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炎熱與潮溼一起撲向來往的人群身上,空氣中帶著將要下大暴雨時才會有的粘稠感,一抬頭,才發現,哪怕是最厚最黑的烏雲,也抵擋不住,夏天的炎熱。
樓道中。
“不是,姥爺,咋想的?”
司念站在樓道,手扶著牆壁氣喘吁吁地說道。
“不是,姥爺,為啥非得走樓梯不成。這麼熱。”司唸對著在他後面悠然地上樓的姥爺說道。
姥爺帶著有些笑意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也因為笑容逐漸緊湊,樓道中昏黃的燈光從側後照來,著實有些嚇人,但是司念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累死了。
司念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喘著氣,但是由於樓道並沒有窗戶,通往其他樓層的門也是關著的,所以司念還是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年輕人,就是要多加鍛鍊嘛。”姥爺落後司念將近半層的樓道說著。
司念從來沒感覺自己這麼累過,剛剛又拼死多上了兩層臺階,將自己的姥爺徹底拉下了半層的距離。
雙腳好像綁上了鉛球一般,從大腿後側往下已經開始有些戰慄了,司念屁股頂靠著牆,手扶著膝蓋關節,俯著身子喘著粗氣。
樓道里昏黃的聲控燈突然熄滅了,司念不得不艱難地抬起腳來重重地踩了一下地面,發出一道響聲。
聲控燈又亮了起來,司念還是扶著牆面喘著粗氣。
見鬼,真累。
聲控燈確實亮了起來,但是就沒了。
樓道里再沒有聲音了,就好像從始至終,只有司念一個人在這裡。
司念由於太累一時間,也沒發現不對勁,大約過了三五秒後。司念緩了口氣。
“姥爺,還沒上來嗎?”
司念站在上面,對著樓梯開口道,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感覺有點奇怪。
剛剛姥爺走得不是挺好的嗎,咋這麼快就跟不上我啦?他也覺得累啦?
又過了五六秒左右,後面的姥爺還是沒有回聲。整個樓道里,依舊是悄然無聲
不對呀,姥爺咋還沒動靜呢?
司念此時感覺有些奇怪了。
他們所居住的樓層較高,為13樓,房子的頂樓為32樓,所以一棟樓是分配了四臺電梯的,但是今天樓下等電梯的人有些多,和司念遛彎回來的姥爺,突然心血來潮的說要走樓梯。
不然,大熱天的,司念也不想到這悶不透氣的樓道里,一步一個腳印呀。
由於樓層開發有些年頭了,房子樓道的設計其實極其不合理,一樓到四樓都是普通的商品房,所以一樓到四樓的居民樓的樓梯是完全沒有窗戶和門的,但是五樓以上是住宅房了,所以每一層都會有一道門,但是也僅僅只有一道門,完全沒有什麼窗戶透氣之類的。
而且一層樓之間的設計也很離譜,不是那種走完一段樓梯就到下一層的了,是要走~一條樓梯,再轉一個彎,再走~一條樓梯,才能到達下一層。所以很多業主投訴說樓道建築不合理。但是小區已經建成,完全沒有重新更改的可能。大家也只能吐槽一下。
總計已經等待了大約二十秒的司念站在原地,恐懼感所帶來的冰涼已經完全取代了原先的炎熱感,他站直了身子,探頭看向樓下的拐角處,大聲地喊道。
“姥爺,你人呢?”
司念在這裡站了二十秒左右,完全沒有聽見自己姥爺的動靜,自己這一刻,確實有些慌了。
不會是偷偷坐電梯去了吧?不會呀,我也沒聽見開門聲呀。
難道是我走過了?不對呀,我這不才到十樓嗎,不是還沒到嗎?
司念這時候,已經開始緊鎖眉頭了。盯著樓下樓梯的拐角處。
就在這時候。
拐角的燈,突然,亮了。
還是那樣的昏黃。有時候給予人們溫馨的感覺,有時候又給予人們恐怖的感覺。
而此時突然亮起來的燈,就給了司念恐懼的感覺。
自己的姥爺揹著手,笑嘻嘻地向上走來。
司念看見是自己姥爺,也是送了一口氣。
突然。
司念察覺到了一絲詭異,那種來自靈魂的害怕。那種動物本能的害怕。那種被死亡盯上時,動物的直覺恐懼。
而害怕的物件正是,自己的姥爺。
那詭異的笑容,讓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直跳,就像第一次看恐怖電影一般,看見貞子從電視機裡面爬了出來。
“姥爺,怎麼這麼久呀?”雖然害怕,但是面對自己熟悉的姥爺,他還是儘可能冷靜地開口道。但是他還是感覺有些奇怪。
但是,自己的姥爺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笑容滿面的繼續往上面走著,走著。
姥爺已經走了一半了,這一層的燈光也打到了姥爺的臉上,那笑容搭配蠟黃的燈光,讓司念感到極其陌生。
笑容還是依舊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突然,司念察覺到了是什麼讓自己感覺奇怪了。
當姥爺往上走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腳步聲,連一點點聲音都沒有。
司念就站在原地,他甚至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但是還是聽不見姥爺上樓時的腳步聲。
司念眼睛此時連眨都不敢眨一下,他盯著姥爺腳上的鞋子,那是一雙普通的運動鞋。
既然是運動鞋,又是一位老人,上樓梯怎麼會沒有聲音呢?
司念緊緊盯著自己的姥爺。而姥爺臉上還是那副笑容,笑得十分僵硬,就好像他的臉只能露出這一個表情一樣。
就在姥爺還在往司唸的方向走來的時候。
突然。
他姥爺的一顆眼珠。
掉了下來!
司念一句話都沒有說,開始瘋狂的往樓上跑去。他沒有大喊大叫,他只知道,在姥爺眼珠掉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理防線一時間,直接潰爛了。
什麼情況???
司念腦子最先冒出來的四個字,然後就是瘋狂地爬樓。一把推開了十三樓的門,從褲兜裡掏出了家鑰匙,開門,摔門,然後鎖上,一氣呵成。
司念沒有什麼猶豫,直接跑到了廚房,拿起了掛著的菜刀。
菜刀握在手上的那一刻,司唸的心情,才稍加平復了一點,他才獲得了一點安全感。
司念一邊喘著氣一邊吞嚥著嘴巴里的唾沫。
轟隆。
司念扭頭,往客廳的窗戶向外看去,才發現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整個世界好像都被厚厚的烏雲蓋住了。
估計是打雷了,要下雨了看來,司念心裡想著。但是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家門,生怕再出現什麼恐怖的事。
過了兩分鐘後,司念沒有聽到門外有動靜。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點到了通訊錄最上面一個,另外一隻手,還是用力地握著刀柄。
“喂,兒子有什麼事嗎?”電話裡傳來了一箇中年的女聲。
“喂,老媽我看見姥爺了。”司念語氣中帶著顫抖地開口道。
“什麼?你姥爺?”中年女聲很明顯有些不可置信,語氣中也帶著一絲疑惑。
“對,就是姥爺,就是外公,沒開玩笑,我知道他去世,但是剛剛我在樓下遇到他了,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不起他已經去世了,而且他和我還聊得很歡,我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在樓道里,他的眼珠子掉下來了。”司唸的語氣中帶著顫抖,一段話,他帶著顫抖的音調斷斷續續了好幾遍才說完。
“你別動,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