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十年一屆的菩提法會開幕日。
街上人頭攢動,凡人與修真者混在一起,卻十分祥和。
雲來城位於佛修第一宗蓮華宗轄域內,是離蓮華宗最近的城池。若要入蓮華宗,必先入雲來城,等城北的結界開啟,方能從此上山入蓮華宗。
城北已經圍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閒話。
“聽說這次法會佛子也會出席。”
“什麼佛子,分明是佛女。”
“哎呀,管她叫什麼,重點是這佛女年紀輕輕修為便深不可測,如今已經無人知曉她到底修到了哪一重。”
“這佛門素來喜靜,不好爭端,偏偏這一回找了個喜歡與人鬥法的佛子回來。”
“這有什麼辦法,這佛子千年才出一個,甭管什麼德行,都得供起來。”
“別的不說,這佛子倒確實是個心善的,據說她的功德已經圓滿了,只是不捨得眾生受苦,才留在這世間渡有緣人。不然,以她的修為,怕是早早就飛昇了。”
“嘿喲,這種鬼話你也信!誰會這麼好心啊,這些名門正派哪個不是滿口謊言,虛偽做作!”
“哈哈,兄弟,你這怨氣有點深啊!發生了什麼?”
“不說了不說了,一言難盡啊!”
言念隱在人群裡,臉上滿是悲憫慈善的笑容。
她的容貌平平淡淡,氣質卻極佳,偏偏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她,彷彿看不到這麼個大活人在他們中走走停停似的。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莊重的鐘聲,眾人安靜下來,知道結界要開了。
越來越多的人流朝這邊湧來,言念往前走了幾步,身影慢慢消失在空氣裡。
沒有一個人察覺到異樣,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緩緩起了漣漪的結界上。
漣漪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又慢慢地消散,眾人眼中那淡藍的水幕就這樣慢慢化作點點水滴,露出了其後的群山與若隱若現的廟宇。
佛門清淨,平日裡鮮少有人能窺見蓮華宗的真容,也唯有在此等盛會之時才能欣賞一二了。
法會廣邀來客,並不拘於身份,無論是凡人還是修真者,都可來此聽禪。
言念蓮步輕抬,幾步便入了自己的寢殿,侍衛沒有發現她,依舊在原地站的肅穆。
蓮華宗內並非只有佛修,還有他們外出時所結的善緣,許多受了他們恩惠的人會主動來宗內領個差事,十步一崗的侍衛便是其中一類。
佛修與尋常的修士並沒有太多不同,都需要修煉靈力,所不同的是,他們晉級需要相應的功德之力。
其實也不是沒有人修煉功德之力,只是那玩意兒使用起來不怎麼方便。若是對付邪祟,那自然一切好說,若是對上普通修士,就沒什麼攻擊力了,保不準打著打著,就跑去給人家療傷了。
言念盤膝坐在蒲團上,倒沒有修煉的打算。
她這副身體天賦極好,不過百歲便到了渡劫期,若非有意壓著,她隨時都能突破至大乘期。她有預感,真到了大乘期,只需幾年,自己就能飛昇了。
這可不行,劇情還有十年才開始呢。
她隨手取出一本陣法書,眼睫微垂,開始細細琢磨。
窗戶被風吹開,幾片花瓣飄了進來,在空中旋轉著落地。
言念頭也不抬,語氣溫潤又慈悲,“溫溫來了。”
花瓣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慢慢堆出來一個人形的小山包,一陣青光閃過,一道俊雅修長的身影緩緩出現。
溫其那張聖潔又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臉一下子懟到言念眼前,叫她不得已抬頭看來,“溫溫又想出去玩了?”
溫其孩子氣地扁了扁嘴,眼淚汪汪地盯著她,彷彿她不答應便能哭出來。
言念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這麼久以來,她還是沒有習慣溫其的人設。
可她還是耐著性子哄,“最近我抽不開身,再等幾天好不好?”
哪怕說著軟話,她面上依舊是悲憫而充滿神性的,溫其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心中生不出一絲一毫的褻瀆之意。
溫其呆呆地點點頭,有些失落,卻還是懂事地說:“沒事的,念念的事最重要。”
言念沒忍住揉了揉溫其的腦袋,髮絲細軟,像小孩子一樣,她在心中嘆了口氣,開始帶孩子。
“溫溫要吃桂花糕嗎?”她變戲法似的取出一盤點心,笑容似皚皚白雪,乾淨又清冷。
溫其絲毫沒有吃同類的不適,捻起一塊就往嘴裡送,眼睛下意識眯起來,帶著淺淺的笑意,“謝謝念念,桂花糕很好吃。”
溫其的身姿像青年,臉像少年,性格像稚子,偏偏將這些本該矛盾的特點糅合得很自然。
言念也是頭一回見到這般的人,興致來了便會逗一逗。
她伸出手捏了捏溫其的臉,聲線溫柔,“那溫溫打算怎麼感謝我?”
溫其皺了皺精緻的眉毛,有些苦惱,“我也不知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慢慢變紅,低下頭不說話了。
言念看的稀奇,“溫溫在想什麼?”
溫其捏著衣角,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往前湊了湊,輕輕親在言唸的側臉上。
言唸的神色一下子冷下來,與他拉開了距離,“溫其,原主什麼也不懂,你也如此麼?”
原主小孩子心性,與她親近也不失禮,溫其可已經成年了,怎麼好意思裝嫩?
溫其委屈地紅了眼眶,“按原主的人設,我本就該做出這樣的事。”
言念冷笑一聲,袖子一拂便把溫其掀了出去,隨手設了個禁制,叫溫其一年內不得進她的寢殿。
門外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可是尊上回來了?”
言唸的聲音難得有些冷,“嗯,何事?”
“掌門先前派人來傳了話,請尊上回來後去蓮華殿找他。”
“知道了。”
言念沒理殿外傻乎乎站著的溫其,推開殿門往蓮華殿走去。
法會在外門舉行,此時內門幾乎沒有人行走,她樂得清靜,便沒有急著趕路,放慢了腳步。
行至一處迴廊,她迎面遇上一行十來個修者,她掃了眼對方的服飾,是玉清宮的。
對方也認出了她的身份,上前來互相見禮,她與為首者寒暄幾句,側身讓他們先行。
一道難掩喜悅的聲音止住了雙方的動作,“悟真!”
眾人皆回頭看去,一名身著玉清宮親傳弟子服的男子大步走來,臉上揚著淺淺的笑。
言念身子一僵,有些後悔走了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