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將湖州境內的地形圖整理好,這才接話,“不管是在我手下還是在大姐手下,最終都是為母王,為永朝百姓辦事,有什麼分別?”
言七祝把臉一垮,酸溜溜地道,“區別就在於,如今我們得邊趕路邊安排各項事宜,不像大姐,有許多可用之人,說不準現在還在飲茶呢。”
言念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我們帶出來的人並非等閒之輩,二姐可別這麼說,寒了人家的心。再者,手下能幹也不代表大姐就清閒,她同我們是一樣的辛勞。”
言七祝拋開了在朝臣前的端莊持重、風度翩翩,撲到言念懷裡大聲乾嚎,“嗚嗚嗚,我的命真苦啊!辛辛苦苦養大的小姑娘,譏我諷我,偏心她那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的大姐,我說什麼錯什麼,她錯什麼對什麼,我還是死了好啊!”
言唸的眼角直跳,忙抬手捂住她的嘴,“外頭都是我的兵,你給我留點面子。”
雖然大家主要是笑話她這不著調的二姐,但兩人怎麼說也是姐妹,嘲笑二姐之餘,難免會帶上她兩句。
她這二姐,怎麼越長越回去了,小時候看著多穩重的一人啊,大了反而調皮起來了。
言七祝抬頭,滿眼無辜,言念看了她好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鬆了手。
好在她的乖二姐安分下來了,沒再作妖,繼續沉穩地進行手頭的工作。
言念看了看與方才判若兩人的言七祝,不由暗自思索,莫非是壓力太大,把她二姐給逼瘋了?唉,她還是多幹點活,讓她輕鬆一點吧。
言七祝雖然安靜了下來,心下卻有些遺憾,她這妹妹小時候多可愛呀,長大了卻不禁逗了,老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肯定是公務太多,害得小妹妹不得不被迫成長,她一定要努力,讓小妹重新變得如小時候那般天真無邪。唉,可是她的頭好暈哦,還是讓小妹頂上吧。
言七祝素來懶散,不喜習武,雖然常年好吃好喝地供著,身子卻還是弱的不行。
不過在馬車上看了一日的公文,她便犯了暈眩之症。
隨行的醫者開了方子替她緩解,但言念瞧見她那病懨懨的樣子就頭疼,還是主動接過了言七祝手上的工作。
言七祝靠在專為她佈置的軟榻上,美滋滋地想,大姐得了人才又如何?她可是有妹妹的人,她一定是過得最舒服的欽差大臣了。
言七祝身上的得瑟太過於明顯,言念無需抬頭也能感受到她渾身上下洋溢著的愉悅。
她輕輕扶額,決定忽略這個傻瓜。
還未進入湖州境內,連日來的暴雨就開始困擾她們的車隊了。
泥濘的官道暫且不論,許多河流高漲的水位讓她們望之膽寒,決堤者更是不在少數,低窪地區的村落城池甚至大半都泡在水裡。
被水淹沒的官道還好些,慢慢摸索著也能前進,難辦的是那些被沖毀的橋樑堤壩。百姓都在忙著逃命,忙著屯糧,幾乎招不到人來修繕。且洪水氾濫,也不適合架橋修路。
隨行的官員裡有人提議走水路,被眾人一致否決,如今水勢太大,稍有不慎就會被漩渦湍流捲走,旁人繞著水走還來不及,怎麼會有人這般愚蠢,偏向虎山行?
言念與言七祝早已料到這種情況,並不著急,她們規劃了許多路線,現在只等人去探路,再判斷那些預備方案可行與否。
等待的時間裡,她們也沒閒著。如今大部分百姓已被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只是缺衣少食,還無住處。她們聯絡附近的州郡,購糧施粥,搭棚收濟災民。
賑災隊伍一路走走停停,才終於來到受災最嚴重的南安郡。
因為疏散及時,南安郡存活的百姓很多,只是因為交通不便,糧食也快斷絕了。
她們的到來無疑解了南安郡的燃眉之急。
清點了一番她們護送來的糧食,南安郡郡守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派人按照原先定好的量給百姓分發下去。
連日來的壓力讓南安郡郡守的臉上又多了許多皺紋,神色也憔悴了好多,但此時她一下子容光煥發,笑眯眯地同兩位王女行禮,“這一路二王女、三王女辛苦了,下官已經準備好了住處,還請兩位隨下官來。”
住處相比外面的百姓住的草棚自然是好上許多,但也不過是個簡單的木屋,搖搖欲墜,恐怕禁不住多少風雨。好在暴雨已經接近尾聲,想來還能再撐些時日。
這一路兩人風餐露宿,對住處的要求一降再降,此時看到還像模像樣的小木屋,不責備郡守的怠慢不說,反而對視一眼,齊齊鬆了一口氣。
南安郡郡守見此,一直提起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忙不迭地解釋,“兩位王女放心,等洪災過去,下官一定為兩位準備最好的住所。”
言七祝笑著點點頭,“你看著安排就好,先下去吧,我和三王妹還有話要說。”
南安郡擦了擦額頂的虛汗,行了一禮便退下了。
如今還只是個開端,賑災不是送點糧食這麼簡單的事,災後的各項工作,重建家園、恢復生產、統計受災群眾數量等等,都是她們要管的。
因為防控得當,各地雖有小面積的疫病出現,也很快被處理好。
等洪災結束,湖州的各項工作步入正軌,言七祝和言念商量了一番,按原先的計劃開始整修各地的水利設施,重新設計開挖溝渠蓄水湖,興建恢復堤壩橋樑,也正好以工代賑。
原主遇見的那個商戶之子一直很安分,若不是言念在整理此次立功的朝臣與百姓名單時看見了他母親的名字,她都險些要忘記了這個人。
不過記得與否也沒什麼分別,她很快便將此事放下,這一世,應當不會再有交集了,以那人的聰慧,哪怕嫁不入王室,也能活的很好。
等回程的時候,滿城的百姓都趕來送行。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言念騎著大哥送來的駿馬,笑著婉拒了小郎君們投來的禮物。言七祝禁不住百姓們的熱情,急急忙忙地躲回了馬車,獨留言念一人在外頭應付。
溫其看不過去,鑽出馬車,搶過言七祝的赤兔馬便追上了言念,和她並駕齊驅。
兩人在馬上相視一笑,慢慢悠悠地駕馬走出了南安郡城。雨季已經過去,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驅散了連日來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