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血與日常

祁芯洗好澡從衛生間出來，她的眼睛很紅，像是偷偷哭過一樣，與此同時，被她捧在手心一同出來的蜘蛛，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葉靈枝他們並不知道祁芯用什麼辦法讓重傷的蝴珠恢復正常。她不想說，他們就永遠不會問。

穿著毛茸茸睡衣，胸前是長毛兔圖案的少女將衣服丟進房內的清理機，問他們要不要也去洗澡。

克諾點頭，拉著晶棉塊強制洗澡。

沒一會就出來了，祁芯幫克諾吹乾頭髮，幫晶棉塊擦乾身體，就讓他們先休息，什麼事都等睡好了，明天再說。

晶棉塊和葉靈枝跟她睡一塊，自然是沒問題，但克諾不太願意。

他不想離開祁芯。

少女看著拽住她衣袖，感知到她視線後低下頭，沉默不語的高大男人，笑了笑。

“克諾有自己的房間呀，是不願意跟媽媽分開嗎？”她輕笑，湊到他面前，看到他眼尾發紅的模樣，才接著說：“克諾也想跟媽媽睡嗎？是的話就點點頭好不好呀。”

明明體型比她大一倍，卻像是被她欺負了一番，不敢吱聲的小可憐，悶悶地點頭。

祁芯揉了揉他看起來很好摸的頭髮，“走吧克諾。”

男人猛然抬頭，眼中綻出驚喜的光芒。他沒想到祁芯會同意，已經做好了被安慰的準備，努力壓下委屈情緒，正進行自我疏解工作。

祁芯被他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給逗笑了，帶著他們進到自己房間睡覺。

蝴珠和晶棉塊睡到她旁邊，克諾之前能變成小鳥狀態，於是祁芯讓他換成毛團子模樣，也睡在床的另一側，葉靈枝則放在她這邊的床頭櫃上。

“晚安呀，寶貝們。”

【晚安！！麻麻！！】／“晚安，媽媽啾。”／“晚安好夢，媽媽。”

小小的房間充滿了溫馨的味道。

一夜好夢。

也許是還沒調回狀態，祁芯很早就醒了。

她一睜眼，就看到眼前的三隻小可愛。

綠毛小鳥睡相不是很好，從另一個枕頭滾到了她這邊，貼著她的額頭，半個身子都扎進她的頭髮裡。

小云團介於兩個枕頭的縫隙，拉著她好幾束頭髮當被子，蓋在自己夢幻的身體上。

小蜘蛛習慣縮成一個球，但細看能發現，她抱著幾縷捲髮睡覺。

真的是一群小笨蛋啊……

祁芯放緩呼吸，指尖微動，很想摸摸它們。

不過估計摸了就會醒，她還是忍住了。

祁芯小心翼翼動了下腦袋，餘光瞥見攀在床頭慢慢晃動的樹枝。她明白，葉靈枝在跟她問好。

手從被子裡抽出，與樹枝接觸的瞬間，葉靈枝溫柔的聲音傳來。

“早安媽媽，媽媽怎麼醒的這麼早？”

祁芯嘗試用意念回覆她。

【聽得到我說話嗎？】

枝條頓了下，再次響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

“聽得到哦媽媽。”

【那就好，早安榕榕。醒這麼早我自己也沒想到，啊對了，榕榕能幫我拿一下我手機嗎？在你旁邊的衣架子上的外套口袋裡。】

“好的，媽媽。”枝幹靈活的將手機放置在她的掌心。

【謝謝榕榕寶貝~對啦，我等下給你們做午飯，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買點食材送貨上門。】

葉靈枝罕見的用嚴肅地語氣對她說：“媽媽，我可以不吃蟲子嗎？”

【？】祁芯愣了下，很快就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祁芯寫葉靈枝資訊的檔案，在厭惡那一欄寫下了蟲子。原因是蟲子屬於葉靈枝的零嘴範圍，但對葉靈枝來說只是一個補充能量的零嘴，之所以會討厭蟲子是因為吃太多蟲子了。

作為古老巨大的注世目樹，她的樹上棲息著各種各樣的生物，其中，鳥類與她關係最好。於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鳥兒們出去覓食，回來總會給她帶幾條肥美多汁的小蟲。

這也就導致，那麼多的鳥，每一次回來都送一大把蟲子，時間一長，她就吃怕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呀，那媽媽給你弄個蔬菜湯吧！！】

“好的，謝謝媽媽！！”

沉悶的語調活潑了不少。

【榕榕乖乖~】

她邊回憶怪物們的喜好，邊快速瀏覽下單食材。

蝴珠喜歡吃腥味重的肉，克諾喜歡吃魚，晶棉塊喜歡辣辣的東西，葉靈枝喜歡清淡一些。

看了半個小時，終於買完了。祁芯剛想扭頭，毛絨絨的觸感襲上臉頰，綠毛小鳥貼著她的臉蛋，奶聲奶氣地問：“媽媽，在看什麼啾？”

“在給你買好吃的呀，乖寶~”她輕聲細語回答它，見它一直在用小腦袋蹭自己，心實在癢。“寶寶這樣好玩嗎？”

綠毛小鳥以為她生氣了，連忙正身，用短小的羽翼遮住雙眼，又忍不住露出小眼睛悄悄偷看她。

祁芯簡直要被它這副可愛模樣給可愛死了。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虛虛地彈了下它的額頭，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粗聲粗氣地說：“這麼可愛的賣萌小鳥是會被我一口吃掉的哦！！”

綠毛小鳥雙眼發亮，又湊到她面前，努力抬高鳥頭，羞澀地說：“媽媽吃吧啾，吃之前我能不能親親媽媽啾！”

祁芯強壓嘴角的弧度，“寶寶想親親就親親，別害羞。”

小鳥當即就親了上來，小巧的喙輕輕啄了下祁芯的唇，少女還沒反應過來，它反倒先縮了起來，擋住自己的臉，像個剛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不敢見人。

真的是萌物暴擊！！！

祁芯心都被萌化了，她剛想抱起克諾瘋狂吸鳥，就被醒來的晶棉塊撲臉。

【麻麻麻麻！！瓦醒啦瓦醒啦！！！麻麻貼貼！！】

軟綿綿的棉花毫無攻擊力，但也把祁芯迷的七葷八素。

“哎呦，小水晶醒啦，今天沒有哭哭啦，真乖~醒來就這麼活潑，餓不餓呀？”她把晶棉塊從她的臉上拿開，手裡捏捏摸摸，將它當成一團水晶泥蹂躪。

【麻哪，哇布額！！（麻麻，瓦不餓！！）】可憐的星雲團連話都說不清了。

綠毛小鳥見有怪來爭寵，不甘的湊上去想吸回祁芯的注意，結果被後頭的蜘蛛偷襲，毫無防備地被踹進了被子裡。

“媽咪~您可憐的小蝴珠也醒了~一睜開眼就見到美麗動人的您！！小蝴珠也太幸福了吧！！沒有人比小蝴珠更幸福了！！媽咪！！！”

略微沙啞的小奶音扯開嗓子喊道，那明顯中氣不足的夾子因音調太高，都有些破嗓子的感覺。

祁芯毫無防備的被她嚇了一跳，看向一瘸一拐地爬到自己手邊的蜘蛛，暫時把晶棉塊拋之腦後。她擔憂地捧起小蜘蛛，詢問道：“小蝴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有沒有哪裡還痛著？”

蜘蛛一屁股坐在她的掌心中，繼續夾著嗓子說：“嗚嗚嗚嗚，媽咪，小蝴珠的腿腿和頭頭有點痛，想要媽媽親親可以嗎？”

祁芯不會拒絕孩子們的任何請求，她先是親了親蜘蛛的長足，又親了親蜘蛛頭顱。

“呼哈呼哈，這是夢嗎，蝴珠好幸福！！！”

“哈哈哈哈哈，不是夢哦，小蝴珠也太容易滿足了吧，小笨蛋~”少女單手託著下巴，輕輕撫摸它柔軟的身體。

毛絨絨控快死在床上了呢。她眼含熱淚地想到。

陪孩子們玩了好長一會，祁芯才緩緩起身去洗漱。想黏在她身上不分開的怪物們見母親起床，瘋狂誘惑她繼續賴床，她充耳不聞，伴隨著身後突出敬業不忘吹捧她凌亂的頭髮絲，濾鏡拉滿的夾子音，她走進了衛生間。

刷完牙洗好臉之後，她脫下了兔耳睡衣，裡面還穿了一件單薄的短袖。

祁芯隔著輕薄的布料輕撫鎖骨。

凹進去的皮肉與突出來的骨頭沒有什麼異常。

再往下，離心臟很近的地方，有幾道分外粗糙硌手的傷疤，與周圍光滑的面板格格不入。

碰上的瞬間，面前一陣天旋地轉，像貧血的人蹲久了忽然起身，眼前一片漆黑，頭暈目眩，腦汁像被人丟進滾筒洗衣機裡不斷翻滾攪拌，耳膜鼓動，神經緊繃得尖銳。

幸好她及時扶住了身邊的把手，這才勉強穩住身體，沒有摔倒。

只是取幾滴血而已，呼吸有時卻像胸腔內的器官都被掏空了，空蕩虛浮。歸根究底，應該還是太貧血了，氣虛。

畢竟是她自己的身體。

祁芯看著熟悉的雙手，無奈搖頭。

“我想要一個封閉氣味看不見內裡能裝液體的小瓶。”

“我想要一個傷口能迅速結疤的小刀。”

她再次拿到了昨晚的取血工具，熟練地割開傷疤附近完好的面板，用吊墜瓶接住傷口的血滴。

吊墜瓶的瓶口很小，但剛好能容納一滴血液。

血液流失並沒有什麼感覺，就是頭有點暈，祁芯以為是沒吃早餐，有點低血糖的緣故。

拿夠三滴後，她慢慢注視著皮肉連線傷口癒合，新肉芽長出的過程，不禁感慨小刀的好用。

但不能被孩子們發現，所以這麼好用的小刀還得銷燬。

沾血的小刀在她手中化作煙霧，以防萬一，她特意開了換氣除味模式，又用言靈要來了無味的空氣清新劑，弄了好幾道，這才安心出去。

剛開門就看見綠毛小鳥正跟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蜘蛛廝殺，星雲團壓在盆景的樹枝上鼓掌看戲。

【打的好打得好！！好看好看太好看！！愛看！！太精彩了！！哇哇哇——麻麻！！】

蜘蛛和小鳥同時頓住，不約而同的低頭玩起床鋪。

然後就被祁芯一人一個敲敲，一旁看戲的圍觀市民也捱了一個敲腦殼。

星雲團：QAQ

【麻麻，是不是打錯惹，瓦沒有打架，瓦很乖呀！】

那剛剛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是誰？祁芯笑眯眯輕錘了下它。

“寶寶們，乖乖待在房間，不準打架哦，媽媽去給你們做飯吃好不好？”

“媽咪！！”蜘蛛往床下一跳，“嘭——”一聲，高挑嫵媚的黑長直御姐再次出現，她一把抱住祁芯的手臂，撒嬌道：“媽咪！！人家想陪媽咪一起煮飯，好不好嘛~”

還不等祁芯回話，一隻大手蓋在蝴珠臉上，用力將她推開，蠻橫霸道。

“不行，你去了只會給媽媽添麻煩，我來陪媽媽。”切回人形的克諾目光炯炯。

“滾啊臭鳥！！真會想！！”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祁芯忙拉架。“不可以哦！不可以打架哦！！我生氣咯！”

克諾和蝴珠沮喪地垂頭，拉著她的衣服搖了搖，“媽媽／媽咪，不要生氣，我們知道錯了。”

祁芯看了他們一眼，見這兩頑皮孩子真有悔過的模樣，揉了揉他們的腦袋：“那就乖乖的待在房間裡等我好不好，無聊的話我給你們派任務，完成了有獎勵哦！”

星雲團激動的說：【麻麻麻麻！！還有瓦！！還有瓦！！瓦也想要獎勵！！】

祁芯點點頭：“沒問題，很簡單哦，我不是有本故事書嗎，克諾講故事給蝴珠聽，蝴珠也要老老實實聽他講故事，小水晶和榕榕負責監工，起碼要講五個故事，才算完成，而且不能一下子就講完，要聲情並茂，認認真真講哦！！”

當事人之一捂住耳朵，抱頭痛哭：“媽咪殺了我吧！！這是酷刑啊酷刑！！”

另一位當事人面無表情：“媽媽，我不識字。”

晶棉塊跟著湊熱鬧：【麻麻，瓦不會聽字！！】

祁芯故作為難，“可是，媽媽想看你們和睦相處的樣子，好傷心啊，看不到了……”

蝴珠抓住克諾的手臂，一本正經的說：“媽咪，我聽！！我是媽咪的乖寶貝，我會好好聽的！！媽咪不要傷心！！”

克諾看著明顯就是裝出來的傷心，實則竊喜偷笑的少女，無奈的嘆了口氣：“媽媽，我也會好好講的，一定、非常聲情並茂。”他撇開蝴珠那力度大到恨不得捏碎骨頭的手，咬牙切齒一字一字說道。

星雲團看他倆都妥協了，也跟著附和同意。

祁芯這才滿意，無腦誇讚他們一番，摸了摸全程置身之外的葉靈枝，出去做飯。

徒留克諾和蝴珠大眼瞪小眼。

“怎麼說？”克諾戴好皮手套，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本書。

白瞳御姐冷哼一聲，變回蜘蛛躺在祁芯的枕頭上。

“要深情並茂哦，不然我就跟媽咪說你故意拖我任務，你不配合。”

克諾揚了揚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

“如你所願。”

接下來，房內三個怪物開始互相折磨。

一門之隔，祁芯扶著牆走到門口。

門外，包在透明水罩的食材被房內的機械手臂運到科技化的廚房。

她一口氣喝了好幾瓶補氣血的營養劑，眩暈感才減少許多。

給蝴珠做個毛血旺，克諾是水煮魚，晶棉塊弄個冒菜，葉靈枝最簡單，是清淡的蔬菜湯，但也是最難的。

難在怎麼把她的血融進湯裡不被發現。

祁芯垂下眼睫，指腹摩挲著長頸吊墜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