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
最近礦上宣佈了幾條喜訊。
其一,成立華陽集團,統一管理現有的各個工廠,建築隊,學院,護廠隊以及接下來的農業開發。 由藍采和擔任集團總裁,王啟年和楊進士擔任副總裁。
其二,鑑於市面上流通的金銀以及銅錢品質都過於粗劣,集團決定,將收到的金銀和銅錢全部進行回爐重煉,以後集團員工領到的工錢,就全部都是新鑄的銀幣和銅錢。
其三,為了確保集團員工的個人資產可以保值增值,集團將在鐵礦山和鑄錢局大院開辦儲蓄所,推出定期和活期存款業務。
聽到這些雲裡霧裡的新名詞,普通的工匠們自然都是糊里糊塗。
等到十一月三十和十二月初一這兩天,各廠陸續開始發放當月工錢。
原本工匠們按月領到的都是真金白銀,而這次發下來的,卻只是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片,名曰工資券。
工資券按照寬窄大小和顏色,分成一文,五文,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以及一兩,五兩,十兩等不同面額。
領到工資券的工匠們自然很不放心,紛紛跑到新開業的儲蓄所去兌換金銀。
儲蓄所的夥計們態度都很好,解釋說金銀的回爐重煉還沒有完成,現在兌換的話,就只能領取新鑄出來的銅錢。
這些銅錢都是集團用十足十的銅料鑄成,絕不摻假,也不缺斤少兩。一千枚銅錢為一貫,摺合一兩銀子,重量超過八斤。
排隊著急兌換的工匠們都猶豫起來。
這些銅錢看起來黃燦燦的,漂亮是真漂亮,可實在是太重了,拿回去沒有地方放,只能堆在自己床上,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王小山就沒有這些顧慮。
他不但沒有兌換這個月的工資券,還從懷裡取出之前幾個月攢下來的銀子,在儲蓄所辦了一張十五兩銀子的一年期定期存摺,年息一分。
王小山是秦州人(甘肅天水),今年二十一歲。
上半年,他被闖王李自成的隊伍裹挾,從家鄉來到漢中,成了闖軍老營的一名普通工匠。
後來闖軍敗退四川,王小山無處可去,便留在了鐵礦山。
他以前學過兩年木匠,還跟著蓋房子的泥水匠幹過活,雖然手藝算不得很好,但他能說會道,為人頗為機靈,所以很快就在裝修隊裡,得了個班組長的職位,拿到了五兩銀子的月薪。
當了領導以後,王小山的眼界更加開闊,訊息也很靈通。
他親自參與了一個個工廠的建設,親眼看到各種產品流水般生產出來,所以他根本就不擔心這麼有錢的東家,會去算計工匠們每個月那區區二兩銀子。
辦理好了存摺,等到明年這時候,自己豈不是可以白白多拿一兩半利息?
王小山憐憫地看著周圍這幫亂糟糟,猶豫不決的瓜慫,心裡充滿了優越感。
他是個有大志向的人。
他的目標是早日當上裝修隊隊長,拿到十兩銀子一個月的工錢。
他知道一個確鑿無疑的訊息。
等到明年磚瓦廠和水泥廠擴產以後,集團就會修建住宅樓。
他準備到那時,攢錢置辦一套,然後在這裡娶妻生子。
他最近經常做白日夢,夢到自己娶到了一個像青團一樣的漂亮娘子。
他是在安裝玻璃窗的時候,認識青團的。
青團長得唇紅齒白,細皮嫩肉,簡直比年畫上的仙女還要漂亮。
青團為人也好,不歧視他們這些工匠,還常常“小山哥,小山哥”的叫他,把王小山叫得渾身酥麻,幾乎半身不遂。
於是,王小山便經常過去,幫青團檢查窗戶有無故障,一來二去,便混熟了。
王小山還懇求青團教他識字。
青團雖然是學渣,但也好為人師,幾個月下來,王小山便把一年級的語文和算數學得差不多了。
王小山知道,青團是藍總裁的丫鬟,自是不敢造次。
他也遇到過藍總裁幾次。
藍總裁對於他拜青團為師,似乎並不介意,還鼓勵他要好好學習,說明年集團就要辦技工學院,成績好的工匠,以後肯定要優先提拔重用。
第二天晚上,王啟年笑呵呵地來找藍采和。
一見面,他先是拱手,然後又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四弟啊,你這一招委實厲害!
大哥我佩服之至!
這兩天發工錢,咱們是一兩銀子沒用,儲蓄所還收回來三萬多兩,
兌出去的銅錢,也不過是四千多貫。”
聽他這麼說,藍采和表現得風輕雲淡,頗有些得道高人的模樣:
“我不是早就說了嘛,小事一樁而已,大哥何必擔心。”
其實藍采和心裡也是極為得意。
那天他熬到後半夜,也沒想出來能夠一夜暴富,迅速解決眼前危機的好主意。
直到雞叫頭遍,桃花杏花強行把他拖回宿舍,按在溫暖的被窩裡時,他才突然靈光一閃,驚覺自己一根筋,犯了大傻。
既然開源不成,那為什麼不想辦法節流呢?
冶煉金銀產量有限,但同時煉出來的銅材可是有很多,暫時沒有大用,都一直在倉庫存著呢。
在鑄錢局大院鑄造銅錢,豈不是順理成章。
王啟年幫藍采和點了根菸,點頭哈腰賤笑道:
“你弄這個工資券,我是越琢磨越妙,實在是個好東西。
唉,以後咱就再也不用擔心銀子不夠使了,
這種小紙片,咱想印就印,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哈哈哈……”
藍采和躺在沙發上,吐了個菸圈,輕輕擺手:
“還是得有所剋制嘛,有所剋制,
不能瞎球印……”
王啟年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皺眉道:
“四弟啊,這工錢不用發銀子,固然是好事,
可若是明後年咱們的工匠越來越多,翻倍再翻倍,
那兩三年下來,存在咱們儲蓄所的銀子,
豈不是要有幾十萬上百萬兩?
乖乖,那咱一年不是要白白虧掉十萬八萬兩的利息?”
這事兒倒是很簡單,根本難不住藍采和,他還是風輕雲淡的表情:
“放心吧,大哥,你說的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會出現。
明年咱們就開始蓋住宅樓,以後每年都蓋。
你想啊,咱們自己生產的磚瓦和鋼筋水泥,成本才有多少?
一套房子頂天了也就十兩二十兩吧?
假設咱一百兩一套房賣給工匠,而他只有五十兩的積蓄,
那就只能從儲蓄所再借貸五十兩給他。
如此操作下來,儲蓄所你說的那些銀子,不就全變成咱們的了嗎?
並且工匠們還倒欠了咱們幾十萬兩銀子,
他們每個月領工錢的時候,還得給咱們還本付息。”
聽了藍采和的謀略,王啟年的一雙大眼睛,瞬間笑成了一條縫。
他雙腳亂跺,雙手在沙發上亂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嗯,哈哈,太壞了,四弟,你實在是太壞了,
這麼損的主意,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大哥我要不是妻妾太多,脫不開身,
我便也要去太白山修煉幾年,
學一學這些高深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