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咋不上天呢
高大強認罪,等待他的毋庸置疑是死刑。
不僅如此,死後他的魂魄還會被陰差押往冥府受審,打入無間地獄。
永生永世都不得入輪迴。
王翠花是個實在人,知道這個結果後,便放下了執念。
“阿南領導,我信你!他吃槍子兒那天,你記得幫我放串鞭炮慶祝一下。”
沈南意笑了笑,“一定!翠花姐,鞭炮整個最大響的,再放兩個竄天猴。”
“喜慶!”王翠花笑得暢快,她接過孟婆湯,再一次道謝:“阿南姑娘,姐謝謝你了。”
她一口乾,痛痛快快地喝下孟婆湯,魂魄轉瞬消失在空氣中。
眾生皆苦,貪嗔痴愛憎不盡相同;魂魄如煙,來凡塵人間不過百年。
一碗濁酒,忘卻前塵,重入輪迴。
下一世,你一定能過得幸福,王翠花。
沈南意望著最後一息魂魄消失在夜色中,默默在心裡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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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大寶被無罪釋放。
這個法援案件峰迴路轉,曲折離奇、案中有案,轟動整個南城。
各大報紙近幾日的頭條,都在介紹這個案件,敘述手法千奇百怪,博人眼球。
牆壁開裂,屍骨再現,疑似鬼魂喊冤。
什麼牆倒塌時,地獄之門開啟,萬鬼哭嚎,百鬼夜行。
總之,就是一句話: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
民間眾說紛紜,鬼魂復仇的說法不脛而走,越傳越離奇。
而沈南意作為當事律師勇探真相,名字被各大報紙多次提及。
說什麼的都有。
什麼正道的光,復仇的劍,下凡主持正義的女神仙。
蔣英雨嘲笑她:“你現在已經從酒吧女壯士,變成女神仙了,升級了。”
沈南意心裡有點小得意。
很好,大家忘記了她在酒吧的那個糗聞。
……
今天是何大寶出看守所的日子。
沈南意作為他的代理律師,在看守所簽完字後,就候在門口,等他出來。
這一面見過之後,她的法律援助業務便正式畫下句號了。
何大寶一走出看守所,迎上沈南意,立刻就跪了下來。
“沈律師,你是活神仙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受我一拜!!!”
郎朗乾坤,朗日晴空的,邊上還站著派出所的同志,沈南意尷尬地想找地洞。
最近這是怎麼了,怎麼老是有人要給她下跪。
大清都亡了,不興這個了。
“快起來,何大寶。這是我作為你的代理律師應當做的。”
沈南意使勁拽他,硬是拽不動。
何大寶死裡逃生,哪裡還顧得上什麼丟人不丟人的。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稀里嘩啦的:
“沈律師啊,不瞞你說,我都以為自己要吃槍子了。哪裡能想得到,你真的找出真兇,救我一命啊!”
何大寶說到動情處,一把拖著沈南意的褲腿根,絮絮叨叨:
“我這樣的人,就是社會的垃圾!沈律師,你一點不嫌棄,還這麼用心幫我,我我我……”
沈南意頭皮一緊,警鈴大作:你要幹嘛?
千萬不要想以身相許啊!
“我做豬做狗,做牛做馬,我都要報答你啊!沈律師,你說,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何大寶跟個孩子似的,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沈南意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有點眼熟。
她湊過臉,壓低了聲音問蔣英雨:“我當初給你謝恩的時候,是這樣的嗎?”
蔣英雨攏著嘴,暗笑:“嗯,差不多,還說要給我磕幾個頭壓驚。”
沈南意:“……”
磕頭,可真是刻在咱們DNA裡的感恩方式啊。
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愣是嚎得肝腸寸斷,這還是當初那個鄙視女律師的何大寶嗎?
白辰撲哧一笑,趕緊拉他起來:“何大寶,現在知道女律師也是很厲害的?”
何大寶拼命點頭:“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沈律師,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還做勢啪啪給自己扇了兩下,以示後悔。
沈南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以後好好過日子。”
至於今後路怎麼走,相信何大寶經過這一遭,一定會有所改變的。
作為這個法援案的代理律師,沈南意圓滿完成任務。
但是,作為一名律師和擺渡人,她的使命仍在繼續。
……
暖陽下,金黃的銀杏葉落滿了地。
南城,開始入冬了。
白辰帶了卷宗先行回律所,沈南意和蔣英雨並肩走在馬路上,閒聊幾句。
“那個鎮魂符和銅錢,高大強說是三清觀有個擺攤的老道士那買的。”蔣英雨啜了口咖啡,神情有些古怪:“二十塊錢。”
沈南意差點就把咖啡灑了:“什麼?我去!二十塊錢的東西,鎮了王翠花的魂魄十年。”
這可真夠物有所值的。
蔣英雨搖頭:“道家濟世,怎麼會用鎮魂符去鎮普通人的魂魄呢?這不像是正經道人。”
改明兒得去三清廟溜達溜達,會一會這道士。
沈南意附議:“肯定是妖道!王翠花多慘啊,牆壁要是沒開裂,她還得被鎮下去。”
哎!
二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金色的落葉鋪滿了一地,沈南意輕輕踢了一腳,莫名有些惆悵:
“English,你說結婚到底有什麼好的。你看高大強和王翠花,人間慘劇。”
蔣英雨垂眸望著她的側顏,眸色加深: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婚姻到了最後,就是一場江湖道義。能夠白頭到老而恩義不絕的,都是俠士。”
沈南意愣了愣:精闢啊。
“沒錯,高大強就是個不講道義的畜生。”
王翠花在這場婚姻中掏心掏肺,卻遇到了一個狼心狗肺的高大強。
一個喪了良心的人,又怎會知道什麼是道義。
“不過,你一個單身狗,哪來的這麼深度感悟?”沈南意又開始扎他心了。
“你試試,成天對著我那對寶藏爹媽,你也會久病成醫的。”蔣英雨抬唇一嗤。
說起他的父母,沈南意可算是開了眼了。
上一次回蔣英雨家吃飯,簡直是好戲連臺。
兩夫妻開局三句話,句句火藥包,雙方唇槍舌戰、實力開懟。
法學院院長舌戰外語系教授,雙方紛紛就“油燜大蝦放不放鹽”,“紅燒肉加不加料酒”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並引經據典、博古論今、滔滔不絕。
最後,在蔣英雨與沈南意默默幹完三大碗米飯,擦了擦嘴、打了幾個飽嗝後,雙方主將才握手言和,停火休戰。
正當沈南意以為兩人會一甩筷子不吃時,場面從戰爭片轉入愛情劇。
蔣英雨的爸爸愉悅地給他的親愛的夾了個大蝦:“老婆,你吃。”
他的媽媽也熱情地給她的達令回了一塊紅燒肉:“老公,你也吃。”
雙方完美演繹了什麼是‘相愛相殺’。
“一對俠士!”
沈南意大寫得服氣。
情之所至,金石為開。
但再燦爛熱烈的愛,終究會在一場場的柴米油鹽之中,泯於人間煙火。
兩個獨立的個體,如何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攜手同行,最後靠的不是驚天動地的愛,而是靠著互相磋磨後的那顆寬容的心。
欣賞對方的優點,接受對方的缺點;無論在頂峰,還是在低谷,都能做到與對方不離不棄。
這不是靠江湖道義,是什麼?
“English,我覺得,你前世一定是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
沈南意由衷的誇他。
蔣英雨唇間一彎,笑得頗為愜意:“知道哥的好了?”
沈南意鄭重地點了點頭:“你一定會是一個講道義的好老公。”
蔣英雨身子一僵,表情有些凝滯:“沈南意,你這是……”
他的心,小鹿亂撞,怦怦直跳。
沈南意轉過臉認真地盯著他:“所以,我覺得,茵茵跟你最合適了!”
蔣英雨氣得快背過氣去。
“王八犢子沈南意!你,你就是個沒心肝的壞東西!”
沈南意在他的身後一路小跑,追都追不上他:
“哎,你走那麼快乾嘛!我哪裡說錯了?胡茵茵是個大網紅,家境好人又勤奮又漂亮,跟你多合適啊。哎,English……”
蔣英雨的吉普,呼嘯而去。
“臥槽,你把我丟在這,我怎麼回去啊!”沈南意跳起腳。
“那麼愛做媒,那就像煤球一樣,滾回去啊。”
天空飄來幾個字,字字如刀。
沈南意垂喪著臉:“我哪說錯了,你不講道義啊!”
“割袍斷義!”
……
沈南意用力踢了一腳,落葉紛飛。
這裡是郊區看守所啊,打車都打不到。
死English,翻臉比翻書還要快。
一輛黑色的賓利停了下來,車窗半搖:“沈南意。”
“哎!慕總,怎麼是你啊!”沈南意一臉的驚喜。
陳格在前面招呼:“沈小姐,上車吧。”
沈南意不好意思地瞧了瞧慕棲洲,“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拉開副駕駛的門,慕棲洲猛地咳嗽了一聲。
沈南意聽出這是不滿的意思,又訕訕地關上了門。
正當她猶豫是滾還是滾遠一點的時候,慕棲洲冷冷地說了一句:“坐後面來。”
“哎!哎!好的,慕總。”
沈南意立馬化身狗腿子,跑到另一側,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謝謝慕總,麻煩慕總。謝謝陳師兄。”
陳格望著後視鏡,笑了笑:“順路的事。沈小姐,怎麼你一個人沒開車?”
沈南意訕訕地一指:“英哥生氣了,自己開了車跑了。”
慕棲洲唇角一彎,像是猜到了什麼:
“你說了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話,他能給你丟這裡?”
“我發誓我沒有,我只是說胡茵茵跟他很相配啊。”沈南意拼命擺手。
天地良心,她對English那是滿滿的母愛啊。
“慕總,茵茵你也見過,是不是?”沈南意:“倆人多合適啊。”
慕棲洲似笑非笑,“沈南意,你的腦子,大概是木頭做的。”
陳格扶著方向盤,發出吃吃的暗笑聲。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的東西,這個榆木腦袋還在給別人拉郎配。
慕棲洲唇角笑意更深,不過,他才懶得點破。
由得她去。
滴滴滴~
沈南意的電話響起,是蔣英雨:“人呢?”
喲,狗東西,又折返回來了。
沈南意一得意,不見好就收的狗脾氣上來了,“不是割袍斷義了嗎?”
“趕緊的,在哪?”蔣英雨像是憋了一肚子氣。
沈南意看了一眼慕棲洲,立刻變得略帶得意:
“我遇到慕總了,他把我捎回去了。”
蔣英雨一頓,“行啊,沈南意。把你給能的,你咋不上天呢。”
“哎……”
還沒等沈南意回神,電話就被掛了。
慕棲洲看著沈南意氣急敗壞地模樣,莫名心情變得很好。
在感情方面,沈南意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沈南意,你談過戀愛嗎?”
“慕總,你這麼問合適麼?”沈南意有些心虛,“我們還沒那麼熟吧?”
“這麼說,沒談過?”慕棲洲得到了答案。
“哎,切!姐我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好嗎?”
沈南意又開始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所以,還是沒有。”慕棲洲唇角一彎,笑得邪氣,“你是單身狗。”
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