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這次，換我保護你（超長章 ）
顧嵐開著車在噩夢之中前進，她哼著小調，扶著方向盤的手已經開始腐爛。
屍體腐爛之後隱約可見白骨，她沒有痛覺，看著自己這幅樣子還覺得挺新鮮。
她調查到的村子在一個極其偏僻的地方，從國道上開到鄉間小路，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黑夜剝奪了人類的視覺，在這個慢慢連容許一輛車透過的道路都沒有的地方，這個世界都已經變了模樣。
人們習慣了現代社會的鋼鐵霓虹，習慣了現代社會帶給人的便利，習慣了有燈光的夜晚，這徹底的漆黑從心理上就會帶給人壓迫感。
尤其是，當顧嵐將車開到了導航的地方之後，導航和手機都沒有了訊號。
這個地方就像是與世隔絕一般，除了車燈照亮的前方，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而且，周圍還傳來窸窸窣窣詭異的像是有人在行走的聲音。
顧嵐身後的便利店老闆再次掙扎著醒了過來，他看到顧嵐面向前方沒有發瘋，正暗自鬆了口氣，結果，他就聽到車底下傳來了敲打的聲音。
就像是有人在車底敲門一樣，聲音咚咚咚地響——
車內什麼都沒有，那個人肯定在車外。
可是這輛車的車底很低，這個距離要藏一個成年人，那個成年人還要抬起手來敲車底，就得整個人都緊緊扒在車底才行啊。
而且車是剛剛停止的，車底要是有人的話在行駛的時候就很容易掉下去，現在，對方竟然還能敲車底？
不過，不管是想象一下對方一直扒在車底，還是突然鑽進去敲車底，只要想想這個情景，店老闆又差點暈過去，他甚至不得已向顧嵐求救。
“鬼……車底下……也有鬼……”
“鬼敲車底了……它……它要鑽進來了……”
顧嵐正仔細打量著車外的車燈，她隨口敷衍，“啊，進來啊，那就讓它進來唄。這鬼還會敲門，是個有禮貌的鬼沒錯了。”
店老闆都快被嚇哭了，“我……你……它……天啊！老天爺救命啊！”
顧嵐沒在意車外的鬼，她仔細觀察了半天，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個黑夜好像是一層黑霧，黑霧會向著車的方向蔓延，車燈的亮光漸漸被這黑霧吞沒。
按照這種趨勢下去，不用五分鐘，他們就會完全陷入黑夜裡。
顧嵐一想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錯啊，這個地方。”
店老闆瑟瑟發抖，敲擊車底的聲音也在顧嵐滿是開心的笑聲中停止了。
完全沒有人或者鬼能夠明白顧嵐在笑什麼，這個地方有什麼好笑的地方麼？
過了一會，店老闆想著：笑的這麼愉悅，該不會是被嚇瘋了吧？
天啊！
車內的顧嵐鬼被另一個鬼嚇瘋了！鬼都被嚇瘋了，他還能活？！
顧嵐的心情真的很愉快，這個地方這麼詭異，就說明她找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顧嵐開啟車燈，將正在充電的手機從車載充電器上拔出來，再拔走車鑰匙，她確定手機充電滿格後，對店老闆說。
“我下去玩會。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回來。”
說完，顧嵐拉開車門。
店老闆一箇中年大男人已經嚇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了，“你要走？別走啊！你瘋了？！你應該趕快離開啊！這個地方是什麼鬼地方！”
顧嵐沒有理中年男人，她直接從車內下去，順手將車門關上，接著開啟手機內指南針，開啟手機內的手電筒，找了個方向，向黑霧之中走去。
顧嵐才走了兩步，店老闆就看不到顧嵐的身影了，彷彿顧嵐被黑夜淹沒了一般。
店老闆嚇的渾身抖啊抖，抖個不停，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他兒子的聲音。
“爸，她可算走了！還愣著幹什麼？我們快跑啊！”
店老闆警惕地打量著車外，“跑……跑去哪兒？這麼恐怖的地方……”
他兒子說道，“跑到後面去啊。”
店老闆一聽，有道理啊，“對對對，我都被嚇糊塗了，怎麼進來就怎麼出來嘛！兒子你很清醒，你之前一直在裝暈吧。”
“沒想到啊，最後還是我兒子出奇制勝……”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扭過頭……
然後，他看到後座上坐了個怪東西。
這個東西的好像長在了他兒子身上，他兒子的身體頭詭異地歪在一邊，頭和肩膀平行，而曾經長著頭的地方，有一顆畸形的彷彿被人用手捏過的腦袋。
這個畸形的腦袋，掌握了他兒子的身體……
它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看到了店老闆的愣怔和緊張，那顆畸形的頭咧開嘴，它嘴裡的牙齒參差不齊似乎被人故意打斷的，而且，它還在笑。
“爸，你說的對的啊，我確實很清醒啊。爸，你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怪頭操縱著他兒子的身體，靠近了店老闆，它那帶著恐怖腐臭味的頭靠近店老闆，笑著說。
“爸，你害怕我，你想要我死……你和其他人都想要我死……對不對！對不對！”
顧嵐已經走在黑霧中，手電筒的能見度很低，幾乎只能看到周圍的場景，她沒走幾步，就聽到店老闆瘋狂地尖叫聲，隱隱約約還有撓門的聲音。
顧嵐覺得真的是活該啊，這老東西說有人敲車底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車外可能有東西，車內也可能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呢？
畢竟，店長和他兒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招鬼很正常嘛。
而像她這種一身正氣的人，不對，一身正氣的活死人，都不招鬼，而是主動找鬼玩兒。
顧嵐拿著手機指南針，藉著手電筒，在黑霧中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沒有看到任何建築，周圍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塊石頭都沒有。
顧嵐低頭看著自己在地上做的記號，絲毫不介意地說，“鬼打牆啊。又繞回來了，果然是這麼回事。”
“不過這是夢境嘛，發生什麼都正常。”
顧嵐說著，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纏著的一根細線，這根細線是她去“樂於助人”準備把人綁起來教育的時候，順便買的。
現在這細線已經繞了一圈，長度基本已經快到頭了。
而地上雖然有標記，卻沒有她在做記號時悄悄放下的線頭。
顧嵐一下子就笑了，“哦？看來，我的運氣還挺好，沒有遇到真正的鬼，倒是遇到裝神弄鬼了。”
鬼打牆有很多種原因，比如她迷失方向感在原地轉圈，這說明對方也影響到了她手機的指南針，她看的方向已經不準了。
這個時候她繞回來是能夠看到線頭的。
可是她沒有看到線頭，那就說明，這個記號和周圍的標誌雖然和她標記的時候一樣，可是根本就不是原來的地方。
想到這裡，顧嵐還有點失望呢，她摸了摸藏在上衣口袋裡的刀，自言自語道。
“古希臘英雄忒修斯曾經進入迷宮砍怪獸，拿著一把劍和一團線，砍了怪物之後沿著線團走了回去，他透過線團破解了迷宮。”
“而我，立志成為新一代BOSS的顧嵐帶著刀拿著線團，想遇到鬼，卻沒有遇到真正的鬼。”
“唉，鬼呢？你快出來~沒有你我承受不來~”
顧嵐唱了起來，可惜，對方很有耐心，並沒有出現，而顧嵐的耐心更好，她既然知道了導航沒被人動手腳，就沿著導航繼續走。
又走了半個小時，在一片黑霧之中，顧嵐看到了一點亮光。
那亮光就像是黑暗之中的指航燈，看起來是那麼溫暖，暖暖的燈光似乎要驅散人內心的恐懼，會讓人看到精神都為之一鬆。
這時，花胤出現在顧嵐身後，他急匆匆趕來尋找顧嵐，卻沒想到，顧嵐竟然找到了這裡。
他在找顧嵐，而顧嵐，找到了他曾經死的地方！
這個地方……
花胤想要開口提醒顧嵐，這個村子不能進，這是他最深的噩夢，他也從未回來看過，不知道這個裡面有什麼。
但很明顯，這裡全是鬼，而且處處危險，顧嵐這種狀態進去絕對會死！
不，顧嵐已經死了。
這個地方會囚禁顧嵐的靈魂，可能會讓顧嵐被洗去意識，變成一個困在夢境之中的失去自我的亡魂……
花胤開口準備說話，而他卻突然聽到顧嵐自言自語。
“我呸，騙人的計量能不能用的好一點？這黑漆麻糊的地方，點個冷凍，這怎麼可能是像是海上指航燈一樣帶來溫暖的地方？”
“這玩意兒估計和燈籠魚頭上的燈籠一樣，看著好看，湊進去之後，這燈籠後面還有一張長滿獠牙的巨嘴等著人。”
“花胤，你說是不是？”
顧嵐說完，花胤愣住，聽顧嵐這語氣，似乎早就知道他在了一樣。
在夢境之中，花胤一般是以鬼的形態存在，這個世界除了顧嵐之外的其他人都看不見他也不能觸碰他。
而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讓顧嵐看不見，或者讓所有人都看見和正常人一樣生活。
畢竟，這是他的夢境。
剛才他跟在顧嵐身後，根本沒有讓任何人看見，可是顧嵐卻知道他來了？
這是巧合麼？
顧嵐扭過頭，她手裡的手電筒照亮前方，她的臉藏在黑夜裡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她的手指被燈光照的發紅。
顧嵐笑著說，“很吃驚麼？其實我也挺吃驚的。不過我看到那個記號沒多久就反應過來了。”
“這地方的鬼如果想要殺我，在車裡殺我就行了，有的是機會。車內的那個鬼我看見了，它故意放我出去，想讓我來村子裡。”
“這個村子這麼詭異，可能需要我這樣的新鮮血液。”
“不過那個鬼打牆倒是沒害我，只是不想讓我去了。”
顧嵐笑著按住了花胤的肩膀，“我想啊，那個鬼打牆肯定是你。理由除了那一點猜測，還有二。”
花胤的身形在黑暗之中模糊成一個黑乎乎的輪廓，他那蒼白的臉和殷紅的唇都看不到，也只能看到他被燈光照亮的半個身體——
白色的休閒裝，還有蒼白修長的手。
花胤靜靜地看著顧嵐，看了半晌，緩聲問。
“還有兩個，是什麼？”
顧嵐貌似，總是能夠給他驚喜。
在她與旁人不同的思維還有行事大膽不羈之外，她藏了一顆極其細膩的心。
真的好想要她的大腦……小腦也想要……
顧嵐笑著說，“還有一點，是因為，這個時間你該來找我了。我這麼有趣，我相信你肯定不捨得放過我。”
花胤被顧嵐的語氣逗笑了，他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按住顧嵐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結果他摸到了腐爛的肉和肉中的骨頭。
不知為何，也經歷過這樣的花胤，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這種情緒，類似於心疼。
而顧嵐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懶得猜，她繼續說，“第二點嘛，就是因為，你是我見過最溫柔的鬼。”
“看到溫柔的事情，就會想到你咯。”
花胤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輕輕顫了顫，顧嵐的話彷彿有電一般，讓他的指尖到心尖都一陣酥麻，他突然好想看看顧嵐的臉。
他冰冷的手指撫摸上顧嵐的臉，指尖到指腹都是冰冷的，他的動作異常溫柔。
因為看不見，所以他用指尖描摹顧嵐的長相。
“顧嵐，你啊……”
只有溫柔的人，才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溫柔的。
他只不過，是有點不想讓她死在這裡而已……
顧嵐笑著說，“喂，我臉還沒腐爛呢。腐爛了，你能幫我再化個妝不？等到臉都爛完了，估計我這具身體也就該不能用了。”
“你會斂容嘛，這也算是一種死亡的儀式了。”
說到這裡，顧嵐忍不住感嘆一句，“我真是一個有儀式感的人。”
花胤再次被逗笑了，他勾起殷紅的唇，內心卻彷彿有人在他冷硬的如同寒冰一般的心臟上輕輕敲開了一個縫，而心疼如蜘蛛網在冷硬的冰面上蔓延。
花胤剛想說話，黑夜之中，傳來了詭異的鐘聲。
咚——咚——咚——
聽到這個鐘聲就能想象到有人在敲響一個巨大的鐘，這個鐘聲彷彿有力量一般，黑夜中的霧氣如同海面一般起了漣漪。
顧嵐聽到這個聲音莫名覺得頭暈噁心，好像那個撞鐘的人撞的不是鍾，而是撞的她的大腦一般，這種感覺比暈車還難受。
等她從突然的眩暈之中略微回過神來之後，她手中的手電筒照到了花胤的臉上，她瞪大眼睛，發現花胤的身體在慢慢變小……
這個鐘聲似乎將花胤拉回了他的夢境之中。
花胤身上的衣服也隨著他的身體慢慢變小，慢慢的，他變成了顧嵐的小腿那麼高，身上的衣服也從休閒裝變成了破破爛爛的棉襖。
棉襖是暗紅色的，上面彷彿有乾涸的血，棉襖上的棉花翻出來，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顧嵐察覺到不對勁，她立刻蹲下身拉住花胤的手，“花胤，花胤，你怎麼了？”
小小的花胤穿著破破爛爛的棉襖，站在地上，他的臉色極其蒼白，失去了任何血色，而身子十分瘦弱，就像一顆被風一吹就倒的纖細樹苗。
這張臉上，只有一雙眼睛又大又黑，乾淨的彷彿被海水沖刷過的黑曜石，只是眼神中沒有一絲光亮，只是像黑洞一般。
“花胤，花胤！”
顧嵐叫著花胤的名字，花胤無動於衷，他呆呆地盯著顧嵐，而後，身體突然一陣痙攣一樣地顫抖，他的臉色更蒼白。
他緊緊咬著唇，盯著顧嵐，渾身發抖地不斷重複一句話。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弱小的孩子彷彿精神崩潰了，顧嵐咬咬牙，抬起手將小小的才到她小腿高的小花胤抱起來，緊緊地摟在懷裡。
小花胤似乎很怕這種接觸，他不光渾身顫抖，手腳都開始抽筋，臉部也跟著抽筋，整個人更像個不斷抽搐的怪物。
“我……我錯了……錯了……”
他似乎說不出第二句話。
顧嵐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此時，她突然想到了她在來這裡之前看到的那個小說——
裡面的主人公寫的故事不算長，可是裡面有一個情節和這裡特別像。
主角出生之後就被藏在床下面，為村子裡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續命。
有錢人的家孩子和他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出生，卻有惡疾，所以，這個被藏在床下的孩子被要求不能見天日，而且，只能吃另一個孩子剩下的東西。
他的身上貼滿了符咒，被當成動物養育，甚至不會行走只會攀爬。
他會被泡在滿是符咒的水裡，泡在藥裡，身上扎針，吃一些很恐怖的藥還有蟲子。
有錢人家的孩子生病，就一定要讓他也感受到更加強烈痛苦……
這個孩子甚至不知道“人”是什麼，他就那樣暗無天日的活著，如同動物一般，直到有一天，那個有錢人家的孩子考試考了高分，身體也快恢復了。
這家主人高興，給家裡所有人傭人放假，暫時也沒有人管這個孩子。
所以，這個孩子從開啟的鐵門裡，偷偷溜了出去。
他已經長大了，個子卻很矮，甚至不會行走。
他看著地上來來往往的腿，懼怕又羨慕，他的內心乾淨的如同一個孩子，就這麼在地上爬，被眾人唾棄當成怪物。
當晚，他就被抓了回去。
他被比原來更恐怖的責罰，而更慘的是，有錢人家的孩子當天晚上，死了……
於是，這個孩子遭受了恐怖的折磨，他被用來借屍還魂，最後……
最後原書主人沒有再繼續寫，而顧嵐看著都覺得，死亡都是最好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對方想死都死不了。
如果說這個村子真的是書裡存在的那個村子，而這個時候突然變化的花胤，很可能就是那個備受凌虐的孩子……
這麼想著，顧嵐緊緊地抱緊了懷裡的小花胤。
可是這樣溫暖的懷抱卻只能讓花胤害怕，他除了“我錯了”之外就不會說其他話，這讓顧嵐咬住了後牙槽，低咒道。
“到底是那群畜生把你變成這樣的？！”
顧嵐發現自己搞錯了！
她看到花胤能夠在夢境之中隨意切換形態，就將花胤當成夢境的主宰。
確實，他們在夢境之中都有特殊的能力，可這是花胤太強了給她的錯覺啊。
她怎麼能夠忘了呢，每個夢境之中，反派BOSS的下場是給主角服務啊。
再強的反派，在劇情裡，都會被劇情殺。
而花胤，明顯，也受到了這種制裁……
顧嵐見過被雷電追逐的閻霄，也因雲哲在夢境之中被壞人一次次打殘身體而心疼，也因為胥煥聞被劇情控制而覺得壓抑，可是都沒有此時憤怒。
她憤怒的原因是，花胤明明都逃出來了，他選擇了她作為下一個花胤，她也答應了。
可是，卻因為她又來到了這個村子，花胤又變成了他曾經最可憐最無助的模樣。
他好不容易逃出來啊……
顧嵐剋制不住自己罵了句髒話，而後，她低頭看著懷裡瑟瑟發抖的小花胤，又看看身後有鐘聲響起的黑霧村莊，她深吸一口氣。
“你沒錯。”
“花胤，你沒錯。你只是個孩子……不管那本書是不是寫的你……我都要，幫你把這個噩夢除去！”
說完，顧嵐毅然決然地回頭，向黑夜之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