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晴雲又回憶起一個細節。

自那晚之後,符春舟幾乎和自已形影不離。

她自然暗暗開心,認為她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任經波和林涵對比也十分樂見其成。

後來任晴雲又遇上過蔡奶奶。

那一次,她又笑眯眯地遞給自已一袋小餅乾。

不等她伸手、也不等她求助的眼神,符春舟主動替她接了下來。

蔡奶奶的臉色變了變。

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她的眼睛看著任晴雲,話卻是對符春舟說的:“小云啊,這是奶奶特意從外地買的餅乾,可好吃了!

你別忘了吃啊!”

任晴雲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符春舟接過了話頭:“好吃的東西不一定能吃。”

蔡奶奶不悅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小孩子懂什麼?

我看你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吧?

這餅乾又不是給你的,你咋好意思接?”

符春舟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是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但我抓過壞東西!

你以為,你用這仨瓜倆棗,就能買到無價之寶嗎?

你都一把年紀了,這麼做,你不怕折壽,小的也不怕嗎?”

邊說,符春舟邊用手指捻著餅乾。

任晴雲聽見餅乾在她指間被碾碎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還挺解壓。

她一點都沒覺得符春舟的行為不禮貌。

而蔡奶奶在聽見符春舟的話之後,臉色一變再變。

她慌亂地看向周圍,確認是不是有人在注意他們。

當她發現周圍沒人時,她壓低了聲音斥責道:“小丫頭亂說什麼呢!

不吃就不吃,你玩什麼?

有你這麼浪費食物的嗎?”

說完,她一把搶過符春舟手裡的餅乾。

符春舟放手了。

她用漆黑的雙眼直直地盯著蔡奶奶,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你以為你做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嗎?

我知道!

任爸爸和林媽媽一直教導我們,讓我們不要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

以前你給小云兒的東西,我都收拾乾淨了!”

她把“乾淨”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蔡奶奶聽得心驚肉跳的。

符春舟繼續說:“俗話說,做人要禮尚往來。

如果你還繼續給小云兒東西的話,那我,自然要回禮的。

我想,你們家孫女一定會喜歡的。”

說完,她抬起頭,往左前方的樓上看了一眼。

那正是他們家的方向。

蔡奶奶被符春舟的話唬住了。

她本來是不相信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能看穿她特意求來的手法,可等她有意在餅乾袋子外面摩挲的時候,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不見了!

她處心積慮放進餅乾袋子裡的東西,不見了!

蔡奶奶心慌意亂,特別是當她聽見符春舟提到她孫女的時候,她的臉瞬間白了。

她狠狠地瞪著符春舟,罵罵咧咧道:“小丫頭真是不識好歹!

不送就不送,我送點零食竟然還送出錯來了……”

在符春舟幽深的眼神中,蔡奶奶不甘心地走了。

自那之後,蔡奶奶果然不再給任晴雲送零食了。

她們偶爾在樓道或小區碰到的時候,只要符春舟在場,蔡奶奶就匆匆暼她們一眼,再一聲不響地錯身離開。

從此後,任晴雲再也沒碰到那晚莫名凍僵的情況。

這讓她覺得之前那晚只是個錯覺,或許也因為,符春舟開始和她一起睡後,她覺得很溫暖。

她明明比自已還要小一歲,卻讓她覺得十分可靠和安心。

任晴雲慢慢淡忘了這件事。

在她和符春舟一起長大的那些日子裡,她也沒再碰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就讓她對不可明說之事,沒那麼在意。

除了大學畢業後,符春舟選擇跳大神這件事,讓她很不解之外,她也沒往其他的地方想。

她一直認為,雖然她和符春舟好得像是一個人似的,但她們彼此之間仍舊需要空間、以及尊重彼此的選擇。

她們一直就是這麼相處的。

任晴雲又想到了符春舟的過去。

任經波還在的時候,她因為好奇,曾經旁敲側擊過符春舟以前的經歷。

但任經波語重心長地告訴她,除非別人願意親口告訴你,否則不要向別人打聽她的隱私。

任晴雲聽進去了。

不管符春舟以前經歷過什麼,她現在都是她的家人了。

以前的事,已經沒關係了。

可如今,幾張照片和一個定位,將往事以意外的方式,重新呈現在任晴雲眼前。

她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看著眼前有點兒心虛、更多是真誠的符春舟,她竟然有點兒懷念曾經她高冷難相處的模樣。

所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們兩個人像是換了性子、活成了彼此的樣子?

任晴雲有點兒感慨。

她點了點桌面,問起了陳年舊事:“所以當初……你進我房間的那晚,在床底下抓到的,就是……那東西?”

她實在說不出“鬼”這個字。

太違揹她的本心了。

聽她這麼問,符春舟有瞬間的恍惚。

往事太久遠了,久遠到她以為,任晴雲早就忘了。

她輕輕地問道:“你還記得?”

任晴雲點頭:“你的事,我都記得。”

符春舟覺得眼眶有點熱。

她擠出點笑意,承認了:“嗯,是的。”

自已的猜測成真,任晴雲只有一點意外:“蔡奶……她是怎麼操作的?”

符春舟解釋給她聽:“她問了你的生日,又在給你的零食和玩具中做了手腳,所以你才會碰見不乾淨的東西。”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還記得她家有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嗎?”

任晴雲點頭:“記得。可是她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好像得的某種絕症。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她應該就是在那件事之後,沒多久就走了吧?”

任晴雲的心一動,她詫異地看向符春舟:“你是說……不會吧?”

符春舟肯定了她的猜測:“沒錯,她想借壽,借你的壽!”

借壽?

任晴雲第一反應就是,沒有什麼比這更荒謬的事了。

可當初的事是她親身經歷的,符春舟的所作所為也是她親眼所見,加上現在聽她這麼承認,任晴雲無力地認為,她沒法說出否定的話來。

她用手撐著額頭,像是平復自已的震驚之情。

如今她不得不往深處想,自已過了這些年挺安生的日子,是不是都是符春舟背後的努力?

她有心想問,又發現場合不對。

而且以她對符春舟的理解,就算她問了,符春舟也不會承認的。

她一直都不喜歡和自已客氣,但她做了什麼,只要任晴雲不問,她就從來不主動說。

任晴雲的心有點兒不平靜。

她輕輕吐出兩口氣,決定還是先處理劉子仁的案子。

至於她們之間,來日方長。

任晴雲重新抬起頭,就看見那倆貨還是戰戰兢兢的樣子。

特別是周宏毅,從頭到尾,他除了垂著頭、夾著尾巴、豎起耳朵偷聽之外,全程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看得任晴雲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但自已的手下,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算了,畢竟日後還要用呢!

再說了,要不是他露出馬腳,她也發現不了符春舟藏起來的那些事。

那就算他將功抵過吧。

她沒好氣地斜了他們一眼:“還站著幹嘛?坐啊!

不討論案情了嗎?”

符春舟和周宏毅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急忙滿臉堆笑地坐下了。

周宏毅本想輕輕撞一下符春舟的胳膊,表示他們過關了,卻被符春舟眼明手快地躲過了,附帶送他一個無比嫌棄的眼神。

周宏毅:“……”委屈,但說了也沒用。

任晴雲拿出紙筆,看著符春舟,問了一個很直接的問題:“舟舟,你說,你是怎麼發現案發現場的?”

符春舟暼了眼她習慣性要做筆錄的架勢,猶豫地開口:“額,小云兒,咱這……合適嗎?”

任晴雲的筆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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