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跟白辰一道上車,出發去西淮路的案發現場。

小藍跟在車裡,不過,白辰的眼睛是看不見她的。

他抬眼看了下沈南意,早已按耐不住八卦的心:“慕總找你什麼事?”

沈南意向後座斜了一眼,小藍乖乖的抱著毛絨小兔子,的確一點不鬧人。

慕棲洲那種高冷的男人,竟然會帶小藍回去,這點讓沈南意頗感意外。

“沒事,就是上次他用酒瓶砸我,向我道歉。”

白辰抬唇,有一絲驚訝:“慕棲洲會道歉?我還以為,他只會砸錢。”

這句話提醒了沈南意,“對哦,他應該向我賠償,人身傷害啊。”

不過,轉念一想,他手裡捏著的那三千萬合約,沈南意秒慫。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他了。”

白辰:“意姐,你人還怪好嘞。”

沈南意撐著座椅,把臉轉向白辰:“對了,你說慕棲洲的女朋友,叫什麼?”

白辰握著方向盤,腦子過了一遍:“好像叫顧小芊,顧天明的女兒。”

沈南意一拍腦袋,難怪,今天聽到電話裡的聲音覺得很熟悉。

顧小芊,不就是她的初中同學嘛。

真是屎殼郎推蛋——圓糞(緣分)啊!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很快開到了目的地。

案發現場是一排由矮平的車庫改造的出租屋,一排7戶。

最西邊黑黃警戒線圍起來的,就是被害人孫小鳳的家。

這一排房子與周圍整齊林立的別墅模樣的民居房不同,只有一層高,屋頂上長滿了雜亂的野草,邊上就是民居點的垃圾房,蒼蠅亂飛,散發著腥臭。

白辰捂著鼻子:“難怪上橋洞上拉客,住這鬼地方……”

富家子弟,未曾見過民間疾苦。

沈南意不愛說教,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走到門口。

她的鼻子動了動。

空氣中傳來濃濃的血腥氣,夾雜著一絲其他的氣息。

她的神情,變得有些狐疑。

有鬼氣?

一轉頭,小藍在她的身後,拉著她的袖子。

“姐姐,我害怕。”

她瞪著大大的眼睛,手上還抓著毛絨小兔。

沈南意失笑,當然有鬼氣,小藍不就是了。

她眨了下眼,示意小藍跟著她一起:“來吧。”

白辰一愣:“意姐,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沈南意白了他一眼,“不跟你說話,跟誰說?”

白辰抓了抓腦袋,“你剛才說話可沒這麼兇巴巴的。”

沈南意向值班的刑警打了個招呼,撩開警戒線,鑽了進去。

房子坐南朝北,約20多平,三面實牆,只有西邊的牆上開了一扇小窗,採光度很差。

沈南意帶上了橡膠手套和鞋套,開啟了燈。

老式的鎢絲燈一亮,冷白燈光映得現場有些滲人。

一張破床單懸掛在房子中間作為隔簾,將屋中分成兩半。

簾子前,放著一張摺疊塑膠桌和幾張凳子,是吃飯的地方;

簾子後,就是一張約2米的木板床,緊貼北側牆壁。

床上、地面,還有床單上,都有大量乾涸的血跡,散發著濃烈的味道。

根據現場的屍體位置,孫小鳳是脖頸中刀後,半邊身子仰面倒在床上,大腿位置在床外。

大動脈被割破後鮮血噴射,濺落地面和床單的幾處點位,現場都做了標記,和卷宗上的記錄吻合。

屋內的右側,是一個簡單搭建的灶臺和一個洗水槽,上頭凌亂地擺放碗碟筷架鍋等,灶臺下還接著一個煤氣罐。

作為兇器的菜刀,已經被刑偵隊作為物證拿走,現場只標記了菜刀的位置。

20平的屋子,一目瞭然。

“難怪會在這接生意,這一排屋子在整個民居點最裡頭,隱蔽著呢。”

白辰跟著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麼新線索。

沈南意瞅了瞅屋子:“孫小鳳的男人現在在哪?”

“案發後他搬到隔壁不遠,來之前我聯絡了,應該過來了。”

正說著,一個瘦小的男人,隔著門口處警戒線,猥瑣地探頭探腦。

“你是高大強?”白辰朝他叫道。

沈南意蹙眉:高?大?強?

眼前的男人,身高不足一米五,臉上都乾巴皺成一團,一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來轉去。

“哎!哎!是我!你們是政府的律師?”

沈南意點了點頭:“高大強,進來說話。”

高大強雙手插袖口攏在胸前,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鑽了進來。

“政府,你們好。先頭都有人問過了,怎麼今天又來問?”

白辰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靠著女人出賣肉體活著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輕咳一聲:“我們也是按規章制度辦事。問你,你就答。”

“哎,哎哎!”高大強點頭如小雞啄米:“您二位問。”

沈南意拿出了錄音筆,示意白辰記錄:

“你們在這個屋子裡住多久了?”

“到今年,第十三個年頭了。”

白辰咂舌,瞥了高大強一眼, 滿目鄙夷:“在這,住了十三年?哎……”

好手好腳的,但凡是找個正經活兒幹,也不至於在這種地方住。

高大強訕訕一笑,小眼滴溜溜轉:“我這身體不好,那就靠小鳳一個人,撐著這個家。”

白辰一嗤,懶得搭話。

“你跟孫小鳳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男人啊!”高大強眼睛一瞪。

“但是,根據調查顯示,你的妻子叫王翠花,不叫孫小鳳。”

高大強用手擦了擦鼻子,咬牙切齒:

“王翠花那臭娘們早就跑了,人都找不到了。我後來就跟小鳳在一起。我倆雖然沒扯證,但情比金堅。”

他拎起袖子,擦了擦乾巴的眼角:“哎呀,我的小鳳啊,你死得好慘啊!”

沈南意:“別嚎了。”

高大強立刻停住了嘴:“是,是。”

“你和孫小鳳兩個人情比金堅,但根據調查顯示,你們鄰居經常半夜聽到你倆吵架的聲音。這又怎麼解釋?”沈南意繼續問道。

“這兩口子過日子,磕磕碰碰的是常有的事。床頭打架床尾和不是!是哪個碎嘴子嚼舌根,老子扇死他。”高大強攏著衣袖,梗著脖子漲紅了臉。

他深怕沈南意多想:“政府,我和你說,我對小鳳啊,那是掏心掏肺的好啊。她一個女人,十指不沾陽春水,這洗衣做飯都是我幹。你看看,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像我對她那麼好!”

“哦?這麼說,平常都是你做飯?”

“那可不!你問問這街邊鄰居,小鳳連根菜葉子都沒洗過。”

沈南意心頭咯噔一下。

“高大強,你們家有幾個鍋,幾把菜刀?”

“啊?鍋?”高大強愣了愣:“就一個鐵鍋,喏,在那!菜刀,就一把,給警察拿走了。”

“那把菜刀,什麼時候買的,用了多久?”

“買了四五年了,旺德福的,可好使,花了我四五十塊錢呢。”

沈南意:“好。那你再回憶一遍,當天的情形。”

“哎哎,那個王八蛋叫什麼何大寶的,他提起褲子就賴賬啊!我那婆娘就拉著他,不給錢不能走。對不對,這談好的買賣,咋能有臉賴呢。她們倆就在這屋裡頭吵起來了。”

高大強唾沫星子飛濺,白辰嫌惡地偏了偏頭。

“我蹲在外頭抽菸,一聽到動靜就推門進去了,那狗東西一看我就跑。小鳳脖子捱了一刀,登時就沒氣了啊!”

“哎呀,我的小鳳啊,你走了我可咋活啊!”高大強坐地乾嚎。

……

問話基本差不多了,沈南意打發走高大強。

高大強身子探出門外,又轉頭問:“政府,小鳳這事什麼時候能判?有沒有錢賠?”

白辰一頭霧水:“賠什麼錢?”

高大強訕訕地解釋:“我婆娘沒了,那何大寶不得賠我個十萬八萬的?”

白辰忍不住想開懟,沈南意拉住了他,“你回吧,等通知。”

高大強哎哎地低下身子,鑽了出去。

白辰氣得一把將筆記本扔進公文包:“沈律,你脾氣可真好。”

“走吧,小白。”沈南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沈南意剛要跨出屋子,小藍拉住了她。

“阿南姐姐。”她的手指望向北側的牆,“這裡,有人。”

沈南意嗖地回頭,西邊窗戶一個面如槁木的老嫗瞪著一雙死魚眼,一閃而過。

“小白!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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