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故事啊……”
許楨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突然從陳子默額髮下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遺憾。
“都過去了……”陳子默搖了搖頭，他雙手插兜在凜冽的秋風中徐徐前行。
“說嘛……不如我們去下一場？喝點？”許楨的好奇心被陳子默有些落魄的背影給激發了，他連忙上前幾步跟在了陳子默的身邊提議道。
“不過是個老套的故事，沒什麼意思。”陳子默拒絕了許楨來一杯的邀請，徑直向著學校寢室樓的方向走去。
“不遇到更好的下一個怎麼從前一個裡走出來？”許楨在馬路邊上大聲說道，“打扮打扮你自己！然後找個好工作比什麼都重要！”
“……”
陳子默任由額前的劉海隨著寒風吹拂，他突然有種鼻塞的感覺，就彷彿那個秋日又重新浮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青澀的校服，還有青澀的笑臉。
一切都是高中懵懂的模樣。
每個人都穿著那件藍色的校服，臉上都是白白淨淨的素顏，沒有化妝品的點綴。
男孩的劉海都沒有超過雙眉，女孩大多都是整齊的馬尾辮。
每個人面前的課桌上都是堆積如山的教科書和試卷，而她就坐在陳子默的前桌。
陳子默的桌面上永遠是那麼整齊乾淨，面前那塊區域永遠能夠看得清楚前方。
那個穿著校服挺拔但纖細的身影。
她的水杯，她的筆袋，她試卷上還有課本上名字的一筆一劃都彷彿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深處，無法抹去。
“我喜歡你啊……”
陳子默用盡所有的勇氣向那個女孩說出了心裡話。
他完完全全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她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兼任地理課代表。而他是年級裡出了名的闖禍大王，三天兩頭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訓話。
可一切就像是撥開雲霧見青天般讓陳子默覺得不可思議。
“那我可要擋你的桃花了。”
女孩洋溢著笑顏的臉龐在傍晚殘陽的對映下顯得那麼真誠。
陳子默只覺得這輩子心臟都沒有跳得如此迅速，曾讓他豔羨的高中青澀的戀愛就這麼降臨到了他的身邊。
他發了瘋一般努力學習地理，努力提升自己的地理水平，為了就是能夠和這個擔任班級的地理課代表的女孩多一些話題。
可對陳子默來說，高考前努力的時間有些來不及了，等在他面前的不僅僅只有地理一門課，還有語數英等學科。
需要日積月累形成的學習能力成了陳子默高考前的天塹，即便是他苦心鑽研的地理也無法挽救他整體的高考成績。不過令老師驚訝的是，原本距離高考本科錄取分數線還差著太平洋的陳子默竟然一舉越過了分數線幾十分。
或許這在別人眼裡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陳子默在出成績的那晚卻久久無法入眠。
她的分數遙遙領先於一本線，順利地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專業。
而陳子默的分數即便連她學校的最低分數線都還差著遠。
陳子默再次見到她的時候，覺得眼前好像有一堵透明的牆豎立在兩人之間。
他期盼的笑容不再浮現在她的臉上，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種逃避的眼神出現在了她的眼中。
那種刺痛的眼神讓陳子默覺得像是無數根針一般同時刺在他的臉龐上，他狠狠地搓著臉頰，想要把那種不適感從臉上抹去，可那種感覺就像是烙在了他的臉上一般生根發芽。
那年……周杰倫的等你下課發行更是讓陳子默像他的名字一般變得沉默不語了。
“高中三年，我為什麼，為什麼不好好讀書，沒考上和你一樣的大學。”
身邊的同學都在背後議論陳子默像是那首歌裡的男主角，但是那種苦澀和不甘還有後悔的味道是其他人體會不了的。只有當事人自己會覺得刻骨銘心。
“我家裡人可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女孩躲閃的眼神並不敢對上陳子默的眼睛，陳子默也不敢看那雙宛如小鹿般的眼眸。
陳子默也不知道是她的決定找了家裡人作為藉口，還是……
他欣然接受了，他用盡了身體最後的一絲力氣看著她猶豫離開的腳步，不知道今後是否還有再見的機會。
從那以後，陳子默開始不愛剪頭髮了，長長的額髮遮蓋住他的眼睛，他才敢偷眼去看別人，去觀察別人的表情動作。
他害怕別人投來的視線，那會讓他感覺像是針刺般不適。
不過他沒有丟下她喜歡的地理，在大學的課餘時間裡仍然會牢牢地攥著地理的知識，逼迫地理知識塞入他的腦袋裡。
更準確地來說，是用來忘記。
可大腦和容器不一樣，想要把別的東西塞進容器裡必須把容器裡原有的東西取出來。可大腦裡的過去取不出來也忘不掉。
陳子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宿舍裡的，跟在陳子默身後的許楨在小賣部裡買了幾罐啤酒，有個不知道是不是學生的醉漢在許楨身邊猛撞了一下，不過許楨的注意力都在陳子默身上，完全沒有在意那人的失禮。
他覺得陳子默的背影失魂落魄的，四年一貫如此。
“聽說你們和謝雨珊他們聚餐去了？怎麼不叫我上我們？”
剛剛回到寢室的陳子默和許楨馬上就被其餘的兩個室友圍住了。他們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陳子默後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沒多大事，下次有機會叫上你們。”許楨嘿嘿一笑，“人家謝雨珊的話簍子對老陳根本止不住，可惜老陳是塊木頭，又或者是還沉迷於萬花筒寫輪眼的過去中。”
“喝一杯？”
許楨看著陳子默呆坐在自己的桌旁，隨後從塑膠袋裡取出那幾罐啤酒對著室友們問道。
“喝！許公子請客為什麼不喝？”兩個室友見慣了陳子默的那副模樣，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興高采烈地接過許楨遞過去的啤酒。
“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去招聘會呢……”
許楨從懷裡摸出幾張從宣傳教室那裡領來的宣傳紙拍在了陳子默的桌上。
清脆的拍桌聲把陳子默從僵直的狀態里拉了出來。
“嗯？”
陳子默拿過那張宣傳紙，一雙眼睛呆愣愣地盯著上面的資訊。
“把遺憾丟在過去吧，好好準備明天的招聘會，你有黑西裝不？沒有我的借你一套看看合不合身？”許楨看著陳子默那副模樣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許楨，你剛剛看過這張宣傳紙嗎？”
陳子默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怪，他把手裡的宣傳紙重新遞迴許楨的面前，指著上面的某處問道。
“什麼玩意？我們剛剛不是已經研究了半天了麼？”許楨沒好氣地接過那張宣傳紙，當他看到陳子默手指指著的位置後眉頭不禁有些皺了起來。
“癔症治療與精神管控有限公司。”
“這什麼玩意？剛剛怎麼沒注意到有這麼家公司的招聘資訊呢？”許楨好奇地對著這家公司的資訊進一步的唸叨起來。
“專業治療精神方面引起的癔症，並推出套餐服務針對難以自控的精神病患者。我司的主治醫生皆是持有國際精神病領域專門頒發的醫療許可，管理人員大部分持有經濟學博士或者哲學方面的國際嘉獎等。”
“我靠，有點意思。”許楨讀著讀著不由得驚歎出聲，“和寫小說一樣，這樣的公司竟然能夠被註冊成立？我都想去應聘了！”
“可是裡面的醫療人員還有管理人員的學位好像都有點駭人啊……”陳子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實他對這樣的公司也充滿了好奇，只是這家公司從介紹看起來有些過於不靠譜了。
“他們招聘的崗位是……外勤人員？”許楨看到下面的時候差點笑出聲，“喂……陳子默，我都能想象你加入他們之後跟著他們一起制服精神病人的模樣了。”
“嗯？”陳子默微微皺眉，他有點聽不懂許楨的意思。
“就是你也變成了精神病人。”許楨哈哈大笑，“然後他們就把你關起來進行嚴格的管控和治療，先把你前女友從你的記憶裡去掉。”
“呵……”陳子默翻了個白眼，不過他好像覺得許楨說的也沒有錯，說不定把她從自己的記憶裡去掉會對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有很大的幫助。
“明天請你和我第一時間前往這家公司擺著的攤位，我想見識見識這家公司裡的人都是些什麼人才？”許楨把宣傳紙拍在陳子默的懷裡，自顧自爬上床去了。
陳子默拿著那張宣傳紙，看著那醒目的公司名稱陷入了沉思。
……
第二日
午後毒辣的陽光無情地穿透宿舍的窗簾，在一聲嗤啦的動靜後，毒辣的陽光便全都灑在了陳子默的臉上。
“快起床了！招聘會已經開始了！”許楨用他的臭腳在陳子默的身上杵了杵。
他一邊把手工定製的黑西裝套在身上，一邊用力搖晃著陳子默的床板。
陳子默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一覺已經睡到了午後，招聘會估計已經開始了。
兩個人風風火火地趕到學校的體育場附近，這周圍已經被人影徹底堆滿了，想要靠近中央的攤位需要跨越大部分的人流。
許楨拿著自己的簡歷在陳子默面前極其不要臉的攤開雙手高聲說道。
“屎沾身上了，大家都讓一讓啊！”
人群就像是空氣突然被抽乾了一塊似的漏出了一大片空間。許楨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徑直入內。
陳子默只好捂著臉，快步跟上。
“百試百靈。”
許楨完全不在乎周遭一些女生投來的看傻子的目光，他很得意得對著幾個面容姣好的女生投去飛吻，在他們厭惡嫌棄的喝罵聲中帶著灰頭土臉的陳子默擠進了招聘會的中央地帶。
“快幫我找找，那個什麼精神病公司在哪呢？”許楨踮著腳尖，雙手扶在陳子默的肩膀上一個勁地眺望著幾家招聘會公司的招牌。
“就在那啊，那邊人啊沒有。”陳子默似乎已經找到了那塊醒目的招牌，他伸出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隨後竟然發出久違的笑聲。
“你笑什麼？”許楨一蹦一蹦的，想要看清楚陳子默指著的方向。
“那家公司攤位前面一個人都沒有。”陳子默有些無奈地捂臉笑道。
周圍的幾家公司前面都是人滿為患的，而那家頂著精神治療的公司攤位上只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快去看看！”許楨剛想照做剛剛開路的行為就被陳子默按了下去，陳子默可不會再允許自己在旁邊的時候讓許楨這個活寶做傻事了。
等兩個人趕到那家公司的攤位面前時終於明白了這裡門可羅雀的原因。
除了一張公司簡易的招牌外就是空空如也的一張木桌，桌子後面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打扮也不像是什麼HR。
男的穿著汗衫，下面是一條沙灘褲，一副墨鏡架在鼻樑上，活像是一個剛剛從海南趕回來的度假遊客。女人則是穿著短袖，兩條修長的手臂環抱在胸前，同樣是一副遮了大半張臉的墨鏡鑲著金絲邊。
他們兩個就像是剛剛從度假村下了飛機前來應付工作的社畜，滿臉的不情願。
看到陳子默和許楨光顧了他們的攤位，他們非但沒有因為有人諮詢而感到榮幸而是一臉的厭惡，生怕陳子默和許楨在他們攤位面前逗留。
“那個……”許楨嘿嘿一笑，“這位姐姐，我想諮詢一下你們的公司情況。”
“嗯……”那個女hr用一根手指把鼻樑上的墨鏡輕輕往下一推，抬眼看了看許楨後有些失望地說道，“你不適合我們公司。”
“啥？”許楨聽了頓時瞪大眼睛，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就被對方直接篩掉了。
“嗯……”女hr聳了聳肩，“我們不浪費你的時間，下一位。”
“我……”許楨估計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無語過，可還是悻悻地從攤位前讓開位置，“輪到我兄弟了，他有精神病，肯定是和你們。”
“他可以。”女hr墨鏡下的雙眼微微一眯，隨後還沒等陳子默出聲講話就點了點頭。
“啊？”
許楨的下巴差一點就要和地面接觸了，現在可以確定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驚詫加無語過，這樣的奇葩公司，加上這麼奇葩的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