想要替賀嵐處理傷口。
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惹得賀嵐微微挑了挑眉。
“怕什麼？手掌受了點傷而已，死不了人的。”
“你閉嘴！”
怒吼聲在空氣中迴盪著，宋思音生氣了。
她第一次衝著賀嵐大吼大叫。
看著面前深可見骨的傷口，宋思音心裡疼痛的難以呼吸，眼眶微微發紅，聲音有些顫唞的開口。
“是不會死，但是……”
“但是姐姐會疼啊，姐姐疼的話，我也會心疼的。”
緊接著便是宋思音那近乎哀求的聲音，“姐姐別動好不好？我來幫你處理傷口，很快的，很快就會處理好的。”
原本無所謂的話語，被硬生生的嚥進了喉嚨，賀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任由宋思音替她包紮。
陳科趁著這個機會轉身就跑，可惜賀嵐早就提前給周彤發了位置。
“警察！舉起手來！”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無數的警察急匆匆的走向了宿舍樓。
陳科瞬間被人制服住，狠狠的摁在地上，臉部著地，就連動彈都成了奢望。
看著滿地的鮮血，周彤忙不迭的跑到了賀嵐的身邊。
“怎麼樣？沒事吧。剛剛路上有些堵車，清道花費了一點時間，抱歉，是我來晚了。”
“我來幫你清理……”傷口……
話還沒說完，周彤的聲音戛然而止，滿臉詫異的看著眼前賀嵐的“粽子手”。
嘴角抽搐了一下，周彤滿臉古怪的開口，“宋同學，請問這個是？”
微微眨巴了一下眼睛，宋思音滿臉誠懇的開口，“剛剛姐姐流血流的很嚴重，我就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周隊長，可以帶姐姐去醫院嗎？”
簡單，處理……
只見此時賀嵐的掌心包裹著兩件衣服，那兩件衣服將賀嵐的整個手掌捲成了一個圓形。
這個圓形有多大呢？
大概比賀嵐的臉還要大上那麼半圈。
周彤無語的看向賀嵐。
賀大法醫，你確定自己真的有潔癖嗎？傷口包成這樣都能忍受？
面對周彤古怪眼神，賀嵐沒有搭腔，是默默的將臉撇到一邊，似乎已經是預設。
好吧，既然當事人都預設了，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好歹……這也算止住血了吧？
心裡舉起小白旗，周彤徹底投降。
“行，那我現在就先把賀法醫送去醫院。”
賀嵐坐上了周同車子的後座，宋思音自然而然地拉開了另一半車門，想要坐上去。
誰知，她剛一開啟車門，周彤的聲音就在宋思音的耳畔響起。
“宋思音同學，你需要跟著回警局，一會兒需要你做個筆錄，賀法醫這裡我去處理就好了。”
“可是我擔心姐姐，我可以晚一點再回來做筆錄嗎？”
一聽到這裡，宋思音的臉上寫滿了焦急，忙不迭的開口說著。
周彤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看向了賀嵐。
賀嵐滿臉淡漠，冷冷的從嘴裡吐出幾個字，“不用了，只是一點輕傷而已，沒有必要興師動眾的。”
賀嵐的話幾乎是給宋思音判了死刑。
眼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宋思音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懨懨的。
周彤沒有說話，坐上駕駛位，就要開車離開。
“等等！”
發動機響起的那一剎那，宋思音死死地抓住了賀嵐的視窗，眼神有些閃爍。
“姐姐，剛剛謝謝你救了我，如果沒有姐姐的話，我現在可能已經……”
賀嵐沒有接話，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宋思音，似乎在等待著他的下文。
宋思音抬起頭滿臉誠懇的開口，“姐姐你放心，你受傷的事情我負責到底。無論是醫藥費還是身體上的照顧，我都義不容辭，等今天筆錄結束之後，我就去醫院找你。”
似乎沒有等到自己期待中的話語，賀嵐的眼眸微微一沉，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的，有些僵硬。
“不必了。”
“保護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是身為警察應該做的事情。”
隨著賀嵐的話音落下，周彤直接一踩油門，車子猛的發動，轉眼就只剩下空氣中的尾氣。
警察的職責嗎……
仔細地咀嚼著賀嵐的話語，宋思音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苦笑，伸出手，摸了摸臉上的血跡。
溫熱的感覺似乎還歷歷在目。
明明……明明賀嵐剛剛才救了自己，為什麼……
為什麼總感覺自己離她總是那麼遠呢？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一時之間，宋思音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寢室裡。
車子行駛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剛開出去沒多久，賀嵐那冷淡的聲音便在空氣中迴盪著。
“掉頭，回警局。”
此話一出，周彤頓時微微一愣，隨即暗罵一聲。
“不是說好的去醫院嗎？現在掉頭回警局幹什麼？”
“審案子。”
“審個屁！”周彤罵罵咧咧的說：“局裡那麼多人，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趕緊去醫院，把傷口給處理了！”
“我自己也是醫生，”賀嵐冷若冰霜，一字一頓的開口，“這點傷口，我可以自己處理。”
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容，周彤只感覺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
完了，又來了……
“我知道賀大法醫厲害，哪怕是幾厘米的口子，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自己縫回去。”
“但是，能不能去醫院正規處理一下？萬一留下傷疤就不好了，再說了，你那個縫線的方法……”
不提起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周彤都感覺到自己的腹部在隱隱作痛。
想當初，賀嵐和周彤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遭遇了意外。
周彤被犯罪嫌疑人在腹部劃出了一個幾厘米的口子。
當時情況緊急，根本來不及送醫院。
賀嵐直接拿起針，在不打麻藥的情況下，硬生生的將周彤的傷口給縫了回去。
最後，小命是撿回了一條，只是那針線戳入肉中的疼痛，和肚子上面那可恐的疤痕。
成了周彤一輩子的噩夢。
無論周彤如何勸說，賀嵐都不為所動。
“再說一遍，回警局。這點傷口我可以自己處理。”
這下，周彤也怒了。
“不是，你剛剛在人家面前什麼都不說，現在就挑著來欺負我是吧？”
“你是不是就怕那個姓宋的小傢伙？行，你今天要是不去的話，我立刻給那個小傢伙打電話。讓她拖著你去醫院，行了吧？”
霎時，車裡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度，賀嵐的眼睛直勾勾地凝視著周彤，彷彿要把周彤給扒皮拆骨一般。
賀嵐，生氣了。
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周彤乖乖閉上了嘴，默默的將車子掉頭，開向了警局。
她剛剛……似乎提了什麼不該提的話題。
整個宿舍的人都被如此模樣的宋思音給嚇了一跳，尤其是田曉萌。
“音音，你臉上的血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受傷了！快快快，快點進來！”
“我們來幫你處理傷口！”
“沒事，這血不是我的。”
洗掉了臉上的血汙，宋思音有些呆呆愣愣的坐在田曉萌的床上，整個人有些出神。
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讓田曉萌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說，音音，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之前你可不是這樣的，這還是你嗎？能不能稍微振作一點？”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宋思音愣怔了一下，隨即嘴角揚起一抹苦笑，整個人都有些無奈。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只是我有些事情弄不明白，心裡總是想不通。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整個人特別迷茫……”
雖然不知道宋思音經歷了什麼事情，但田曉萌能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憂傷。
一把抓住宋思音的肩膀，將她掰了過來，鄭重其事的開口說著。“音音，你還記得當初決定考藝校的時候嗎？你也是像現在這樣，茫然，失落，找不到自己未來的方向在哪裡。”
“但是，你現在不也一樣成為了我們年級最優秀的人，成為了老師眼中最有天賦的學生。”
“是嗎？”笑容裡的苦澀愈發的濃郁，宋思音只當田曉萌這話是在安慰自己。
“宋思音，看著我的眼睛！”
田曉萌強迫宋思音抬起頭，一字一頓的開口說，“我不是為了安慰你，也不是為了說漂亮話，哄你開心。”
“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當初迷茫的時候究竟是怎麼想的！追隨自己的心去做就好。”
眼裡閃過一抹茫然，曾經高中去藝校培訓時候的情景，一點點的湧入宋思音腦海之中。
當時的她究竟是怎麼做的呢？
不知道畫畫有沒有前途，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更不知道自己適不適合這一行……
頃刻間，一股暖流湧上腦海，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宋思音整個人如同醍醐灌頂一般。
她刷地一下站起身，滿臉興奮的擁抱了田曉萌，“萌萌，謝謝你，我終於想通了！真的非常感謝！”
說完，宋思音就急匆匆的跑出了宿舍。
她的想法是什麼呢？
很簡單，她很喜歡和姐姐在一起，想對姐姐好，想為姐姐做一些事情，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僅此而已！
“周隊長，不好意思，冒昧的打擾一下！請問一下，姐姐看病的醫院在哪……”
話還沒說完，宋思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此刻的賀嵐正坐在周彤的位置上，嘴裡叼著一塊紗布，左手拿著一瓶剛開封的酒精，正準備朝著自己那血淋淋的傷口上淋。
這還不算完。
周彤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凳子坐到了一旁，手裡還拿著鑷子和縫針用的道路。
整個開闊的現場，儼然一個簡易的手術室。
“姐姐，周隊長，你們兩個究竟在做什麼？”
驚訝過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憤怒，宋思音忍不住開口大聲斥責賀嵐和周彤。
“這裡是辦公室，人流如此密集，空氣中有數不清楚的細菌和灰塵。”
“怎麼能在這裡處理傷口呢？”
“而且你傷的是右手，姐姐你也是左撇子，難道你要用自己的左手去縫針嗎？”
“不行！絕對不行！”
一個箭步衝上前，宋思音從賀嵐的手上奪過那一瓶酒精，小心翼翼地拿起旁邊的棉籤，輕輕地替賀嵐擦拭傷口。
一頓操作猛如虎，一隻粽子手又如約而至地出現在了賀嵐的手上。
整個過程中，賀嵐都不發一語，讓一旁的周彤瞬間在風中凌亂。
你大爺的！之前教訓我的氣魄呢？
之前在車上衝我吼的脾氣呢？全部都沒有了是吧？
敢情就她一個人捱罵，是吧？
周彤心裡的小人不停的在角落裡畫著圈圈，只有周彤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另一邊，宋思音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微微點了點頭，隨即一把抓住了賀嵐的手腕，幾乎是連拖帶拉的，抓出了警局。
她一邊拉，一邊開口說著：“姐姐，你之前答應過我的！”
“說好的要去醫院，怎麼能在這裡隨隨便便的就解決了呢？萬一傷口感染怎麼辦！”
一開始，賀嵐不發一語，等二人拉扯著走出警局，到達一處無人的地方之後。
賀嵐手臂猛的發力，直接甩開了宋思音的手。
“我說了不用去醫院。”
那冷漠而倔強的態度令宋思音氣結，偏偏，宋思音還拿賀嵐一點辦法都沒有。
“去！必須去！”
“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的朋友的話，就必須和我一起去醫院！聽見了沒有？”
宋思音本以為，她話說到這份上，賀嵐會有所動搖。
誰知，賀嵐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微微挑了挑眉，有些好笑的開口。
“你是我的朋友，但是朋友只有建議權，沒有決定權。”
“那誰才有決定權嘛！”
“我女朋友。”
此話一出，宋思音頓時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賀嵐說的確實沒有錯，作為朋友，她頂多只能建議賀嵐去醫院，不可能強迫。
眼眶有些微微發紅，宋思音心急如焚，急得原地亂竄，卻也只能倔強的蹦出一句。
“那……就算是你女朋友，也不可能觸犯法律，直接把你綁去醫院吧？”
“姐姐這樣說，完全就是在耍流氓！”
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宋思音，一字一頓的開口，“不，我的女朋友，我願意寵著。哪怕她想我死，我也會自殺給她減輕罪責的。”
啊啊啊！煩死了！
心裡的小人瘋狂的吶喊著，宋思音整個人有些抓狂。
她現在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梗在喉，難受極了。
“姐姐！求求你了！”
一把抓住賀嵐的衣袖，宋思音不停的搖晃著，眼角擎著一抹淚，恨不得直接在地上撒潑打滾。
當然，考慮到賀嵐手裡的傷，宋思音只敢小幅度的輕輕晃悠。
那副心急如焚恨不得哭出來的模樣，莫名的取悅了賀嵐。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淺笑，有那麼一瞬間，賀嵐真的想答應宋思音去醫院了。
可惜，她不能。
她現在必須把握住和宋思音的相處距離，讓她明白，她是喜歡她的。
只有成為她賀嵐的女朋友，才能享受那獨一無二的特權。
見賀嵐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宋思音是真的沒辦法了，急的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落下。
“姐姐，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帶你去醫院啊？你的傷都是因為我，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你做。”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啊！”
肩膀時不時的聳動著，此刻的宋思音脆弱的像是一個玻璃娃娃，委屈的彷彿下一刻就要掉地上自爆。
嘴唇微抿，賀嵐眼眸微微一沉，她的呼吸不由得紊亂了一瞬，下意識的將臉撇向一旁。
不，她不可以。
她不能心軟，一旦心軟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萬般無奈之下，宋思音抓著賀嵐的手，大聲喊著，“姐姐！我們先做同事可以嗎？”
“我現在已經大四了，馬上畢業實習，現在立刻考公，畢業之後就去你的警隊。”
心裡猛的一顫，賀嵐有些驚訝的看著宋思音，她敏銳的從那句話中聽到了一個重點。
先做同事……
或許小傢伙已經下意識動搖了吧。
見賀嵐的表情似乎有些鬆動，宋思音抱著賀嵐的胳膊，近乎哀求的看向她。
“可以嗎？姐姐。”
“如果我是你的同事的話，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在此基礎上，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點特權……”
“我們先去醫院，好不好？”
宋思音的眼睛裡充滿著光亮，裡面全是祈求和希冀。
從她的表情，賀嵐能判斷出，這是目前為止，宋思音可以做到的極限了。
終於，賀嵐妥協了。
先做同事也可以。
只要她整日圍在自己的身邊，她就有把握，讓宋思音愛上自己，讓她眼裡只看到她。
深呼吸一口氣，賀嵐微微點頭，冷淡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著。
“恩，可以。”
“我現在可以跟你去醫院，不過……你要記住你剛剛說的話。”
“好！可以！！沒有問題！！！”
宋思音興奮得恨不得原地起飛，她抓著賀嵐的手，一蹦一跳的就向外面走去。
模樣像極了得到一顆糖果的三歲小孩。
剛走出去沒兩步，賀嵐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
“等一等。”
心瞬間懸到了嗓子眼，宋思音有些緊張的看著賀嵐。
“怎麼了姐姐？有什麼問題嗎？”
她是真的害怕賀嵐反悔，好在賀嵐只是微微勾唇，清冷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
“找周彤開車。”
“工傷，醫藥費報銷。”
白色的商務汽車裡。
周彤坐在駕駛座上，宋思音和賀嵐坐在後面的雙人座，車裡的氣氛形成了兩個詭異的極端。
賀嵐和宋思音那邊，宋思音嘰嘰喳喳的說了些什麼，臉上寫滿了興奮，不停和賀嵐搭話。
而賀嵐呢？
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態度雖然不算熱絡，卻總歸是沒讓話茬跌到地上。
反觀周彤那一邊。
她默默的開著車，周身縈繞著一股陰鬱的氣息，滿臉都寫著“大冤種”三個大字！
此刻的周彤看著賀嵐和宋思音的相處，只想憤怒的咆哮。
奶奶的！說好的不去醫院呢？！
現在怎麼又去了？還讓她來當司機？回去還要讓她寫報銷單？
別人勸你去醫院，你就和風細雨，我勸你去醫院，你就給我劈頭蓋臉一頓罵！
果然，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想到這裡，周彤更加苦澀了，整個人那叫一個心塞，那個臉拉的老長了。
她悲催又無疾而終的明戀，就這麼被一個半道蹦出來小丫頭給截走了。
下意識的摸向車子的儲物櫃，周彤似乎在尋找著些什麼。
倏地，賀嵐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開車不允許抽菸，把手放下。”
身體猛的一顫，周彤僵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更加幽怨了。
多年的習慣，賀嵐一眼就能猜出周彤何打算。
“是是是，賀大法醫，”周彤此刻就像是一個被賀嵐拋棄的怨婦，說話都恨不得轉5個彎。
“你老人家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就是一個混蛋，行了吧？多謝大法醫提醒，我之後絕對不在開車的時候抽菸！”
說到最後，周彤都有些咬牙切齒，捏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有些發白，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宣洩自己心中的不憤。
微微挑了挑眉，賀嵐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周彤。
“怎麼？讓你開車送我來醫院，委屈你了？”
冷颼颼的語氣，讓周彤的身子猛的一顫，下意識的嚥了咽口水，波浪鼓似的搖著頭。
“不不不，怎麼敢呢？”
“能送賀大法醫上醫院，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來來來，醫院已經到了，隊裡還有事，我先回去處理，之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大法醫給我發微信哈！”
光速把賀嵐和宋思音在醫院的門口甩下，周彤直接一腳油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這裡。
那著急忙慌的模樣，彷彿身後有什麼厲鬼跟在後面。
“咳咳！”
汽車的尾氣嗆得宋思音不停的咳嗽，眼角噙著一抹淚，她眨巴著眼睛，滿臉困惑的看著周彤離開的方向。
“姐姐，周隊這是身體不舒服嗎？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
“恩。”賀嵐隨意應了一聲，眼裡盡是敷衍。
宋思音似乎還沒察覺到這其中的異常，像個小尾巴似的，不停的跟著賀嵐身後追問。
“那身體不舒服為什麼不在醫院看一下呢？難道這個不算工傷，不能報銷嗎？”
賀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