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立即正了正臉色，“我能重新回答？”
甄善黛眉輕挑，“給你個機會。”
無塵默了一下，小心地回道：“好，那我們先去摘花！”
甄善送了他一個白眼，“呆子！”
話落，她直接走進梅林，不管他了。
無塵連忙跟上去，與她並肩走著，“善善，對……”
甄善腳步停下，涼涼地瞪著他，“蠢和尚，你再敢說那三個字，信不信我把籃子扣你頭上去？”
無塵立刻挺直脊背站好，薄唇抿得緊緊，一副乖巧聽話的小媳婦樣兒。
甄善心口酸澀得厲害，真要乖巧的話，也就不會瞞著她那麼大的事情了。
男人，就沒一個誠實的！
甄善突然伸手抱了抱他，眸中泛起水色，可就只有他不誠實的原因是自己默默承受著痛苦折磨，不願她擔憂的，不是為了算計她，不是想從她這兒得到什麼。
無塵耳根紅了紅，輕柔地回抱她，“善善，莫惱我。”
甄善聲音微澀，“惱你了，你又想如何？”
無塵擰著眉，“如何才能讓你消氣呢？”
她哼了哼，“這個還需要我幫你想？”
無塵又想道歉，可想起她的話，又乖乖地說：“那貧僧自己想。”
甄善將眼裡的水色抹在他的衣服上，抬頭，輕哼，“想不好小心我打你。”
無塵眉眼舒展，輕輕地笑了。
她眸色微顫，伸手捏了捏他蒼白俊美的臉頰，卻怎麼都沒捨得用力，“聽到我要打你，你還笑，真是呆子不成？”
無塵認真道：“只要善善高興，我是呆子也無妨。”
甄善放開手，提著花籃往前走。
無塵不解，他可是又說錯什麼了？正想著上前去解釋，卻見她回頭，“傻子，我餓了，你確定要再呆下去嗎？”
“貧僧就來，糕點很快就可以做好的，禪房裡還有些果子，不若我拿給善善，你先去休息？”
無塵聽到她餓了，哪裡還管得了其他，急急忙忙地說了一大堆。
甄善忍不住笑了，只是這笑卻伴隨著心裡絲絲的苦澀，“果真是傻子。”
無塵疑惑，她道：“我不想吃果子，就想吃你現做的糕點，不行嗎？”
別說只是想要她現做的糕點，就是她想要天上的瓊漿玉液，無塵也只會點頭應好。
他上前接過她手裡的籃子，“善善等我一下，很快就好了。”
見他身影如風地在梅林穿梭，摘著枝頭開得最好的梅花，甄善唇角的笑意隱沒，眸中只餘痛色。
她閉上眼，壓下心頭的傷痛怒火，他們只剩下幾個小時的時間，她不想在這最後，兩人留下只有厚重的悲涼痛苦。
那時，她離開，連最後一面也不給他，讓他痛徹心扉。
這次，他離開，她不會再讓他留下遺憾了。
……
甄善看著他，緩緩地走在梅林中，梅樹推開，眼前映入的竟是一間禪房。
她微微一怔，初來這個禪院，無塵告訴過她，這兒有兩間禪房，只是她看到的一直只有他那一間，另外一間在哪兒，她有想問過，事情一多，便也忘了。
不曾想，原來在這梅林深處。
一陣清風拂過，禪房門外屋簷下的風鈴叮鈴作響，清脆悅耳，似在歡迎主人的迴歸。
“善善？”
無塵落在她身後，聲音有些發緊。
甄善轉眸去看他，緩聲問道：“我能進去嗎？”
無塵瞳孔微縮，挪了挪唇瓣。
見他沉默，甄善也不惱，只笑了笑，“那算了。”
無塵緊張地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甄善抬起頭，眸色溫柔，並無惱意，也讓他心裡掀起的波瀾緩緩平息下來。
他輕輕放開她的手，上前一步，手放在門上，微頓，但還是慢慢地推開。
入眸，熟悉又陌生，恍惚見，她好似回到了相國寺，那記憶深處的面孔、往事一點一點浮現。
她初出忘川河，第一眼見到的一抹光芒，踏著梵音而來，眉眼澄澈，神骨清秀，好一個秀色可餐的小和尚。
那般乾淨慈悲，恍了她的眼，叫她嚮往，又想……毀去！
地獄深處爬出的惡鬼，便是這般心思卑劣。
而她也做到了，她把淡薄紅塵的佛子給拉下蓮臺，卻又不曾珍惜。
呵，也難怪會有報應！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和尚他背棄神佛，破了戒，註定情殤煎熬，而她玩弄感情，壞了佛子的修行，註定求而不得。
“善善，善善！”
無塵緊張到無措的呼喚入耳，甄善看向他，才發現自己臉頰滑下了兩行清淚。
他手裡的花籃早已丟下，不安地想要抱她，卻又怕惹她傷心，只緊張地團團轉，修眉緊緊擰著，難受得厲害。
甄善眼中水色更濃，為他不值。
她啞著聲音，“這個禪房，我……記得。”
無塵眸子倏而瞪大，臉色煞白，“善……悟心！”
甄善轉身，緩步地走進禪房，乾淨整潔，清幽雅緻，這哪兒是禪房，分明是女兒家的閨房。
她性子一向不會委屈自己，即使是佛寺，該享受的她依舊不會委屈，只幾日，就讓雀兒把禪房收整得穩穩妥妥。
看著窗邊的繡架，甄善扯了扯唇瓣，連這個他都記得，只是他總以為，自己平日送他的帕子是自己繡的，卻其實，全是雀兒的手筆。
那時的她冷心無情，自詡清高，如何會給男人做繡品？
回想，真真是……
無塵在震驚後，看著禪房中的身影，眸中漫過許多情緒，心裡壓著滿滿的不安和苦澀。
她記得了……
無塵痛苦地閉上眼，到了最後，她還是記得了，對他，也大約只有恨了吧？
動凡心，起妄念，墮魔道，造殺戮，他孽債滿身，如今，這就是報應嗎？
所以又要她恨他，拋棄他嗎？
如果是，無塵苦笑，他該受的！
“無塵。”
清冷的女子聲音平靜至極，無塵聽到，指尖輕顫，不敢抬眸去看她。
甄善背對著他，緩緩道：“我先前不是承諾過你，在解決佛母殿的事情後，會告訴你一些事情嗎？”
無塵沉默，身體緊繃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