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嘉琪的失蹤沒有引起什麼水花，因為校園裡傳遍了她與不良少年勾結的照片，當然，也不止少年，還有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青年。
大家理所當然地以為她逃課了，不敢出現。
在這些不太雅觀的照片裡，還混著付嘉琪仗勢欺人的一些場景。
雖然被打了馬賽克，但當事人並沒有隱於幕後，一個個站出來控訴付嘉琪的惡行。
牆倒眾人推，大家連帶著翻出了她三番兩次針對言唸的證據。
許多陳年舊事重新浮現在人們眼前，眾人憤怒之餘，也有些感嘆。
大部分人都是旁觀者，看看熱鬧也就過去了，言念卻是常年生活在莫名其妙的困境裡，若是換一個人，成績不下滑才怪。
被校園暴力毀掉的人可不是個位數。
班上的人看言念就像在看什麼珍稀動物，一個個小心翼翼得不行。
言念自然視若無睹，自顧自地重複著每日的學習。
等付嘉琪返校時，學校的處分還沒下來，但大機率是要退學的。
她早已習慣了眾人充滿惡意的目光，更不擔心今後上不了學，事到如今，她唯一在乎的便是穆元初怎麼看她。
她把穆元初堵在教室門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元初哥，我喜歡你。”
她捏緊了手，忽然有些不敢看他的表情，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低頭，於是她直愣愣地望著穆元初的眼睛。
穆元初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讓她害怕，“這便是你傷害言同學的理由。”
他沒有再說其他，繞開她走了。
她心中一下子充滿了嫉妒與恨意，哪怕他嫌她髒，嫌她壞，罵她不配為人，也說明他還是有些在乎她的，可他沒有，他的眼中從來只看得見言念，言念究竟有什麼好的！
付嘉琪雙目充血，紅得有些嚇人。最後一次，她要拼死一搏。
付嘉琪慢慢平復心情，來到言唸的教室外。
被她叫住的人不太想搭理她，可她的神色認真又冷靜，“我想好好給言同學道個歉。”
看著她真誠的雙眼，那同學為難地揪了揪頭髮，還是衝教室喊了一聲，“言念，有人找！”
言念用眼神制止了溫其想起身的動作，慢慢出了教室。
兩人不約而同地乘電梯來到天台上。
整個高中部都在一棟樓上課，故而這樓還挺高，約莫有二十來層。
天台是唯一有可能讓學生摔下去的地方，平日裡都是鎖了門的。
不過這難不倒兩人。
付嘉琪大步走到天台邊緣，居高臨下地望著底下空蕩蕩的小廣場。
言念站在她後面很遠的地方，沒有往前走。
付嘉琪背對著她，聲音滿是嘲諷，“你不會恐高吧？”
言念沉默了許久，走到她身邊，“自然不會。”
付嘉琪沒有看她，微微仰頭，“我曾經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模樣，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言念沒有說話，付嘉琪顯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停頓了一會兒，就繼續說：“一個人一旦有一日心如死灰，往後就算活著，大約也該是你這樣的。”
言念看著遠方，思緒飄遠了一點。
付嘉琪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踹飛了被做過手腳的欄杆，整個人猛地往前一跳。
言念悄悄點了她的麻穴，以最快的速度掙脫她的手，但還是被慣性帶著往前撲。
她飛快地抓住了天台邊緣的小凸起，阻止自己往下掉，然後慢慢地往上爬。
等她晃晃悠悠站起來時，溫其出現在了天台上。
她快步往前走，被衝過來的溫其穩穩地摟進懷。
溫其渾身發抖，卻還是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不怕了，不怕了。”
言念沉默著，在溫其的攙扶下回了教室。
此時大多數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然嘻嘻哈哈地打鬧著。
言念彷彿被隔離在另一個世界裡，安安靜靜的，像個精緻的洋娃娃。
溫其也沒心思看書了，有些擔憂地看了言念一會兒，湊到她耳邊，聲音很輕，“念念？我們回家，好不好？”
言念抬頭看向他，就在溫其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時，言念本就蒼白的臉色慢慢褪盡了血色。
“奶奶——”她眼中慢慢瀰漫上一層淚花，手不自覺地拽住了溫其的衣角，“奶奶——”
溫其忽然意識到不對，這不像是裝出來的，也沒必要這樣。
於是他當機立斷地起身，把言念打橫抱起來，腳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地衝出了教室。
付西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緊隨其後。
任誰都看得出言唸的狀態著實不好，三人便十分順利地來到了樓下。
付西華還沒看清地上那一灘是什麼，溫其懷裡的言念就掙扎著跳下來，兩人被迫跟著停下，也被迫直面血淋淋的死亡。
言念倒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口中輕聲喚著，“奶奶——奶奶——”
付西華從噁心不適中回過神來，就聽到言唸的聲音，他一臉震驚，“這是奶奶？”
不像啊？
溫其隱約猜到了什麼，一手輕輕扶著言念，一手在她身後輕撫，“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等老師與警察聞訊趕來，言念已經堪堪冷靜下來，她默不作聲地被扶到一邊，靜靜地看著警察同志把現場保護起來。
她看了一會兒，偏頭對溫其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溫其總算鬆了口氣，攙扶著她慢慢往家裡走。
付西華默默地跟著，沒敢多問。
一到家，言念便撲到了奶奶懷裡，奶奶本要打趣她今兒的熱情，卻見溫其給她使了個眼色。
奶奶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輕輕拍著言唸的背。
言念起身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平淡，“抱歉，我失態了。”
奶奶可不吃她這一套，“從實交來。”
言念沉吟一會兒，才斟酌著開口，“今天我被一個同學叫到了天台上，她想拉著我一起死。我被嚇著了。”
付西華猛地站起來，見眾人看過來，有些心虛地笑笑，“我也被嚇著了。”
奶奶不置可否，只是關切地看著她，“現在可好些了？”
言念有些悶悶地點點頭，“好些了。”
奶奶坐直了身體，“既然好些了，那便老實交代，你幹了什麼好事叫人家不惜拼了命也要你死！”
奶奶微微眯眼，“最好不要叫我知道你膽敢玩弄別人的感情。”
還不等言念回答，溫其與付西華便急急開口，“不是這樣的！”“那是個女的！”
奶奶沒理他們，目光如炬地看著言念，“說說。”
言念猶豫了一會兒，“我與那人只見過幾面，也是這兩天才知道對方一直在莫名其妙地針對我。”
奶奶淡淡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好休息吧。”奶奶推著輪椅進了屋，沒有再問。
孩子這麼說，想必已經把自己撇乾淨了，她便不用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