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尋你們青將軍。”有了之前同青洛之間的謀劃,明安王姬只覺得自己現在最能依靠的便是青洛,甫一收到信箋,便忙不迭的趕來了護國將軍府。

護國將軍青墨錚離開京兆城之時,明安王姬尚在同那酈濱卿卿我我……

現如今前者已然回來府中,明安開口便喚一句青將軍,守衛就算知道不是在喚護國大將軍青墨錚,憑著對明安那份厭煩,也總要添些亂子出來才正常。

“王姬,將軍征戰長寧,現下里好不容易回來京城修養調整,還望王姬行個方便,暫且回去罷!”

其實這守衛的話已然足夠給明安面子的了。莫要忘了,以青墨錚正一品大將軍的身份,區區一個位同郡主的西戎王姬,到底是不夠看的。

可到底是青墨錚手底下的人,明白無論是出於兩國交好,還是如今京兆城混亂非常的局勢,同明安王姬交惡都沒有什麼好影響。

以至於,就算是這守衛再怎麼厭煩明安王姬的所作所為,卻也還是恭恭敬敬的趕人,沒有半分不尊之言,只叫後者說句解釋的話,都要覺得是自己無事找事。

“我要尋的不是護國大將軍,而是青將軍。”

“王姬是要尋郡主?”若是以將軍的品級來算,自家小姐可是要比面前這位王姬低的,守衛在府中待了這麼多年,哪裡能捨得自己看到大的小姐受了委屈?

“嗯!”

這回明安王姬倒是學聰明瞭,趁著對方還沒來得及開口,當即便道:“我尋郡主有要事,還望通融一二。”

“王姬若是有要事,應當去尋鴻臚寺主事的官員才是。”這位可沒少給自家小姐找事,若是將人放進來,無異於是給自家府上引來一位不速之客。

“若是帶兵平定一方,王姬來找上我家郡主尚且有意義。至於那些賞燈看花的事,確不在郡主要管的範圍之內!”

“不過……如今周遭諸國安穩的很,若是當真有需要郡主出手的,恐怕是隻剩下叫西戎從藩屬國,真真正正變成我大酈的江山。”

不得不說,這話說到此時,顯然已經不甚禮貌,更是帶著幾分頗有些過分的侮辱在。

除開那曾經一廂情願、自以為是的愛情,在外人面前,明安從來便不是一個能隱忍的性格,可無論是如今寄人籬下的身份,還是要念著同青洛之間的惺惺相惜,明安都只能忍下這份侮辱。

這明安王姬倒也有幾分本事,並非是表面上那般無用。我已然如此說她,她竟是依舊能夠忍下去一言不發。守衛心中如是想著,以至於前者都沒想到自己的片刻隱忍也能改變旁人對自己的看法。

“郡主如今在為你們幾位西戎來的準備秋獵,你若真有那要事,便叫鴻臚寺的人陪著你去尋她……莫要到時候同郡主說,是我阻攔與你。”

正是因為那片刻的改觀,守衛還是對明安放了水,與人些許提示。卻也同樣不想,自己這般與人為善的作為,會在不久的將來給自家小姐免下不少的麻煩。

“多謝。”沒了那份自以為的愛情,本就愛憎分明的明安王姬自然而然不會再出現旁人說什麼也聽不進去的情形。

若不是因為自家靜姐姐出事之上更想是長輩們那般一板一眼,沒有半分變通,其實如今之事就算明安告訴自家靜姐姐也並無什麼不可。

可前者若是處理起來,所說直接了當,也不然沒有半分迂迴的可能,就算是將京兆城裡的禍害逮了出來,也不能真正將酈濱的目的挖掘出來。

“王姬……”守衛的話已然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明安並沒有反駁自己適才的意思,愣了愣,只覺得這般好說話的明安王姬倒是像個假人:“謝王姬理解。”

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眼裡是怎樣一副入不了眼的德行,現下里的明安王姬只如同明鏡一般,對於這守衛愛搭不理,更帶著幾分厭煩的表現,可謂是不能再認同。

拱手一禮,明安也沒有再矯情什麼,轉身便離開了護國將軍府。

“這明安王姬該不會是醉翁至於不在酒罷?”明安前腳剛剛離開,眼見著人已然走遠,應當是聽不見自己一眾人的議論,一旁的守衛對著剛將人趕走的同僚如是嘆道。

“聽聞不少姑娘、公子家皆是會因為看上旁家的公子、小姐而同其家中兄弟姊妹陳那個為至交好友,就等著議親之時能與其美言幾句……這明安王姬該不是看上了大公子罷?”

這守衛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可能是旁人,在護國將軍府能被尊稱一聲大公子的,無非就是青浦。

少年將軍棄武從文,在誰家姑娘心中,不是那尚佳的人選?以至於府中眾人無數次說過,能配上自家大公子的,除卻小姐沒有旁人,而想要配上後者,便是那王子皇孫也屬實是不夠格的。

“若是她那個姊姊惦記咱們家大公子也就罷了,若是她……只要陛下還沒有削將軍權利的意思,就算是這位王姬和大公子自己同意,陛下都不會同意。”

這話便是明晃晃的瞧不起明安,只覺得明安沒有半分價值了。

“我如今只盼望著這位王姬能少與小姐添些事才是。聽聞竟是喜歡那安王世子,這便是我家姑娘腦子被門夾了,也不至於傻到這個份上!”

可惜,眾人這些話如今明安王姬是一個字也聽不到,後者正想著如何能夠安安穩穩的早些尋到青洛,更是能不在這一路上給旁人添麻煩——有了七夕那天晚上的事,明安便也漲了記性。

並不是自己有功夫便能躲過這明裡暗裡算計的。更何況,酈濱等人顯然在軍營裡頭是安排了奸細在的,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不愁看不出那份並沒有費多少心思造出來的假圖。

如今既然已經看清楚那酈濱的真面目,明安自然也不可能再傻乎乎的,七夕夜的事,無論怎麼想,也合該是算到酈濱身上的。

畢竟出了酈濱之外,旁人就算是抓走了明安,也沒有什麼實際價值。反倒是如今的明安,只怕是要因為在前者眼中失去利用價值,而成為棄子,天知道要面對多少生死存亡的時候?

明安怕死,卻也知道孰正孰邪。在如今這般境況之下,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便要數夜熙才是……

只是不知那酈濱是犯了什麼毛病,竟同自己送信來叫自己小心?明明便是其人所為,還做出這等賊喊抓賊的事來,當真以為自己是個耽於愛情的傻子不成?

正待明安還未想明白如何同誆騙夜熙同自己一道去尋青洛之時,便發現自己這雙不爭氣的腳已經將自己帶到了夜府門前。

“王姬,可要屬下進去通傳?”門口站著的赫然就是那侍衛隊長。之前那這一遭既然是皇帝屬意,即便是後來出了事,酈璟也沒有歸罪到幾人身上,不過是自己小心謹慎了幾分。

看來自家主子的目的還是達成了的。那侍衛隊長暗自腹誹,面上竟然帶上幾分笑意,若是誰敢說如今的明安王姬對夜熙沒有半點意思,就算那人是明安王姬自己,侍衛隊長也敢出言駁斥!

“這是……”聽見這頗有幾分熟悉,卻是一度叫自己厭煩不已的聲音,明安愣了神,抬起頭來看向府門前的匾額:“夜府?”

“這是夜熙那傢伙住的地方。”雖說知道自己如今若是不來尋夜熙,只怕是從京兆城到京郊這一路上,準是要大傷小傷,未必能走到青洛所在的大營,可明安到底是沒想清楚如何開口,暗恨自己怎能這般莽撞,“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王姬可是有什麼要事要來尋夜大人?”

“若是不方便說,王姬大可以直接喚夜大人相隨的……只是夜大人如今尚且在鴻臚寺忙些卷宗的公事,只怕是要王姬等上半個時辰才是。”

沒了需要憂慮的,明安自是應下,沒想到前腳接過侍衛老八那姑娘遞過來的茶點,便等到了匆匆而歸的夜熙。

“夜……夜大人,適才那侍衛說夜大人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

“鴻臚寺本就是負責些對外邦諸事,如今大酈境內歸屬於鴻臚寺來管的,最大的事莫過於王姬同郡主。”

夜熙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因為那日小巷中逢了明安,前些日子又出了那一遭從人手中搶明安的事,才叫自己去細細分析其中關聯,只能拿公事公辦的話來搪塞明安。

“如今王姬有了需要,臣自然要儘早趕回來,不然便成了本末倒置!”

聽夜熙如此說著,明安也不知為何自己心中竟泛一絲失落,就如同那時候乘車離開,與酈濱一別之時那種酸澀,卻又不得不隱忍的情感。

將心中雜亂的思緒甩開,便見夜熙已然安排好了馬車,只等著自己登上去,便可出發:“王姬,適才臣聽說王姬要出門,因而臣特地做好了安排,如今一隊侍衛隨行,誓死保衛王姬安全。”

“夜大人,你便不問問我要去做什麼麼?”夜熙這般公事公辦,更是屢次看自己笑話,怎生這般好心?

“這大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叫臣照顧好王姬的安危,臣自是視死如歸。”

果然,這人的公事公辦顯然已經到了巔峰。明安心中如是想著,可卻依舊按耐不住另一個聲音的出現:他當真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話麼?明明每次自己遇到難以解決的煩心事,首先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都是夜熙……

“王姬請上馬車。”看出夜熙和明安之間的氣氛已然陷入僵局,還是扮做貼身侍女模樣的侍衛老八那姑娘率先開了口,將明安迎上馬車,“既然王姬這事緊急,還是早些出發的好。”

雖說以如今尋常百姓的接受能力來說,未婚娶的男女同乘馬車還是不甚合乎禮法的,但無論是皇帝推行改革本就要從上至下的做起,又或者是明安本身,都是不在乎的。

以至於,夜熙為了更好的保護好明安,二人非但是同乘馬車,還是明目張膽的招搖過市,一路從京兆城到了那京郊……

“既如此,我想那酈濱是對王姬動了心的。”

“什麼?”這下倒是輪到明安不能理解了。

“按王姬所說,七夕上那群人並沒有殺了王姬的心思。”青洛將那信箋放在大帳中的桌案上,如是分析道,“如此,既然王姬篤定那群人是安王世子派來的,便更能說明這下棋之人將自己執迷其中了。”

“所以,他寄這信箋,可是看出來我,已然變了心?”

明安如今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就算是這酈濱真個悔改,前者也不可能把一顆心放在這等算計自己家國的人身上。

“若是安王和這位世子未必真的齊心呢?”儘管青洛對於那詩詞歌賦同所為的黨爭並無興趣,可就算是拿兵書上寫的那些類推,也能明白其中道理:“即便目標都是這大酈的疆土,也有何者為王的分別不是麼?”

就算是孟靜同子女再怎麼善待這本就命運悽慘的王妃同其一雙子女,這嫡庶之別在西戎到底還是非一般重要的。

就算是前者不在乎,卻也不願意讓這自由自在的寶馬染上那些世俗的泥濘。

若是將話再說的難聽一點:如果讓沒有能力的人手中掌握了其人控制不了的權力,最後非但是對權利力的褻瀆,是權力之下一切的不幸,也是將其人更早推向黃泉的催命符。

“那我如今該如何是好?”明安的性子,多還是以相信自己為主,只是到了青洛這裡,或許因為後者所擁有的一切,無論是精神上和物質上,皆是明安心中追求的境界,因而無論青洛說什麼,前者總是能真心聽進去的。

“在京兆城中出入,皆令人侍衛左右,保證安全,便免得給小人可乘之機。”青洛如是說著,想想那位還站在帳外的夜大人,又讚道,“今日王姬做的便很好。”

雲絲已落千山外,夕霞不見月光彩。平靜的京兆城正如這天一般,不知何時便是一場寒下去的秋雨,無論是沼澤之上看似安穩的長路,還是懸崖峭壁間岌岌可危,卻也在明面上的棧道,前方曠遠,不行難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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