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符春舟和周宏毅兩個人,排排站在任晴雲的辦公桌前。
像兩個犯錯挨訓的、垂頭喪氣的小學生。
任晴雲用筆敲著桌面,面無表情、卻極具威懾力地說道:“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符春舟沒敢直接看她。
她先是側過頭,狠狠地挖了周宏毅了一眼:豬隊友!
周宏毅理虧,將頭埋得更低了。
符春舟暗暗哀嘆了一聲,知道自已躲不過去了。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再抬頭,她已經滿臉堆笑:“小云兒……”
任晴雲涼涼地看著她。
符春舟習慣性地馬上改口:“任隊,你聽我解釋。”
她吞了口口水,在任晴雲複雜的目光中,她誠懇地說道:“任隊,給周警官的定位和照片,的確是我發的。
那晚你們回去之後,我自已開車去了大棚那裡,拍下了照片。”
任晴雲問:“為什麼?你怎麼知道那裡的?”
符春舟抿了抿嘴。
她早就料到,自從她答應進第一行動處開始,對於這些事情,她遲早都得和任晴雲說清楚。
本來她還沒想好怎麼說,但拜周宏毅這個豬隊友所賜,她徹底沒了“遲早”,只剩下“馬上”了。
她也不準備繼續瞞下去了。
她打算和盤托出了。
符春舟的臉色很正經,她看向任晴雲,平靜卻又堅定地說道:“小云兒,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我其實一直都能看見那些東西。
我早就跟你說過,可是你不相信,後來我就不說了。
我之所以選擇跳大神,也是因為,我能看見。
還有就是我能夠進第一行動處,也是因為這種能力。
小云兒,那晚我順著劉子仁的執念,在廢大棚那裡找到了他。
照片也是這麼拍來的。
周警官他知道我的工作性質,因為周博、周處就是他父親,所以他能理解。
這也是我把定位和照片發給他的原因。
我只是想著,他是你們隊的人,他知道的越多,也就能替你更快更好地破案。
就當是替你排憂解難了。
小云兒,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信我!”
越聽越不對勁的周宏毅:合著你也在出賣我呢?
原來我竟然只是個工具人!
真是有苦說不出。
聽完這些、看著符春舟臉上絲毫不作偽的誠懇,任晴雲的心也不能平靜。
她突然記起符春舟的過去了。
她一直都記得很清楚,符春舟是在她上初一剛開學的時候,從新林區轉到她班上的。
她想,她這輩子都不能忘記,她第一次見到符春舟時的震驚。
她從沒想過,為什麼同樣是女孩子,但有的人卻生來就是驚豔別人的。
那個時候的符春舟,精緻白皙得不像個活人,包括她的表情,也一直都冷冷的、淡淡的,沒有一點小孩子該有的生命力。
她漂亮得像一隻稀世卻易碎的瓷器。
巧的是,老師將她安排成她了的同桌。
她以為是緣分,直到放學後,她才明白,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自以為的緣分。
很多緣分,都是別人暗中安排好的。
可是能夠安排的緣分,就不叫緣分了嗎?
任晴雲不這麼認為。
她那一天都沉浸在新同桌的新鮮感和小美女的美色中,哪怕符春舟一天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
當然,她也沒和別人說過話。
班裡的孩子估計都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好看的女生,一整天,他們都明裡暗裡地想接近她,但符春舟一視同仁地冷漠。
很快就到了放學的時間,任晴雲還有點依依不捨地看了符春舟好幾眼,這才慢吞吞地往校門口走。
結果她意外地在門口遇見了她的爸爸。
任晴雲十分驚訝。
在她的印象裡,爸爸一直很忙,幾乎沒有接送過她上下學。
他今天怎麼有空來接自已了呢?
他能記住自已在哪念中學這件事本身,就夠讓她意外的了,更別提他還來接自已放學了!
雖然很疑惑,但任晴雲到底還是開心的。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任經波跟前,抬頭看向他:“爸爸,你是來接我的嗎?”
然後她注意到,任經波的臉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就像他剛剛記起,自已還有個女兒一樣。
任經波尷尬地回答:“是……”
“那咱們走吧。”
說完,任晴雲就去拉任經波的手,準備一起回家。
任經波卻沒有動,他看著自已被拉的左手,不太自然地說道:“云云,等一會。”
“等什麼呀?”
“等……咱們一起等個人。”
任晴雲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一時也沒多想什麼,就答應道:“好。”
她站在任經波身邊,嘴也沒閒著,跟他說一些班裡的事情。
任經波一邊隨口應著,一邊朝校門口看,直到他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面色一喜,揮動起空著的右手,喊道:“舟舟,這裡!”
任晴雲也順著看過去。
然後她發現,被自已爸爸喊作“舟舟”、且親自來接的人,正是今天新來的轉校生:符春舟。
符春舟正好抬起頭,與她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任晴雲心中一動。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無法形容出,那一刻的四目相對,對她來說,到底是什麼感覺。
就像……就像一個在黑暗中獨行了很久的人,突然在陽光下找回了自已的影子。
就很……契合。
任晴雲想,自已的爸爸特意來接別的小孩子放學,她身為親生女兒,卻淪落到順便,她本來應該是生氣的、嫉妒的。
可當她發覺那個小孩子是符春舟之後,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還有些期待。
爸爸為什麼要接她呢?
她是要和自已一起回家嗎?
那她豈不是班上第一個和轉校生說上話的人?
而且她們說不定還會成為朋友呢!
心裡揣著無數個小念頭,任晴雲悄悄看了她一路。
任經波一手領著一個小姑娘,特意放慢了腳步,將她們領回了家。
任晴雲的媽媽:林涵已經做好了晚飯。
看到符春舟,她一點都不意外,彷彿知道她會回來一樣。
飯桌上,任晴雲才從任經波口中,得知了他將符春舟帶回家的原因。
他說,符春舟失去了家人,無處可去。
在徵得符春舟的同意之後,他和林涵打算領養她。
他們將符春舟轉進了任晴雲的班級,並特意拜託班主任將她們安排成同桌。
從今天開始,符春舟就是他們家的一份子了、也是任晴雲的同學。
因為這件事辦得比較急,他們沒來得及和任晴雲商量,對她感到抱歉。
他們希望任晴雲不要生氣。
而聽完前因後果的任晴雲,當時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太好了!小美人從此就是她的小姐妹了!
她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生氣?
見任晴雲沒鬧意見,任經波和林涵都放下心了。
只有符春舟的表情始終毫無波瀾,就像他們的討論和她無關一樣。
但這絲毫不影響任晴雲的情緒。
從那天起,符春舟就住進了任晴雲家,成為了他們家的養女。
她住在任晴雲隔壁的小書房裡。
其實按照任家的意思,是想要符春舟和任晴雲住一間房的。
畢竟她們年紀相當,還是同桌,應該會有很多話題的。
可這個提議卻被符春舟拒絕了。
她說自已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
見她堅持,林涵也沒好勉強她,只好將書房的小床收拾了出來,讓她暫住。
任晴雲有點兒委屈,她感覺符春舟是在嫌棄她。
她們就這麼抬頭不見低頭見地開始了相處,可都過了一個多月了,她們之間還沒有任何破冰的現象。
符春舟對任晴雲送來的小玩具、小禮物、小零食……都只客套地道謝,沒有更多的表示了。
她實在是太冷了。
任晴雲感到有些挫敗。
她以為自已捂不熱小美女的心了。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半年,她和符春舟依舊一個熱情、一個冰冷,她們除了一起上下學之外,符春舟回去了就躲進小書房,不太搭理人。
任經波和林涵也沒有辦法。
他們只能安慰任晴雲說,符春舟遇到變故,還沒有緩過來。
等時間久了,就好了。
任晴雲信了。
直到一天半夜,她們的關係,發生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