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
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勒緊了韁繩,隨即傳來了高亢的馬鳴聲。
風笑塵翻身下馬,朝著賣糖葫蘆的白鬍子老頭兒走去。
“老伯,還剩最後一支糖葫蘆了,你賣給我吧。”風笑塵彎了彎腰,禮貌的說道。
老頭努力撐起佝僂的後背,抬頭對上了一張極英俊的臉。
這少年身姿挺拔,穿著威武的盔甲,背上交錯掛著兩把大刀,腰間的令牌上隱約晃動著兩個字——辰安。
老頭飽經風霜,見過多少沉浮世事,一雙混濁的眼睛早已敏銳地識別出眼前少年的身份。
“辰安王殿下!”老頭說著便要下跪,卻被風笑塵一把扶住。
“老伯,別跪。”風笑塵一手拽著韁繩,一手托住老頭的胳膊。
二人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驚動了來來往往的百姓。
“剛剛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說什麼?辰安王,在哪?”
“你瞧,那可不就是辰安王嗎?”
對於一個剛打完勝仗的將軍而言,辰安王單槍匹馬出現在京城的大街上,確實有些令人不敢相信。
不相信又怎樣,這就是辰安王呀,跪就完事了。
隨著零星幾個人的跪拜,越來越多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著跪了下來。
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周圍的人什麼情況,直到辰安王的名字傳到眾人的耳朵裡,百姓們才齊聲呼喊道:“拜見辰安王殿下,恭迎殿下凱旋!”
風笑塵無助地撓了撓頭,接連扶起好幾個鄰近的百姓,道:“感謝各位,都起來吧,別跪著了,地下涼。”
早就聽說辰安王為人親和,沒什麼架子,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百姓也大起膽來,三言兩語,問起軍中戰況、家長裡短。
“殿下,您的軍隊呢?聽說您今日班師回京,因未見軍隊,我一時未認出是您。”
“梨州大雪封山了,我有要事先行一步,軍隊最遲明早會到京城。”
“殿下,真是辛苦您啦!”
“不辛苦,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殿下今年多大?”
“二十有六。”
“殿下可有娶親?”
“還……沒。”
一美婦人喜上眉梢,高聲說道,“殿下,民婦有一女剛剛及笄,若殿下不嫌棄,可以認識認識啊。”
那美婦人的夫君使眼色道,“你這婦道人家,瞎說什麼?殿下身份何等尊貴?”
剛剛及笄,那不是小孩子嗎?風笑塵在心裡想道,嘴上說出來的卻是,“朝景戎馬平生,馬革裹屍,怎敢誤佳人。各位,麻煩都散了吧,等下還有要事。”
賣糖葫蘆的老頭也幫著驅趕人群,“散了吧,給殿下讓條路。”
過了好半天,圍在一起的百姓才漸漸散開。
“老伯,糖葫蘆。”風笑塵重新指了指那支糖葫蘆。
“殿下想吃,這是我的福氣啊。”
“不是我自己要吃。”
“那是買給小孩吃的。”
“也……不是。”
“那就是買給心上人的吧。”
風笑塵只笑不語。
“這最後一支糖葫蘆,就送給殿下吧。”老頭顫巍巍地遞來糖葫蘆。
風笑塵接過糖葫蘆,又塞了幾個銅板到老頭的手裡,道:“不可,錢還是要收的。”
風笑塵把糖葫蘆小心翼翼地包好,騎到馬上,朝老頭擺了擺手,“老伯,今天早點收攤回家吧。”
“好,殿下慢走。”
風笑塵看了眼微微暗下來的天空,縱馬疾馳而去。
剛上馬走了沒多久,大街上突然跑出一隻貓,後面又跟了一個少女。
那少女抓住了小貓,把它抱在懷裡,也不避讓。
風笑塵嚇了一跳,立馬拉緊馬繩。
戰馬因突然收到主人的命令,前肢高高揚起,幾乎是貼著那少女的臉停了下來,差點來不及躲避。
風笑塵趕忙下馬檢視那少女的情況,“姑娘,你沒事吧?”
那少女微微一笑,“無礙,這隻小貓受傷了,我來捉他回家。”
是我的錯覺了,她竟然毫無懼色,風笑塵心中暗暗稱奇。
“這位公子,”少女忽然正色道,“不管你有多大的急事,都不可當街縱馬,這樣很危險的。”
看著眼前這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少女,風笑塵被訓教地默默低下了頭,“對不起,我的錯。”
“哦,對了,姑娘,你知道鑑鏡司的人如今守在何處嗎?”風笑塵抬頭問道。
少女皺了皺眉說道,“應當是守在皇城附近,不過……我今天中午在重逢客棧門口看見過君大人。”
風笑塵追問道:“可是君無恙?”
少女莞爾一笑,“除了他,鑑鏡司裡還有誰是君姓?”
“多謝,那我先走一步。”風笑塵微微行了一禮。
“嗯,你走吧。”少女給他讓開一條路。
原本打算繞路從鑑鏡司門口走的風笑塵,現在一路直行。
他暗自嘆了口氣,還好,沒被那姑娘識出身份,不然又要耽誤好一會兒。
在風笑塵看不見的地方,少女握緊了手中的令牌,嘴角淺淺勾了勾,“我們回家了,小貓咪。”
另一邊的君無恙坐在重逢客棧的石頭臺階上,劍鞘被丟在一邊,仔細擦著劍身。
吳嶽從客棧裡走出來,伸了個懶腰,揶揄道,“我說君大人啊,你這劍一天擦八百遍啊?”
君無恙抬頭給了他一個眼刀,“關你什麼事?”
客棧的掌櫃出來送吳嶽,卻發現君無恙還坐在門口。
掌櫃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戰戰兢兢地開口道:“大人,您在這客棧外面坐半天了,要不再進來坐坐?”
“不用了。”
掌櫃斗膽再次開口道:“不是啊,大人,您在這裡擦劍,都沒人敢進來了。”
“那我往旁邊坐坐。”君無恙說著便往旁邊挪了挪。
掌櫃繃著個臉,“得嘞,您當我什麼也沒說。”
“哦,對了,吳大人,這是本店特色醬醃蘿蔔乾。不成敬意,還請您收下。”
吳嶽雙手去接掌櫃手裡的一包蘿蔔乾,“謝啦,掌櫃!”
然後捧著蘿蔔乾,坐到了君無恙旁邊。
“君兄,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
“像什麼?”
“像個盼郎君歸,郎君未歸的怨婦。”
“你說什麼?”君無恙劍也不擦了,直接插進了劍鞘裡,無語地盯著吳嶽。
吳嶽拆開手裡的那包蘿蔔乾,往嘴裡扔了一個,嚼得嘎嘣脆,“我瞎嚼蘿蔔乾。”
最後起身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