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威武!將軍威武!”

翻身下馬,青洛便聞這一聲聲整齊劃一的呼喊助威之聲響徹整個兒京郊軍營。此等話已然聽過不知多少遍,前者自然也不會因此驕傲了去。

方才青洛親至,更是直接帶著眾將士去馬廄裡挑好了馬,按照孟明際的需要,親自上馬給眾將士演示一番。

一身鎧甲迎著這盛夏的炙熱,那銀光非但不寒,倒是有幾分奪目。直接便刻在在場眾將士的心頭。

到末了,眾將士記憶裡除卻那一箭箭正中靶心的準頭兒,便只剩下自家將軍神勇的身姿——若說婀娜,若說魁梧,沒一個不是侮辱了青洛去。

如蛟攀雲,似竹穿石。挺拔而不至於僵硬,似雲行而不帶有半分扭捏。策馬揮鞭,叫人挑不出半分錯處來。

有了青洛打頭陣,後面緊跟著的眾將士俱數鬥志昂揚起來,各自挑了馬,拉弓射箭,沒有戰場上的悲壯,到底是藏了幾分盛世安和的色彩在。

紅綢綠樹黃土揚,踏馬側身向北騎。金梭難織人間色,銀箭褐羽三千里。雖說本事在身上,可在京兆城也是甚少能有這策馬揚鞭的機會,參與其中的將士,無不振奮精神。

軍營裡頭每日沒有什麼新意,時間一長,便叫人覺得無趣的緊。因而只要有熱鬧可湊,眾將士自然不會放過。

一時間周遭圍看的將士越聚越多,叫好聲遂是此起彼伏。

“好!”

“好,好!”

騎行射中,圍觀眾人復又是好一陣歡呼叫好,為了青洛允諾的彩頭,眾將士便也暗自較勁。

“將軍不想著知道我為何突然來了這麼一出麼?”許久未曾如今日這般暢快,牽著馬韁繩的青洛尚且沉浸在方才的赤烏朗風之下的馳騁,便被孟明際叫到一旁去。

聽聞這話,青洛將手中的韁繩遞給了管馬廄的馬伕,勞煩後者將馬送回去,這才斂去面上那更比驕陽燦爛幾分的笑容。

“孟統領左右不會做什麼對大酈百姓有害的事去,將秋獵交給了你,便是我已然信任孟統領你的本事,又何必事事置喙?”將礙手的護腕拆解下來,隨意拿在手裡,青洛如是道。

“若是什麼事都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倒不如我事事親力親為,有何必叫你來負責這秋獵?”

其實以孟明際的改變和所作所為,換作任何一個人,都自然要新生懷疑,奈何青洛早就見識過這人的本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隱瞞的事,既然不願說,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只要不傷害到任何人,旁人便沒有資格去過問。

更何況,如今孟明際在京郊大營裡一直沒有做出半點兒出格的事。之前東萊那一戰雖有過錯,也已然付出了相應的代價。青洛可不是宣威,斷然不會因為一個無傷大雅的過錯,便將一個人歸類成無可救藥。

“青將軍,不知能否叫我這侍衛也一道試試?”雖說這事是姓燕的自己要求,可酈崇明擺著也有自己的目的,直接走過來打斷了青洛和孟明際的交談,將人帶了過來。

“雖說孟統領應該是早有打算,不過我這侍衛是個方才來軍營不久的,想來是不被考慮在內的……如今做了本皇子的侍衛,本皇子便也尋個私心,為之求個展現的機會。”

“既然殿下開口,倒不如此番叫有興趣的將士們皆參與進來,確也不錯。”早就知道了前因後果,青洛自然是提供一切自己所能提供的方便,可若是答應的太輕易,反倒成了問題。

民間有句話說的好:‘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左右只要這姓燕的尚且在自己眾人的監視之下,便能保證眾將士和到時候參與秋獵眾人的安全,青洛倒覺得直接叫這人能成功入選,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能知道其目的。

知道青洛明白自己的意思,甚至沒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酈崇當即便拱手道:“如此,便麻煩青將軍和孟統領了。”

“分內之事,不談麻煩。”青洛擺了擺手,倒是孟明際接住了這話。

在場沒一個傻子,至於那姓燕的,能被派到酈崇身邊離間姐弟二人,本事不會小了去,若不是有那先入為主的認識,自然也不會被面前幾人耍得團團轉。

有了青洛這話,只要軍營裡頭善騎射的,盡數參與其中。等這燕溪拿了箇中規中矩的成績之後,孟明際也基本上確定下來一份名單交給青洛。

“屬下覺得若是叫這些善騎射的將士跟在貴人們身旁,想來是要給人添厭煩的。”雖然青洛不問,選定好人的孟明際還是同前者說明了自己的目的。

“因而屬下的意思是……”

孟明際這法子確實也算的上少有的叛逆,青洛聽了,只覺得和酈崇殿下的思考有的一拼——法子好是好,只是叫旁人接受起來,屬實不容易。

“當然,屬下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孟明際一點不掩飾自己對於宣威的報復,方才將自己的打算附耳同青洛說了,當即便笑得沒有半點遮掩。

“這些善騎射的將士多是宣威將軍的老部下,又或者是在這軍營裡頭待了許多年的老人。”

孟明際說話半點兒也不避人,不只是那燕溪,前者的聲音恐怕能直接傳到宣威本人耳朵裡去,也全然不在乎:“若是能叫他們信服於我,那在這軍營裡頭我孟明際便能橫著走了!”

那邊眾將士聽了這話,也只能笑嘆一句‘到底是年少人的心性’,雖說是有幾分大言不慚,雖說是有幾分不將旁人放在眼中的氣魄,可到底是稚嫩,到底是不分場合的直率。

青洛順著笑聲望過去,知道眾將士如今是接受了孟明際的,可若想叫人真正信服,尚且需要時日:“看來依孟統領方才展現出來的本事,恐怕還到不了叫眾將士皆俯首敬仰的地步。”

之前孟明際贏下眾人的手段確實是有幾分市井痞氣在的,叫眾將士接受有這麼個統領確實是足矣,只是到底不可能如同敬重青洛和宣威那般……

可孟明際對自己的本事有幾分掩飾,又有誰能說的清?若不是離開孟府,出得京兆城那段策馬縱韁,只怕孟明際這些年早就連自己也瞞過去了。

能叫世外高人掩藏到那多是胭脂俗粉的亂巷裡的人,怎麼可能普通了去?

“自然,自然。”孟明際也明白青洛言語中藏著的意思,皆是習武騎射之人,便是前者再怎麼講偽裝習慣成了日常,真正上馬那一剎那,還是能叫人看出來的。

只是這軍營裡頭能比得上青洛水平的,除卻那宣威,恐怕也不過兩手之數,孟明際自然不會輕易暴露的了。

而看出孟明際明顯有意不叫那宣威看出,即便青洛並不瞭解背後的原因,但依舊願意幫著前者隱藏一二……

“原本這位置屬下是想要旁人去做的,只是既然酈崇殿下意下有了人選,左右這二人的水平也差不上什麼,屬下便想著依了殿下的心思才是。”

青洛尚且在看著孟明際遞上來的名單,後者便也不消青洛主動張口,站在一旁挨個兒解釋著這名單裡選定之人入選之因。

“好。”大致掃了一眼那名單,孟明際選出來的人都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青洛便也不打算刻意裝出一副挑挑揀揀的模樣。

青洛最煩的就是如某些文官一樣,為了展現自己比下屬更有幾分本事,無錯都要挑出錯來,沒意思的緊!

屬下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但是屬下的榮譽,同樣是身為統帥的本事。,該是何人的功勞,搶來奪去,最後只能落得個空名,於家國社稷沒有半分幫助。

“就這些人罷……便如你所說,只如守衛的方式去練,到時候再同他們說明。”

雖說孟明際這法子確實算得上是個好法子,只是叫一群將士和那些鬥雞、賽馬一般叫人尋樂子下注,只恐怕要叫一些老將覺得有侮辱之意。

可這話說回來,在京郊軍營中,少有那策馬賓士的好時候,憑著這份同流雲共道,與豺狼做搏的快意,也是這眾將士心裡頭渴望了良久的事……

“將軍?”眼見著孟統領已然離去多時,也該是自家將軍答應護國將軍回府休息的時候,自家將軍尚且不知在想些什麼,在大帳中望著不遠處的馬鞭出神,守衛大帳計程車卒不由開口。

青洛衝著那士卒頷首,卻是沒有起身回府的意思,只叫後者心中喟嘆:“將軍,是時候回去了……將軍可是還有什麼事還有什麼事要去做?”

“無事。”這會青洛應得倒是快,目光也跟著挪到了那士卒身上。站起身來將一旁擺著的鎧甲大致收拾一番,復又朝著後者開口,“走罷,該回去了。”

這邊青洛方才坐上馬車,奔著護國將軍府而歸。酒紅色的羅質帷幔隨風似入水,合上遠山帶著朦朧的青翠,也算是京兆裡甚是美好的一方景色。

一路搖搖晃晃,青洛也沒再思索方才那事。許多事皆是且行且看,只要肯隨時尋個變通的法子,左右是不會出問題。

況且,如孟明際這般別出心裁的新點子,若是做不好尚且有補救的辦法,做得好,便是難以複製的成功。與其現下里費心費力好一番猜想,倒不如順其自然……

可這事兒雖說是在青洛這裡過去了,在京郊軍營裡頭還是沒有消散餘暉——酈崇方才回到自己帳中,便見燕溪迎了上來。

“殿下,殿下覺得孟統領這個人怎麼樣?”既然如今已然算是酈崇手底下的近臣,燕溪倒也不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

“孟明際?”酈崇坐在上手,微微垂了眸子笑道,“有些本事,但不過是個世家出來的公子哥。”

言外之意,這孟明際有幾分本事……但是不多。況且這世家大族出來的,雖說可用,尚且要思考可是會被其身後的家族挾持,到最後養出個權相,騎在自己頭上。

“依臣看,這孟明際可不止是個世家公子哥。”

“這孟明際……只怕是個扮豬吃虎的存在。”

“哦?”所說不知這孟明際到底有多少本事,都是偽裝了這麼多年的人,酈崇怎麼可能真的將前者當做個公子哥來看?只是要在燕溪面前裝上一裝。

明擺著自己和皇姐鬥起來,就算是兩敗俱傷,也不至於一個也剩不下。這燕溪來到自己身邊,無非是想要將來的自己成為一個有權無實的儲君罷了!

酈崇裝出一份野心的同時,依舊在扮演一個極易被當做傀儡皇帝培養的無能皇子形象,倒也確實是有幾分辛苦在的。

“本皇子倒是不覺得這孟明際真有幾分本事。”

“文不成,武……也只能算是平平。屬實算不上個有本事的。”裝傻也要適度,若是句句假話,酈崇自問還真沒有那般本事,三分真七分假也好,七分真三分假也罷,方才好迷惑對方。

見那燕溪沒有接話的意思,酈崇便也不會叫自己的話掉在地上,將一個有幾分小聰明的野心皇子扮演的不能再真:“你的意思是叫本皇子拉攏這孟明際?”

“也是,皇姐那邊有你們燕家二位,一文一武,本皇子雖是到了這軍營,以青家人的脾性,自然不會倒向任意一方。”

誰想酈崇此話一出,便聽見那燕溪笑道:“殿下當真以為這青將軍沒有站隊麼?”

“別忘了當初殿下那賭坊走水便有青將軍的手筆。”

“每有要事,青將軍皆是去公主殿下那茶舍……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青將軍站在公主殿下那邊麼?”

但凡酈崇的心思在皇位上,現在必然已經受到刺激,恨不得立刻將酈嵐拉下來。可對於前者來說,自家皇姐身旁人越多越好,方才能不叫人受了委屈。

微眯了眼眸,酈崇的陰險不達眼底,繼而便急忙用迷惑替代了這裝不好的神色:“只是這孟明際總做些不靠譜的事,誰知那一日便要被……”

燕溪叫酈崇拉攏孟明際就是為的後者的做事過於不尋常規,想起一出便是一出,若是想要抓到把柄,再加上些許做出來的證據,到時候便很容易扳倒。

只是燕溪心裡頭想的,自然不可能同酈崇說明,只是笑笑:“有臣在,定然不會叫他的過錯擋了殿下的路。”

“殿下?”燕溪一抬頭便看見酈崇死死地盯著自己,也不由得有幾分心虛。

“無事。”

自然無事,酈崇盯著燕溪,不過是為了學那狠厲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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