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近一名消化內科醫生給《JOURNALOFHEPATOLOGY》雜誌的投稿。”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用鐳射筆點著文章的標題說道。

他有意無意的往臺下看去,目光與周從文對了一下,火花四濺。

在洛朗醫生心裡面,周從文對自己比劃的那個手勢像是鐫刻在大理石上似的,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

“這是一篇極其荒謬的文章,該醫生針對消化道表面黏膜的癌症早期病變進行剝離,試圖解決問題。”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語氣平淡,可他說的話卻並不平淡。

尤其是楚院士,聽洛朗醫生這麼說,整個人都感覺緊張起來。

這是傳說中的學術之爭麼?

好像是,這時候自己該做什麼?楚院士有些茫然。

與會的其他醫生並不知道從前的恩怨,認真聽著洛朗·法比尤斯醫生講述一個與學會內容相關性並不大的話題。

但這也沒什麼,可能是洛朗·法比尤斯醫生一時興起。

“癌症早期病變黏膜剝離?聽起來有點意思。”一名坐在楚院士身後的醫生和他身邊的人交流著。

“能剝離乾淨麼?聽著不錯,但問題太多。”

“我看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意思是並不認可這件事。”

楚院士有些茫然,他聽周圍的醫生評論,老臉一紅。

他的英文水平一般,只能聽懂身後的醫生說的大概意思,不像是有翻譯把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話直接翻譯成中文。

但只是隱約聽懂就足夠了,楚院士心裡點點開始燃燒起憤怒的小火苗。

楚院士不是不知道學術界的一些魑魅魍魎的做法,而且他一生也遇到過很多風浪。

能走到院士這個層次,可不是光靠著技術水平、臨床診斷就可以的。

但楚院士沒想到的是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無恥。

本身就是他當時做ERCP手術出了問題,而且患者還是周從文連夜去幫忙做的手術。

就算是不感恩的話,也不能心懷怨念不是,楚院士認為這事兒大機率也就到此為止。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卻一直懷恨在心,拿著自己投稿的論文說事兒。

這是學閥之間的戰鬥,這就是傳說中的學術之爭,楚院士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點。

他眯起眼睛,側頭看周從文。

周從文的表情也很嚴肅,但是他沒有針對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挑釁直接爆發,似乎在想著什麼。

“這個術式在我看來是極度不負責任的。”洛朗·法比尤斯醫生冷冷的說道,隨後把PPT翻到第二頁。

“在這裡,我們可以根據細胞學來分析。”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來。

他的基礎理論知識相當紮實,而且手術有可能不會,但挑毛病誰不會。

再加上ESD手術對洛朗醫生來講還只是一個概念、一個雛形,想要憑空臆測出問題不要太簡單。

隨著時間推移,楚院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準備的相當充分,他甚至做了一個長達48頁的PPT,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反駁楚院士文章裡的每一句話。

漸漸的,臺下的醫生們也都有了朦朧的認知,這不是學會結束後的一次即興演講,這是學術界門閥之間的一次戰鬥!

醫生們開始興奮起來,反正事不關己,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而且這種門閥之間的戰鬥看上去和學術有關係,其實這裡面和相當多的事情相關,尤其是醫生背後站的資本方的戰鬥。

甚至可以說稍有不慎,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悍然挑起戰鬥,只是不知道這篇論文的作者是誰。

“波爾多似乎對作者有意見啊。”楚院士身後的那名醫生小聲說道,“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竟然做了這麼充分的準備,對手看樣子來頭不小。”

“是美國的約翰·霍普金斯麼?我聽說他們最近在研究類似的課題。”

“我看文章的行文很像,是標準的美式風格。”

楚院士的手已經握成了拳,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

所有的戰鬥經驗都侷限在國內,楚院士可以說是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典型代表。

他從來沒有接受過國際同行的挑釁,因為國內的技術水平本身就一般,一直處於學生、追趕者的角度,沒有哪一位國際大牛會對國內的學術界感興趣。

但洛朗·法比尤斯醫生這次似乎很認真,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周從文。

楚院士的臉有些紅,但心裡更多的則是茫然。

自己要怎麼辦?

自己要怎麼辦!

“第十六點……”洛朗·法比尤斯醫生還在繼續翻著PPT講述著自己的觀點。

在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論證中,剝離消化道黏膜的術式簡直就是一種萬惡的、不負責任的、要置患者於死地的、只有地獄中的惡魔才會想出來的手術。

楚院士越聽越憤怒。

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擊,自己現在站起來,根據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觀點逐條反駁?

別說反駁,洛朗·法比尤斯醫生說的話自己都聽不懂。用法文,根本不可能。英文還行,可真要是辯論的話就不夠用了。

連交流都做不到,還不得任人欺負,楚院士心裡憑空升起一股子沮喪的情緒。

自己還是小看了洛朗·法比尤斯醫生,沒想到肖凱一語成讖,洛朗醫生的心眼真小,就因為周從文去救了一次臺,他就要召開學會把自己、周從文放在對立面。

還有天理麼!

還有王法麼!

楚院士茫然,聽著翻譯把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話翻譯出來,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外戰自己不行啊,楚院士覺得憋屈無比。

“沒事的。”

忽然,周從文拍了拍楚院士的手背,安撫道,“我已經和老闆聯絡了,他一會就到。今天天氣出了點問題,飛機多盤了會。”

飛機,天氣……

楚院士心中無語。

等黃老來的話,估計黃瓜菜都涼了。

那時候還有什麼意義麼?再說,這事兒就算是搬出黃老也沒什麼意義。

這裡是法國,是波爾多,不是華夏,也不是帝都,更不是912.

一院的院辦譚主任坐在角落裡,聽著洛朗·法比尤斯醫生的慷慨陳詞,心中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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