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的頭髮?”

這日,婢女用生薑水給甄善洗了頭髮,只是再擦拭的時候,原本白色的毛巾,竟然沾上大塊大塊的黑色,而她原本烏黑的髮絲,也寸寸成白。

甄善聞言,轉頭,看了看自己大片已變成白的髮絲,眸光微微一晃,心中泛起細密的痛楚,隨之又化為諷刺。

青絲成白,只是嘲笑著她從前的愚蠢和眼瞎,可笑至極。

“去請蠱婆婆過來。”

“是。”

婢女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就怕晚了,甄善出事,那她們絕對會沒命的。

蠱婆婆很快就來,跟在她後面的還有眸色滿是擔憂的言燁,尤其是他在觸及她變白的髮絲,更是慌張。

“善善,你哪裡難受?”

甄善沒理會他,“婆婆,得麻煩你再幫我配一下藥。”

蠱婆婆見此,心裡鬆了一口氣,走過去,看了看她的頭髮。

“上次幫你配的藥,本來是可以維持五年的,應該因為你重傷的緣故,才會提前褪色的,等明日,我找齊了藥材,再配藥來給你染回去。”

甄善點點頭,“麻煩婆婆了。”

“你這丫頭,如今倒跟我越來越客氣了。”

甄善扯了扯唇瓣,“沒有,場面話而已。”

“什麼時候你也會說……你先休息吧。”

蠱婆婆話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頓住,今非昔比,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肆意瀟灑、鮮衣怒馬的風吟攝政王了。

甄善垂眸頷首,“婆婆也是。”

……

“前輩,她的頭髮?”

屋外,言燁望了望裡面,轉眸看向蠱婆婆,問道。

蠱婆婆原本是想直接走人,不去跟爛人廢話。

但想到什麼,她腳步頓住,轉身,對著他就是一頓冷嘲熱諷:

“頭髮?虧你還有臉問?姓言的,你真以為牽機毒那麼好解的嗎?你和你那個好師父步步算計,把你自己的身體當成籌碼,牽機毒說喝就喝,能耐得很。”

“也就只有那個傻丫頭,為怕你出事,不顧性命,將毒往她自己身上引,你可知,當時有多兇險,但凡她有所猶豫,或是受不住毒的反噬,提前收手,你這條命還能苟活到現在?”

“呵,我倒是希望她那時收手,至少你這個禍害死了,她如今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青絲成白,換來的卻是狼心狗肺,多不值,多傻?”

言燁愣愣地僵在原地,腦海中浮起她雪白的髮絲,喉間湧起腥甜,三千青絲成雪,換得一場虛情假意……

言燁眸中滿是悔,心臟抽疼到他幾乎站不穩。

他想進去告訴她,始於算計,終於沉淪。

他算到了一切,卻偏偏算不到,他會真的愛上她,如蝕骨之毒,戒不掉,也不願戒,終把自己逼瘋。

也把他們逼上絕路。

可善善,我真的想過為你放棄一切的,朝凰殿外,只要你願意回頭……

言燁垂眸,心中溢滿絕望。

……

“參見殿下。”

向壹走進房間,見主子站在窗邊,望著天際那殘缺的冷月,他低下頭,跪下行禮。

“向壹,你跟在本王身邊多久了?”

“回殿下,五歲起,如今二十年了。”

“二十年,”言燁淡淡地咀嚼這三個字,卻突然,轉身一腳踹在他身上。

嘭!

向壹砸向旁邊的桌子,痛得直不起身,他趴在地上,“殿下息怒。”

“這些年,你倒是認不清自己身份了,”言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漠地說道。

自以為是他身邊的元老,什麼都是為他好,一而再地欺瞞。

死亡峽谷一役,故意謊報她出發的時間,害她險些命喪在那。

明知她為救他青絲成雪,卻故意隱瞞。

他,該死!

向壹對上主子佈滿殺意的眸色,那雙本如琉璃,美如月色的淺淡眸子,此時如翻滾著駭人的殺氣。

他所有反駁的大話全部卡在喉嚨裡,“屬、奴才不敢。”

“來人。”

“殿下。”

“將他拖下去,廢除武功,終身囚禁地牢。”

向壹面色灰白,伸手想去抓他的衣襬,“殿下,看在奴才跟在您身邊多年,求求您饒了奴才吧,殿下……”

“拖下去。”

“是。”

“殿下,她就是個禍水啊,她會害死您,會毀掉您的。”

言燁置若罔聞,淡淡閉上眼。

他於她,何嘗不是禍害?

……

翌日,甄善難得精神好些,讓婢女扶著她起身,在屋裡走走。

她能起身後,就開始嘗試下地,即使摔在地上,她也不想整日癱在地上。

只是甄善動了動手,經脈盡毀,丹田空空,十多年武功修為一朝都散盡。

呵,甄善心中自嘲,現在別說動武,她連自理都還不行,可不真就一個廢物嗎?

“夫人!”

甄善正想著事情,一時沒注意到,絆了一腳,整個人狼狽地磕在地上。

言燁一進來,就見她摔在地上,臉色煞白,慌忙地將她抱起,不住地問道:“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他抬眸,對著兩個嚇得魂都丟了的婢女怒道:“還不快去請蠱婆婆。”

“是、是。”

甄善神色冷下來,厭煩地去推他,“滾開。”

言燁這次卻沒聽她的,強勢地將她抱到床上,突然瞥見她膝蓋處的衣服染上鮮血,神色一緊,連忙想去檢視她的傷。

甄善厭惡地拍開他的手,眉眼滿是反感,恨不得跑去浴間,將被他碰到的地方刷洗乾淨。

言燁眸光一黯,“你受傷了,我看看。”

甄善冷漠地看著他,“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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