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動物大笑著。下半身的近乎赤裸告訴著醜鴨“逃離這裡。”這裡的氣氛因為笑聲而變得扭曲不堪。他想要起身離開這裡，但是偏偏大家還沒有笑夠。他的抵抗在大眾面前如同已經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兒，掙扎都是徒勞。
“你們能不能放開我。”醜鴨哭了起來，他一直強撐著，可是這樣子的羞辱像帶釘子的鞭子抽打他，然後再在帶血的傷口上撒鹽。
“喲喲哭了！哈哈哈。”刺蝟少年拿著手機叫著。其他的小動物起鬨著。醜鴨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這個校門的。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個印子。因為剛才摔倒在廁所沾了一身的臭水。老三和老二就站在門口等著他。
“遠處就看到你這麼一蹶不振的樣子了。”老三說著，還用手扇了扇自己鼻子前的空氣，“你這是上課還是去哪兒了？怎麼那麼臭啊？！你掉糞坑了？”
“就是啊，你怎麼了？”老二也應和著。
“沒事。”醜鴨低著頭，抱著書包。
老二還想說些什麼就被老三插了句嘴：“真的沒事嗎？”
“哥，他都說沒事了，你還死皮賴臉的裝好人，別管他了。”老三說著還白了醜鴨一眼，“不說就不說。我們回家！”
“嗯，對不起。”醜鴨只是弱弱地應了一聲，讓老三都噎了一下。他就慢慢地跟在老三和老二身後，但是也拉開了一點距離。他怕他這個樣子會給他的哥哥們丟臉。路上的動物都對他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到家以後醜鴨直奔淋浴室，他洩憤似的揉搓自己的肌膚。可是回應他的只有面板泛起一塊又一塊的紅色，腦海裡全是他們低頭看著自己的模樣。那樣的眼神裡藏著刀劍，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刺痛著他的肌膚，在他的肌膚上劃拉一個口子然後將冰冷的刀刃深入他帶著溫度的肉。
“你看看你，渾身上下有哪點像鴨子？！！”
“哈哈哈，原來你真的是雄性啊！”
“醜同學，不好意思！誤會你了！”腦海裡的一陣陣聲音被水聲給淹沒。醜鴨任由水流從自己身上劃過，痛苦也是如此，無助感像水滴一點點在他的肌膚上爬行著。恍若自己的血在一點點流感，渾身使不出力氣。
把淋浴器關掉以後，他走了出來。赤身裸體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他正視著自己的眼睛，試圖看出半分難過。可是他剛才哭所留下來的淚痕早就被水給沖淡，現在他連唯一洩憤的證據都沒有了。
開啟門，空調的冷氣凍得他一哆嗦。
“聽你哥哥說，你今天掉髒水坑了？”醜鴨走到客廳的時候，鴨爸爸就坐在沙發上。沙發上還有老大和媽媽。
“嗯。”醜鴨應了聲，就想要往自己房間走去。
“傻孩子，摔找沒？！”鴨媽媽一下站了起來，然後趕忙上前走到醜鴨身後扒住醜鴨的手臂，“你們也真是的，為什麼老五摔了都沒和我說？！”
“你就寵著他吧。”鴨爸爸睨了一眼。
“死老頭子，”鴨媽媽氣的指鴨爸爸的手都在抖，“都是我的孩子不寵他們我寵誰？！”
“我呀！老婆。來抱抱！”鴨爸爸說著故意把音量都提到和鴨媽媽一樣，然後張開雙臂，眯起眼睛。這個樣子頗為滑稽，鴨媽媽也出鴨意料的送給他一個抱枕。鴨爸爸被一個抱枕撞了滿懷，被嚇得瞪大雙眼。
“送你了。”鴨爸爸說著就把抱枕往老大懷裡塞，然後假裝皺緊眉頭。
醜鴨一不小心笑出聲。
“臭小子，笑什麼？你還沒有老婆呢！”聽著鴨爸爸的氣勢感覺他都要急忙上前去用手捂住醜鴨的嘴巴。他說完還不忘朝著鴨媽媽要個飛吻：“是吧老婆。”
“你滾一邊去，還敢兇我的寶貝！”鴨媽媽兇完還不忘檢視醜鴨有沒有受傷：“來媽媽看看有沒有受傷。”
“老五，你咋摔得？下次小心點。”老大開口，關心的口吻。老大已經大學畢業了，現在在一個著名企業當高管。
“好的，謝謝哥。”剛才的不適和難過就像是剛才踏出浴室門的那一刻，隨著雞皮疙瘩都掉完了。
“你都摔烏青了！下次注意點啊。”鴨媽媽指著醜鴨的胳膊肘，“寶貝，下次注意點。”
“知道啦，媽媽。”
在這樣子的氛圍裡，所有的難過就像是冰塊混進在熱水中，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見。但是悲傷依舊在，它從來沒有徹底被抹除。
醜鴨被鴨媽媽關心一陣後，然後握緊拳頭轉身對著鴨爸爸說：“爸爸，我想換個名字。”
空氣有那麼一秒給凝固住了。
“可以啊。我也覺得這名字不好聽。”鴨媽媽說著還拍了拍醜鴨的頭頂。
“換個名字好呀。”老大也應和著。
可是鴨爸爸卻一口否決：“不行，現在換名字老麻煩了。再說了醜鴨這個名字多適合你啊。”
一陣耳鳴聲。
“醜同學。”
“醜同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醜鴨站著，面向鴨爸爸，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給我取這一個名字！”他嘗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情緒偏偏像是掙脫韁繩的馬在他的心裡肆意撞擊。
“寶貝，怎麼了這是？”鴨媽媽看著喘不上氣來的醜鴨，然後用手輕輕拍打醜鴨的後背。
“臭小子，你朝老子吼什麼？！”鴨爸爸瞪著雙眼，迅速起身。
醜鴨緩過神來。其他幾個都聽見客廳的動靜出了房門。醜鴨對上週圍的目光，一切恍若又回到了在學校的感覺。那樣的無力感如同四肢被麻繩捆綁起來再隨著巨石一切沉落在深海底。
“對不起。”醜鴨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都在輕顫。眼眶發沉，鼻頭微微發酸，醜鴨腦海裡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攥緊拳頭，然後猛地衝出了家門。任憑黑夜將他弱小的身軀包裹，任憑淚從臉頰劃過。在黑暗中毫無目的的奔跑，聽著因為自己而起的風聲，知道身體喘不上氣來。痠痛感等他駐足的時候從他的腳快速往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