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鄧記客棧
謝若林挺身而出,大步上前。
這時候也只能是由他出面,解決此事最為妥當。
一來他官職最高,二來他的升遷,全賴幾個兄弟為他鋪路,礦山的產業,如今也是四兄弟共有。
漢中衛竟敢出兵打上門來,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厲聲喝令雙方兵卒罷手,然後叫來門外的漢中衛帶隊百戶,讓他頭前引路,直接去拜會漢中衛指揮使劉忠義,當面商討解決此事。
謝若林一走,留在小院裡的人神情各異。
王啟年最是憂心,他讓那個來報訊的夥計,馬上趕去王宅看看,他很害怕另一路官軍已經跑去抄家了。
藍采和也是表面鎮靜,背後冷汗直流。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犯致命錯誤了。
上一次就是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被闖軍衝進礦山,狼狽地成了俘虜,幸虧碰上的是李雲龍,才最終僥倖脫困。
這一次又是如此,被對手直接堵在屋裡,若不是謝若林剛好在場,今天肯定又要被抓走,生死難料。
反應最強烈的是小橘子。
她手裡揮舞著一把狗腿刀,上躥下跳地大聲嚷嚷:
“大哥,你長那麼大個子有個屁用!
人家都把咱欺負成啥慫樣了,你還在這兒乾坐著。”
藍采和苦笑:
“你別那麼大聲吆喝,這不是在商量對策嘛。
那你倒是說說看,咱應該咋辦?”
小橘子繼續嚷嚷:
“還能咋辦?叫人吶,我這就去叫人。
等咱們的人一來,直接去幹死他們。”
這次到漢中,藍采和也不是毫無準備。他帶了一個五十人的護廠隊小隊過來,只是害怕在城裡惹出事端,所以就沒有進城,一直藏在外面。
小橘子說的,就是這支隊伍。
藍采和搖頭:
“人家漢中衛少說也有兩三千人吧,
咱只有五十人,叫來也不濟事。”
小橘子很是不服:
“人不夠那就再回山上叫唄。
讓李雲龍帶人過來,來回不過四五天。
等咱們人馬到了,一頓鋼弩一頓手榴彈,把這些狗官軍全滅了。”
這話說的,讓崔元方和張京生聽起來很是刺耳,紛紛瞪向小橘子,藍采和連忙打圓場:
“別胡說,咱又不是土匪,幹嘛要和官軍幹仗。
做生意最講究和氣生財,還是想辦法和平解決。
你想想,要是和漢中衛徹底撕破臉,
那咱以後豈不是再也進不來漢中城了?”
白亮亮走過來,附在藍采和耳邊小聲道:
“老師,我會做呲水槍。
能不能做幾桿大的,吸足咱的煤油,
趁夜晚噴到他們指揮使衙門裡,
然後只需派人去點一下火……”
藍采和大吃一驚,瞪他一眼:
“別胡說!你這主意也太那個了吧?
大火一旦燒起來,還不把周圍大片的民居也一起燒掉?
不行不行,弄不好要死不少人。”
白素素插嘴道:
“他們誣陷咱們通匪,咱也可以想想辦法,給他們安一個什麼罪名。”
藍采和一豎大拇指,讚道:“嗯,好,你這個路子靠譜。”
一個小時以後,謝若林就回來了。
說到了漢中衛指揮使衙門,很快見到了劉忠義。
劉忠義很是熱情,說了很多以後兩個衛所要加強合作,相互支援的場面話。
但是當謝若林提出那兩個鋪面是結拜兄弟的產業,希望劉指揮使妥善處置的時候,劉忠義表示有些為難。
他解釋說,此事是因為他們收到線報,說王啟年長期勾結略陽山區的土匪,這兩個鋪面就是土匪的銷贓窩點。
並且已經查證屬實。
特別是那間售賣金銀首飾,珠寶玉器的鋪子,裡面的貨品全部都是賊贓,必須進行徹查,絕無退還的道理。
謝若林當然知道,這些繳獲的闖軍物資,根本拿不到明面上來說。
劉忠義這是黑吃黑,一旦公事公辦,自己這邊的暗虧是吃定了。
最後劉忠義算是給了一半面子。
答應不再追究王啟年,但需要王啟年本人過去,繳納罰款,辦理鐵器鋪子的解封手續。
至於另一個店鋪,必須查封。
眾人聽到這樣的結果,不免都有些失望。
小橘子罵道:
“這個王八蛋。
他是指揮使,咱這邊也是指揮使,
憑啥就敢不給咱們面子?”
又衝著藍采和嚷道:
“大哥,你趕緊想個好辦法,
咱把這兩個哈慫給弄完了再走。”
王啟年搖頭嘆息:
“唉,不說那間鋪面,光是裡頭存的貨物,就值幾萬兩銀子。”
他剛要過去辦理手續,崔元方攔住道:
“不急,我先去走一趟吧。
我們緝賊通判衙門,在漢中城還是有點面子的。”
眾人沒等多久,崔元方就臊眉耷眼地回來了。
他過去以後,以緝賊通判衙門的名義,要求漢中衛立刻移交被他們扣押的人員和物資。
劉忠義卻並不買賬。
只說等到漢中衛查明事實真相以後,自會依照規矩辦理。
天徹底黑了,從漢中衛指揮使衙門走出來的王啟年,失魂落魄,滿臉蒼白。
他雖然領回了鐵器鋪面,但是繳納了兩千兩銀子的罰款,還簽署了另一個鋪面的轉讓過戶協議。
另一間鋪面,如今已經屬於劉衛了,包括裡面的貨物。
衙門裡,劉衛正在向劉忠義抱怨:
“爹,那間鐵器鋪子,您老就不應該還給他們。”
劉忠義數著銀票,慢條斯理罵道:
“你懂個屁!
你還說姓王的沒有後臺呢,今天算是捅了個馬蜂窩,
一下子就把謝若林和崔元方招來了。
若是一點不給他們面子,那以後咱在漢中府地面上就不好混了。”
劉衛有些不服:
“您老是指揮使,他謝若林之前只是個千戶,
如今剛剛弄了個指揮同知,還沒有正式任命呢,
咱怕他個錘子!”
劉忠義又罵道:
“瓜慫!他以前是千戶不假,
但現在人家是指揮同知,還署理整個寧羌衛的事,
我還聽說,洪督師對此人很是器重。
若是不給他面子,那日後必然得不償失。”
又教訓道:
“這官面上的事,你不懂。
遇事相互都要給面子,哪個照顧不到,
就要得罪人,以後少不了被他下絆子。
今天幸虧來的是崔元方,這小子無職無權,我便不理他,
若是他兄長崔元林過來交涉,
人家是正經的緝賊通判,洪總督的學生,那咱還真惹不起,
這一間鋪面啊,多半也留不下。”
他眯著眼,看著那份轉讓協議,悠然道:
“這就叫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你不要不知足,今天咱們弄到的這些好處,已經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