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紅心甘蔗都不能吃?”沈浪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小時候就願意吃紅心的,一直也沒什麼事兒啊。”

“我什麼時候說紅心甘蔗不能吃了。”周從文道,“聽話就聽聳人聽聞的。我的意思是黴變的甘蔗也會是紅心,並不是所有紅心甘蔗都不能吃。但話說回來,你會挑麼?”

沈浪搖頭。

“說的就是麼,要小心點,別以身試毒。”周從文道,“為了吃根甘蔗中毒,還是神經毒素,何必呢。”

周從文還記得上一世很多類似的情況發生。

現在是2003年,媒體還不發達,尤其是自媒體還要很久才能出現,這種事兒是沒辦法杜絕的。

只希望那個孩子沒事。

草草吃完飯,其他人回家休息,沈浪好信兒,跟在周從文的身邊要看看吃了紅心甘蔗的孩子。

倒不是因為八卦,而是沈浪沒見過所謂的神經毒素中毒的患者。

這也是臨床經驗的一種。

來到醫院,周從文沒有進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個花壇坐下。

“從文,我去看看誰值班。”沈浪道。

“嗯,去吧。”周從文摸出白靈芝,手腕一抖,衝著肖凱揚了揚。

肖凱搖頭,摸出自己的煙,缺不著急點,而是給120急診醫生打電話詢問情況。

知道患者只是昏睡,沒有痙攣的時候,肖凱這才略微放心。

“周教授,您說這事兒,真特麼的。”肖凱罵了一句,坐在周從文的身邊點燃煙。

“沒辦法,知道後多說一說,尤其你是副院長,沒事開會的時候說點類似的八卦,比總說男男女女那些破事強。”周從文淡淡說道。

“呵呵,開會的時候還好。”肖凱道,“主要是做手術的時候說得多。”

“一樣。”周從文道,“傳播開,能救一個算一個。黴變的甘蔗,神經毒素,這玩意吸收快,就跟百草枯一樣。”

“唉,沒用。”肖凱搖頭,“百草枯大家都知道,可就是有人願意喝,屢禁不止。後來百草枯變了顏色,加了料後味道也刺鼻,這都止不住。”

周從文也很無奈。

有些事兒它就是命,說多了都沒用。

即便是百草枯退出市場,也會有其他農藥出現。

“我剛上班的時候,遇到一個喝百草枯的。”肖凱坐在周從文的身邊深深的抽了口煙,“一個21歲的姑娘,剛結婚,懷孕3個月。就因為晚上做飯鹹了,和她丈夫拌了幾句嘴,抄起百草枯就喝了一大口。”

“……”

“送來的時候小兩口已經和好了,我那時候值班,看見後心裡冰涼冰涼的。看著他們歡聲笑語、重歸於好

,一顆心真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唉。”周從文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深深的嘆了口氣。

“我問那姑娘為什麼,她說就是嚇唬一下她丈夫。我問為什麼要喝百草枯。當時周教授您知道我的心情麼,恨不得上去抽她。”

“她說,聽說百草枯厲害,所以才喝的。”

周從文無語。

“咱當醫生的,盡人事聽天命好了,很多事情都沒辦法。這都是命,您說呢。”肖凱無奈的說道,“洗胃後我把家裡人都叫來,和他們說明情況,家裡人還都不信。”

“不是知道百草枯厲害麼。”周從文無可奈何的問道,類似的事情他也遇到過不少。

“沒發生在眼前的,腦子裡根本沒有概念。”肖凱道,“都覺得就是喝個農藥,送來醫院洗胃就好。再說,那姑娘看著啥事兒沒有,家裡人還說我嚇人道拐的。”

說著,肖凱撓了撓頭,“周教授您知道嚇人道拐是什麼意思吧。”

“這種土話我能聽懂,可好久沒說了。”周從文努力笑了笑,儘量讓自己從百草枯中走出來。

紅心甘蔗雖然和百草枯的藥物原理不一樣,情況也要稍微輕一點,但也就是一點。

錐體外系的後遺症真要是出現,絕對是生不如死。

“稍等一下吧。”肖凱道,“120的急救醫生說沒有痙攣和抽搐,希望沒事。”

“錐體外系反應,短的15分鐘,長的要8個小時發病,甚至根本報導有48小時發病的病例。”周從文冷冷說道。

肖凱的手一麻,剛剛喜悅煙消雲散。

不過也只是手麻而已,作為一名醫生,盡人事聽天命就已經到頭了,總不能因為患者就悲痛欲絕吧。

要是這樣的話,上班最多一個月,人就得死在醫院裡。

“周教授,您可真是博學,這些古古怪怪的案例都記得。”肖凱不願意就剛剛的話題說下去,換了一個放心愛過。

“翻看專業期刊的時候偶爾會有一些個案報道,掃一眼就記住了。”周從文道,“肖院長你說的是,怎麼都改變不了人類作死的本能。”

“……”肖凱無言苦笑。

人類,作死,本能。

周從文的描述還真是很貼切。

就像是明知道百草枯喝了就要死,但偏就有人喝。

“周教授,後來那姑娘死了……唉,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肖凱道,“死,肯定是要死的。她死了之後,她丈夫看墳看了七天七夜。”

“夫妻情深,接受不了?”周從文問道。

“過了頭七,那個年輕人來找我的晦氣。”肖凱繼續說道。

“找你晦氣?為什麼?”

“說是我把人咒死的。”

周從文沒說話,只是深深的抽了口煙。

患者家屬接受不了,這也在正常的範圍之內,周從文能理解,但卻無法接受。

可是很多人就是這樣,願意把責任放到別人頭上,自己變成受害者,楚楚可憐。

“醫患矛盾哦,我聽我老師說,在從前醫院做手術死了人,即便是責任事故也沒人會問責,頭七之後患者家屬會拎著雞蛋、拿著鞭炮來,說要給醫院去去晦氣。”

“我知道。”周從文道,“但一直不太喜歡雙標。這麼多年過去了,患者有變化,其實醫生也有變化。”

“嘿嘿。”肖凱笑了笑。

周從文說的事情他很清楚,為什麼,兩人心裡有數,但誰都不肯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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