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
李天瀾呆呆的看著面前的女人。
在這個宴會廳裡，沒有什麼是不合理的。
個體和集體的概念被無限的模糊，每一個人的身份都在不斷的轉變，性別不再重要，思維不在重要，邏輯不在重要，生命不在重要。
荒誕，詭異，離奇這些概念被完全刪除。
任何所謂的匪夷所思都變成了理所當然，而且是不動聲色的被灌輸進了李天瀾的腦海。
正常情況下的李天瀾自然會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不對勁的。
可是現在他的身份被完全取代。
作為一個個體，他正在集體之中不斷的轉移身份。
思維從最開始的混亂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空白。
思維空白是一種什麼狀態？
那是一種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自我認知的狀態。
在這種空白之下，他可以接受任何訊息，並且將不正常的自動當成是正常的。
李天瀾沉默著，一言不發。
露絲依舊坐在他懷裡，她的眼神，她的臉龐，她的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極為自然的魅惑。
“沒有什麼是不正常的，大家都很習慣現在這樣的方式，如果你覺得這一切不正常，那隻能說明是你不正常，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畢竟，我們都是快成熟的種子了。”
“種子？”
李天瀾茫然的看著露絲。
“當然是種子。”
露絲笑了起來，她的眼神緩緩掃過宴會廳。
宴會廳裡所有人都像是收到了訊號，無聲的轉頭，然後朝著兩人一點點移動過來。
“我們都是種子，等到我們徹底成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面對宴會廳外的那個危險世界了。”
“危險的世界...”
李天瀾有些吃力的皺著眉頭。
“很危險的世界，也是很噁心的地方，那裡也有類似於我們的生物，但是每個人竟然都是獨立的，你敢相信嗎，他們面對面，甚至連對方在想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還有一些奇怪的叫廉恥的東西。
還有什麼法律，秩序，國度，哈，那樣的生物竟然還有性別，親情，友誼，最過分的竟然還有統治...
完全無法理解，他們認為他們自己就是自己，這太過分了...”
“那是我見過的最噁心的生物...”
又一道聲音響起，但說話的卻不是露絲。
李天瀾愣了愣。
宴會廳裡所有人都靠了過來，但卻沒有人說話。
那這道聲音...
李天瀾緩緩低頭，看著沙發的扶手。
沙發扶手上緩緩睜開了兩隻巨大的，流淌著黑色黏液的眼睛。
兩隻眼睛不斷開合，發出了無比嫵媚的女聲：“只有我們才是最純粹的，因為我們的意識可以掌握一切。”
沙發...
說話的是沙發。
李天瀾沒什麼反應，潛意識裡，沙發說話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要變成你...”
又一道聲音響了起來：“我要讓他坐在我身上。”
“還有我，還有我...”
“我喜歡他，我要殺了他。”
“你的眼睛好美，可以送給我嗎？”
“你的手掌好像很好吃...”
“靈魂！靈魂！讓我做你的靈魂好不好？”
“我要你的身份，借給我，借給我！”
“你的聲音...你的思想...怎麼賣，賣給我...”
沙發， 茶几，酒杯，地板，果盤...
所有的東西都開始發出聲音。
宴會廳裡朦朧的燈光無聲無息的熄滅了大半，所有人都沉默的圍繞在李天瀾身邊看著他。
這裡成了唯一的光源。
而光源輻射範圍之外的黑暗裡，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從各個角落裡不斷出現，大量的眼睛注視著李天瀾，無聲的傳遞著各種各樣的訊息。
“你是陳少卿...”
“你是潘森...”
“你是黎松平...”
“你是男人，也是女人，性別的轉換可以同時進行。
“你擁有全世界的財富，但卻因為買不起一塊麵包餓死在街頭成了天下無敵的高手然後被一個孩子刺殺在了一萬米一下的海溝裡屍體被大火燒成了灰燼...”
“你喜歡絕對的混亂和毫無規律的變化帶著暗影的祝福...”
“你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卻在五千年後美人的男人...”
“你死亡可以重生，暗影才是永恆，黑暗會吞噬一切...”
“人性是最廉價的東西...所有的概念都毫無意義，只有混亂是唯一的真理。”
各種訊息瘋狂的朝著李天瀾的腦海中不斷的灌輸。
李天瀾的表情逐漸扭曲，隨後開始變得平和，然後變成了陶醉。
各種各樣的觀念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碰撞。
混亂的，矛盾的，幼稚的...
但是合理。
一切都非常的合理。
光源之外的黑暗裡，大量的眼睛閃爍的越來越快。
訊息傳輸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這一切的訊息...
都是知識。
或許正常人無法理解，但這就是屬於混亂的知識。
“我們都是種子...外面那個噁心的世界等待著我們去征服...我們的理念會同化任何生物，因為混亂才是最完美的概念。”
露絲幾乎完全趴在了李天瀾懷裡。
她吃吃的笑著，指著周圍的人。
那些精心打扮後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精緻的名媛。
那些氣質成熟嫵媚讓自己看上去優雅端莊的貴婦。
那些西裝革履讓自己看上去成熟穩重的大叔...
男男女女，周圍的桌椅家族，每一滴紅酒，每一塊水果...
“我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我們。”
露絲輕聲呢喃道：“這裡每一個人你都可以隨意的享用，我們會很快的征服外面的世界，他們都是我們的種子...你今天還是潘森，還在安南，也許明天醒來，你就會出現在星國，或者中洲，身邊躺著一個你從來沒見過的女人，但她也是你自己...
你現在是個乞丐，一覺醒來，你會成為議長...只需要閉上眼睛，你可以從星國到中洲，然後變成任何一個人，因為每個人都是我們自己...
這樣的世界，難道不好嗎？”
“我們都是成熟的種子，那個世界，很快就會是我們的...”
“那個世界，在哪？”
李天瀾喃喃自語。
“在門外啊...”
露絲柔聲笑著。
“門外...”
李天瀾有些茫然：“門，在哪裡？”
“在這裡，我在這裡。”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李天瀾身邊驟然出現了一道光門。
光門微微顫動著：“來吧，推開我，外面的世界都是你的。”
“去呀...”
露絲像是在撒嬌：“去推開它，迎接我們的時代，去呀...”
李天瀾有些茫然的站起來， 有些茫然的伸出手。
他的手掌落在了門把上。
“推開它，推開它...”
露絲不斷的說著。
周圍的名媛貴婦精英全部圍了過來，一臉扭曲的興奮和期待：“推開它，收割，收割...推開它...”
李天瀾咬了咬牙，握緊了門把手，用力一推。
光門沒有半點阻力的被徹底推開。
門外是柔和的燈光。
整個宴會廳裡猛然爆發出了一陣無比扭曲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