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遠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他又回到了英姿颯爽的少年時,手持寶劍,站在人群之中,看著剛剛得勝歸來,騎在戰馬之上的齊焱將軍接受著萬民歡呼,他一身戎裝,劍眉星目,腕上繫著齊家軍的標誌紅緞帶,雖少年意氣,但渾身散發的是一種大將之風,不怒自威。

“威武!威武!”他舉著寶劍,和人群一起興奮地吶喊,齊焱經過他時,與他四目相對,微微點了一下頭,因為這一眼張明遠樂得半宿沒睡著,這可是自已一直崇拜的人啊!因為夢想著能成為和齊焱一樣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他苦練武功和行軍陣法,投軍之後,從士兵、百夫長、千夫長一路當上了校尉,他一直夢想能成為齊家軍的一員,終於,在一皇帝的巡視中,他布的陣法,變幻莫測,打得對手根本無力招架,一舉摘得桂冠。

“這樣的人才,正是我齊家軍需要的!”齊焱興奮地詢問著這佈陣之人的姓名,在見到張明遠後,更是連聲讚歎,“陛下,可否將他派給臣,有此人在,齊家軍抗擊外敵,定能如虎添翼!”

此時的慶帝,皇位還未坐穩,就已經感覺到了齊焱的威脅。就像此時,二人分明都坐在高臺之上驗軍,齊焱挺胸抬頭,氣宇軒昂,更像是一國之主,而他則畏畏縮縮,左顧右盼,哪有一點帝王的樣子!而所有士兵,在迎接齊焱時歡聲雷動,而在他訓話後只是禮貌回應而已。所有這些小細節,都像一根根刺紮在慶帝的皮肉裡,讓他如坐針氈,睡臥不寧,晝夜憂心,而一個狠毒的計謀也在他心中悄悄醞釀……

此時,聽到齊焱問自已要人,他笑了笑,指著張明遠說道:“能被齊將軍看中,真是你的榮幸啊!”

張明遠雙手抱拳,難掩興奮之色,說道:“末將多謝陛下,多謝齊將軍,能保家衛國,守護百姓安寧,乃張明遠之夙願!”

“好,看你書生意氣,卻有如此志向,難得、難得啊!”慶帝一邊讚歎,一邊轉向齊焱,“為齊家軍儲備人才重要,然此時朕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甚至憂心,寢食不安啊!”

齊焱忙起身:“陛下有何憂心,臣自當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

“哎,你坐下,不要動不動就行君臣之禮,在朕心中,一直待你如兄如長,現在趁著外出巡視這個機會,弟弟想和哥哥說一說煩心事,不是在朝討論國家大事,你不要拘禮。”慶帝言語之間極盡謙和,齊焱卻依然站立,不敢失了半分禮數。

此番得勝歸來之後,慶帝已經竭盡各種封賞,賜他各種尊榮,處處都許他特權,顯示他與旁人不同,引得許多朝臣不滿。而這些恩賜,如泰山壓頂一般沉重,但若他拒絕,也同樣會落個不尊聖上、目中無人的名聲。他的老父親齊國公在過世之前已告誡過他:齊家軍對扶持新帝、建立大雍有大功,但這也未必是什麼好事,伴君如伴虎,若是日後皇帝起了疑心,趁早自已請辭回鄉,卸甲歸田,才可保住齊家一族的性命。

只是這幾年外族屢犯邊境,朝中征戰無人,他才不得不出頭擔此重任,也正因如此,一步步地讓自已越走越高,聲威遠揚,讓皇帝忌憚。如今,看到了有勇有謀的張明遠,他眼前一亮,此人好好培養,不出三年,便可成一方統帥,行兵佈陣,不在話下,如此一來,就算自已辭去官職,大雍也有良將可依了。

可此時,慶帝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齊焱清楚皇上的套路,定是一番長長的鋪墊之後,才會說出真實目的,於是少不了耐著性子、恭恭敬敬地陪著演戲,連聲說著“臣不敢”,等著皇帝說出最終的要求。

果然,兜了一大圈後,慶帝開始提到了西南羌族,“那羌族人善煉巫蠱之術,起初朕覺得這些邪門歪道,成不了什麼大氣候,可是最近這蠱術卻越演越烈,西南地區來報,當地民眾不少已被蠱蟲操控,成為羌族邪教信徒,危害一方,這形勢不樂觀啊!”

齊焱一直仔細聽著,聽到慶帝嘆氣,便寬慰道:“西南一帶歷來多習蠱術,但據臣所知,那養蠱的條件十分苛刻,因此也難以成患,只要稍作管控壓制即可,陛下不必憂慮。”

“哎,若是如此,朕也不必特意和你說起此事了!”慶帝連聲嘆息,“如今,這羌族人不知得了什麼秘術,養的蠱蟲越來越厲害,已經傳到京城了!”

齊焱面露驚色:“果真有此事?”

“朕還能騙你不成!”慶帝盯著齊焱,眼中透著複雜的光。

張明遠見齊焱頓時目光嚴肅了起來,知道此事不簡單。這時,慶帝招了招手,兩名布衣打扮的男子被押了上來。“這是邑王手下近日發現的京城中被下蠱的商人,據說此前曾和幾個西南的客商做過買賣,但這些商人如今已不知去向。”慶帝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鈴鐺,搖了搖,那二人立刻抱頭倒在地上,痛苦不已,連連叫道:“不要搖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啊!”

“做什麼都可以?那我命你殺皇帝,你也敢做嗎?”慶帝拍桌而起。

“夠了!”齊焱喝了一聲,握住了皇帝手裡的鈴鐺,隨著鈴聲停住,這二人停止了掙扎,在地上癱作一團。齊焱這才緩和了一下神色,說道:“陛下所憂之事,臣已悉知,不可再冒險逼迫這二人,恐會有危險,傷及陛下。請陛下許臣幾日查清此事,再做定奪不遲。”

“怎麼,你已親眼所見中蠱之人,還有所懷疑不成?”慶帝面露不悅之色,繼續嘆氣道:“朕知道你剛剛得勝歸來,應該讓你好好休養一段時間,罷了,是朕考慮不周,太過依仗兄長你,不該此時與你說這件事。今日本是巡視,此事不必再提了,來,我們騎馬再走一圈如何?”

張明遠聽著這番話都覺得刺耳,若是傳揚出去,朝中那幫人又不知道會怎樣添油加醋地說齊焱不把皇帝放在眼裡了。

“陛下,臣絕無推脫之意,只是覺得不應冒然出兵,要先收集一些資訊情報才穩妥。”齊焱趕緊解釋。

“你多慮了,朕還不知道你麼!你只管好好休息,這件事朕自然會派人去查,若是有必要,朕覺得,也不應該再讓你奔波勞頓,或許朕,也應該御駕親征一次了!”

齊焱聽聞,立刻跪倒在地:“陛下不可,是臣失言,還請恕罪!陛下有何命令,臣定然聽從,萬死不辭!”

看著他跪倒的背影,張明遠心中忍不住隱隱作痛。

很快,齊家軍就被派往西南剿滅羌族邪教,臨行前,慶帝特意親臨,交待務必給每一位將士斟上一碗壯行酒,聖上親自賜酒,是何等的尊榮,十萬人一起齊齊飲下,齊聲道:“齊家軍定不辱使命,報謝皇恩!”

此時城牆的一角,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一絲狠毒的笑,那雙眼睛掃過戰馬上齊焱的臉,說道:“永別了,齊大將軍!”

“邑王!你個奸賊!我殺了你!”夢中,張明遠看到了暗處那人的真面目,奔上城樓,衝著城下的齊焱拼命揮手呼喊:“齊將軍,不能走啊,這酒有毒!”

只見齊焱回頭衝他一笑:“張明遠,等著我回來,定讓你做我齊家軍的校尉!”

他騎著戰馬,帶著大軍出發離去,漸漸消失在滾滾塵土之中……

“齊將軍……”張明遠無力地喊著,無論如何也喚不回馬上之人了。

這一別,就是永久……

夢境輪轉,一晃幾年後,張明遠得勝歸來,騎著戰馬入京,看著兩旁歡呼的人群,恍如昨日。

“張將軍,此番大勝,想要什麼賞賜?”慶帝端坐殿上,佯裝祥和地問道。

“回陛下,臣此番征戰,不慎負傷,日後恐難再領兵了,臣請陛下收回臣的兵權,賜臣做一個文官,讓臣從此以後憑著手中之筆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就是對臣最大的恩榮了!”張明遠跪在大堂之下,褪去一身鎧甲,露出胸口染著鮮血的繃帶。

“張將軍為國負傷,傷在朕心啊!來人,去尋最好的金創藥來賞給張將軍!既然你已想好,那朕就委屈你做御史吧,替朕好好管理史冊!朕已將從前的齊將軍府修繕一新,就賜給你做御史府,齊將軍生前對你讚譽頗多,如此以來,也算是對他最好的追憶了!”說著,還假裝抹了抹眼淚。

張明遠恭敬地叩頭,大聲道:“臣謝主隆恩!”

御史府內,張明遠輕撫著這的一磚一瓦,心中喃喃自語:“齊將軍,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護好你的血脈,讓他在禹州平安、開心地長大,遠離這些朝堂紛爭……可惜,這一點,我也沒有做到,我對不起羽兒…這些年,我讓他隱姓埋名,從未透露過他的身世,想僥倖能逃過一劫,從此平安一世。但萬萬沒想到,當年害你和如今害羽兒之人,居然是當今聖上!”

夢境一轉,地牢之中,邑王氣若游絲地訴說著,慶帝是如何與達孜國王密謀,在大雍培養死士,並縱容他學習蠱術,行不義之事,又是如何與他合謀給齊家軍下毒,讓大軍命喪西南。只不過,慶帝沒有想到的是,當初為確保萬無一失時,派邑王親自去西南檢視時,讓他無意中見到了素華皇后用龍心石救活齊焱的全程,又見到了齊焱將龍心石劈碎,自盡而亡。自此,邑王開始生出謀反之心……而同樣開始生出異心的,還有當時陪他下西南的納羅淵……

“我本是皇族,又在朝中頗有根基,憑什麼要屈居於慶帝那個猥瑣皇帝之下?當年,若不是齊焱力挺,輔佐他上位,他早成了喪家之犬,怎可能坐擁這天下?”邑王臨了還在憤憤不平,“因此,他忌憚齊焱,我就慫恿他想辦法滅了齊家軍;他生性自卑,我就將西域巫蠱操控之術介紹給他。如今齊焱死了,若是我手中再有了那龍心石,豈不是可以千秋萬代,歲歲無憂了!只是當日我派手下上下仔細搜遍了,只尋得一塊碎石,但即便如此,也讓我功力大增。只可惜啊,我這麼多年的籌謀,本以為已萬無一失,沒想到卻被幾個毛頭小子和丫頭算計殆盡,顧清羽、陸小悠、納羅淵……” 邑王又陷入無盡地仇恨與痛苦中……

“不好意思,讓你算盤全失的,也有老夫的兒子一份。”張明遠捋著鬍鬚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你壞事做盡,身為皇室,行得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殘害忠良,視人命如草芥,如今這個下場,也是你應得的。”

“哈哈哈哈……”邑王悽笑道:“你們扳倒了我,沒想到吧,後面還有更大的棋,如今的慶帝,無論狠毒還是計謀,會勝於我當日百倍、千倍,只怕日後,你們的下場,也會比我慘上百倍、千倍,你們的孩子又會如何呢……”

“我若是你,就先想想自已現在會如何?”陳亮斥責道。

“說好了,我告訴你們所知道的一切,你們留一瓶藥給我……”邑王瞬間軟了下去,眼神裡充滿了哀求,用最後的力氣盯住他們。

張明遠遞給他一個紅色的瓶子:“這個會給你個痛快。”

邑王接過瓶子,小聲說道:“慶帝不會放過齊焱的血脈,也不會放過你,早做打算……”說著開啟瓶蓋,一飲而盡。

張明遠的夢中又浮現出齊焱的臉,他的聲音從半空中飄來:“張明遠,吾此生已矣,往日不可追。我有三錯:一是將忠心錯付昏主,此為不忠;二是辜負齊家軍對我的信任,對不起弟兄,此為不義;三是無辜連累妻子身亡,幼子無依,此為不仁。如今縱我再有不甘,魂魄也即將散去,終究塵歸塵、土歸土。有我做前車之鑑,望你一切珍重,另外,顧清羽,我見到了,他很好……謝謝你……”

“齊將軍……” 夢中的齊焱漸漸遠去,最終化為了遠方一絲青煙,張明遠也從夢境中驚醒,此時東方已開始泛起魚肚白。他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張夫人,披上衣服悄悄下了床,忽然看見窗外有個人影一閃。他警覺地提著寶劍輕輕推門出去。

“別動!”隨著張明遠一聲呵斥,一把將寶劍指向蹲在牆根探頭探腦的那個人。

“別激動!張大人,是我呀!”那人雙手舉過頭,慢慢轉過身,原來是祺王。他尷尬地笑著,說道:“是我,是我,把劍放下吧!”

“祺王殿下?”張明遠疑惑地收回了寶劍,“這一大清早,你不在宮裡睡覺,跑到我窗戶跟前蹲著幹嘛?”

祺王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胳膊腿,說道:“哎,張大人,據我觀察,這個清晨三、四點鐘是值夜的人最乏累的時候,因此我才能逃過宮裡的守衛跑出來啊。但我又怕吵醒你,所以才蹲在這聽一聽你房裡的動靜嘛……”

“好了,好了,你人還怪好的,”張明遠將他拉到一旁,“聲音小一點,我夫人還沒睡醒呢。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祺王眨了眨眼,神秘地說:“張大人,想不想聽八卦,新鮮出爐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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