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決戰揚州（五）
戰場上，黑鴉鴉一片清軍發起了進攻。
喊殺聲震天！
轟隆隆的火炮開火聲連成一片，二三百米的範圍內，霰彈的殺傷效果甚至要比開花彈更為駭人。
明軍的火炮每一次開火，當面的清軍都會齊刷刷的倒下去一排，一掃就是一片。
場景相當的駭人！
只是，前裝的火炮射速終究有限，面對層層疊疊如同浪潮般發起衝鋒的清軍炮灰，明軍的火炮開始逐漸吃力。
眼瞅著清軍的進攻部隊距離明軍的前沿陣地越來越近，朱靖垵下達了命明軍前鋒營準備和清軍短兵相接的軍令。
“手榴彈準備！”
“快！快！快！”
“上刺刀，刀槍都準備好，衝鋒！”
“……”
下一瞬間，刺耳的衝鋒號聲響起。
明軍士卒端著刀矛，或是上了刺刀的火槍，從戰壕內躍出，毫不畏懼的向著當面的敵人衝去。
一發發點燃的手榴彈被投擲了出去，落在了清軍的陣列之中。
下一瞬間，爆炸聲響起。
一團團硝煙騰空，在清軍陣列中清出一個個巨大的缺口。
清軍原本就鬆散的陣列，這下越發鬆散了。
下一瞬間，明軍士卒便衝殺了上來，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席捲著清軍不斷的衝殺著。
那些被當做炮灰趨於陣前的朝鮮兵本來就被明軍的火力封鎖打的死傷慘重，又被手榴彈給炸了一圈。
如今再遭逢明軍的刺刀衝鋒，第一時間便開始潰退。
這次，清軍的督戰隊也壓不住陣腳了，被亂兵席捲著向後退去。
整個戰場上都是響徹雲霄的喊殺聲！
忽然，只見甘陝綠營分開了潰兵的陣列，正面迎上了明軍的前鋒營。
雙方頓時絞殺在了一起！
豐升額就知道，那些朝鮮兵做炮灰還行，但關鍵時刻是真靠不住。
是故，他也沒準備靠那些朝鮮兵就能攻取明軍的陣地。
說白了，他只是把那些朝鮮兵當炮灰，用他們的生命去衝破明軍的火力封鎖，為清軍的精銳爭取和明軍短兵相接的機會而已。
現如今看來，升豐額的打算無疑是成功了的。
明軍前鋒營和清軍的甘陝綠營廝殺做了一團，偌大的戰場上喊殺聲響徹。
清軍的甘陝綠營雖為精銳，可明軍的前鋒營成色也是不差的。
後有明軍本部戰兵壓著，前有軍功分田的胡蘿蔔吊著，再加上他們投降大明之後，所獲得計程車氣的加成。
這些明軍的前鋒營的戰鬥力不比清軍的甘陝綠營差。
雙方計程車卒在戰場上激烈的拼殺，以命換命。
不多時，便見戰場上倒伏著一具具死狀各異的屍體。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
……
豐升額見此，面露喜色。
揚州之戰進行了這麼長時間，大清兵可算是和明軍短兵相接了。
不斷的下令向前方增兵，同明軍鏖戰，拉鋸。
而明軍那邊也是在不斷的向前增兵。
值得一提的是，雙方增兵的規模都很小，一次最多幾百人，還都是分散派上去的。
之所以如此，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因為雙方的火炮都不是擺設，一但對方有大股部隊用密集陣列向前增援戰場，兵力剛集結，重炮的炮彈怕是就要轟過來了。
很快，揚州城西的戰事，已經打成了一場添油戰。
雙方不斷的小規模增兵，不斷的往賭桌上加註著籌碼，可卻誰也無法取得決定性的戰果。
而這，也是豐升額所想要看到的一幕。
因為，他現在手上握著的兵力，可要比朱靖垵手頭的兵力多多了。
雙方如果按照這樣的添油戰術繼續耗下去，勝利一定是屬於清軍的。
……
廝殺仍在繼續！
戰場上倒伏著的屍體也是越來越多，廝殺一線的地方地上的泥土已經徹底被鮮血給染成了血泥，血腥味刺鼻。
漸漸的，日暮西垂，雙方開始很有默契的脫離接觸，準備休兵罷戰。
鏖戰持續了一日，明清雙方均是死傷慘重，需要休整。
張進快步走到了朱靖垵身邊，開口說道。
“殿下，今日一戰我軍的具體傷亡統計出來了。”
朱靖垵臉色沉著，深呼吸一口做好了心理準備，旋即微微頷首道。
“說吧！”
張進也不客氣，拿出提前統計好的報告開始讀了起來。
“今日一戰，我軍總計傷亡人數3215人，其中，陣亡者866人，失蹤者75人，輕傷1568人，重傷706人。”
這裡面，失蹤者並不是逃兵，大多都是在戰場上被炮彈給砸的四分五裂，沒有全屍的，大概也可以算在陣亡的資料裡。
輕傷指的是治療之後能恢復如初的傷勢，而重傷的標準最低也是缺胳膊斷腿的傷殘。
見朱靖垵沒反應，張進繼續說道。
“除此之外，今日一戰，我軍共消耗各型別炮彈八千餘顆，其中實心彈……”
片刻之後，張進終於彙報完了明軍此戰的戰損和消耗。
朱靖垵眺望著遠處的戰場，眼睛眯起，開口說道。
“傳令下去，讓城東的部隊和城西的部隊進行輪換，讓鏖戰了一天的弟兄們退下去休整吧。”
連薅羊毛都不能逮住一隻往死裡薅，更何況是戰爭呢。
既然這支部隊折損嚴重，那就該讓他退下去修整。
……
與此同時，揚州城外。
豐升額聽著己方今日的戰損，心痛的想要滴血。
為了突破明軍的火力封鎖，光是被當做炮灰的朝鮮兵就死了六七千人。
而在突破明軍的火力封鎖之後，頂上去的甘陝綠營在和明軍廝殺時也沒佔到什麼便宜。
雙方的戰損比相差無幾！
甚至清軍這邊的傷亡還要更多一些，達到了近四千人。
朝鮮兵死多少無所謂，豐升額不在意。
但甘陝綠營一下子折損了四千多，豐升額簡直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大人，末將請戰，明日請讓我索倫兵為先導，一舉沖垮明軍的防線。”
鄂德海站出來請戰道。
今日一場鏖戰，甘陝綠營並沒有能夠從明賊手上佔到便宜。
是故，鄂德海覺得，差不多也該輪到他們索倫兵上場了。
豐升額聞言，微微頷首道。
“如此也好！”
“明日一戰，便由索倫兵督戰朝鮮兵，直趨明賊陣線……”
……
第二日，天亮之後，戰事繼續進行。
清軍卯足了力氣，再次向著揚州城發起了進攻。
喊殺聲響徹了戰場，朝鮮兵再次被驅於陣前做炮灰。
旋即，明軍的火炮開始傾瀉起了火力。
清軍在付出巨大的傷亡之後，再次衝破了明軍的火力封鎖。
明軍士卒挺起刀槍長矛，迎擊向了衝殺上來的清軍。
雙方再次絞殺在了一起！
但是，這次明軍卻是吃了點虧，一時不防開始被清軍壓的後退。
而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次衝上來的是清軍的索倫兵。
而這些索倫兵還人人穿著重甲！
明軍一時不防，吃了大虧，片刻之後，明軍於城西的第一道前沿陣地便被清軍給攻下了。
見此一幕，朱靖垵也是急調明軍的重甲部隊增援前線。
在明軍的重甲部隊抵達前線之後，明軍前鋒營配合重甲部隊發起反撲，戰線才算是被穩住了。
戰場內外喊殺聲震天，明軍試圖奪回被索倫兵攻佔的陣地，但卻是遲遲不能建功。
雙方不斷的鏖戰著！
又添油了一整天。
接下來的幾日，明軍和清軍不斷的來回拉鋸，揚州城西的戰場已經徹底變成了一處修羅地獄。
數不清的屍體倒伏著，甚至就連長江的江水都染上了一片淡紅。
除去城西之外，清軍也是分別自城北和城東發起了佯攻，企圖分散明軍的兵力，但卻均未能見效。
接連三四日的鏖戰下來，清軍和明軍都是損失慘重。
明軍累計傷亡過萬，揚州城內的民居躺滿了明軍的傷兵。
隨軍的軍醫以及揚州城內的郎中，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而清軍的傷亡更為慘重，哪怕是刨除被當做炮灰使用的朝鮮兵，光是綠營和索倫兵，外藩蒙古兵的傷亡數字加起就有將近一萬二千餘。
而那些朝鮮兵在幾日的鏖戰之後，五萬人最少折了一大半。
相加起來，幾日的鏖戰打下來，清軍的傷亡加起來都快有三四萬人了！
若非這裡面傷亡的大多都是朝鮮兵這樣的炮灰，清軍怕是就要崩潰了。
可即便如此，仗打到眼下這種程度，也是快要打不下去了。
……
豐升額坐在自己的大帳內，鬍子拉碴，臉上滿是油光，神情頹喪。
而在他的面前，擺著一張輿圖，輿圖上詳細標註著揚州城四周的戰場分佈狀況。
看著己方壓根沒有推進多少的陣線，以及那慘重的傷亡報告，臉上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落寞與無奈。
深吸一口氣，豐升額拿起手邊的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
感受著烈酒入喉的辛辣和苦澀，豐升額忍不住苦笑出聲。
因為他知道，自己企圖趁著明賊精銳在湖北，一舉攻取揚州，給明賊一個重創的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
原因無他，實在是揚州城的城防過於堅固！
清軍死活打不下來！
還有就是，如果豐升額的估計沒錯的話，明賊的援兵應該已經快要抵達江北了。
一但明賊的援兵抵達，那江北之戰清軍落敗便是定局了！
豐升額正在思考，若是江北之戰落敗，自己該如何是好？
沉思許久之後，豐升額意識到，趁著現在明賊援兵還在路上，自己帶人撤退至鳳陽提前佈防才是最好的選擇。
否則的話，等明賊的援兵抵達，揚州的明軍必然展開還擊，到時候，他再想要撤退怕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只是，就在這時候，察泰風風火火的闖進了豐升額的大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指著揚州城的方向說道。
“大……大人，揚州城內的明賊出城了！”
“那些明賊出城後，在揚州城外列陣，看起來好似準備要主動向我大清發起進攻。”
豐升額聞言，臉上的表情頓變，先是驚訝和欣喜，但旋即便變成了凝重和若有所思。
按理來說，在清軍攻城不克的情況下，明軍主動出城對清軍來說應該是一件好事。
所以，豐升額初聞訊息之時，感受很驚喜。
但隨即他便反應過來了，事情不對！
明賊守城守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出城要和我大清兵野戰了？
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明賊的援兵應該是快到了，甚至已經到了……
但還不等豐升額做出應對，只見他大帳的帳簾又被掀開了，桑濟扎布大步從外邊走了進來，開口說道。
“啟稟欽差大人，我軍哨騎在西面儀徵方向的長江江面上發現了明軍的船隊。”
“從旗號來看，應該是湖北方向的明軍！”
豐升額聞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臉上的表情變得相當的凝重，他的心中已經開始忍不住罵娘了。
這他媽的都叫個什麼事啊！
合著還真就是怕啥來啥了唄？
……
揚州城西，明軍主力出城列陣，且緩緩向著清軍大營所在的方向推進。
轟隆隆！轟隆隆！
一門門重炮不斷的開火，向著清軍營寨的方向傾瀉火力，壓制清軍的炮擊。
而清軍兵馬也是出營列陣，以八旗新軍為主導，以外藩蒙古騎兵和索倫兵分別為大軍的左右兩翼掠陣，準備要迎擊明軍。
豐升額在得知明軍的援兵即將抵達之後，迅速做出了決斷。
對他而言，現在撤兵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如果清軍撤退，那明軍必然會進行追擊。
與其在撤兵的過程中，被明軍追擊從而全軍覆沒，倒不如干脆趁著八旗新軍主力未損，於揚州城外同明軍打一場決戰。
在作出決斷之後，豐升額當即立斷，準備要對明軍各個擊破。
趁著明軍援兵還沒有進入戰場，先集中主力擊破揚州城內的明軍兵馬。
戰場上兩隻軍隊正在迅速拉近距離。
穿著五顏六色甲衣的八旗新軍，與穿著統一赤色甲冑的明軍本部戰兵正在相向而行。
風捲紅旗飄揚，空氣中是濃重的硝煙味，軍歌聲嘹亮。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蕪……”(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