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病癒合,鳳冠加身,正跟梁帝說著話,宣誓主權。

貴妃坐在側方,年輕嫵媚的臉充斥著醉酒後的豔麗,支著額看著那一幕,眼波流轉間,看向蘇卿安的方向,對她笑了下,

蘇卿安亦對她微笑。

關於皇后中毒的事情並沒有水落石出。

蘇卿安知道——皇后在等一個,可以將貴妃一擊致命的機會。

當皇后這麼多年,她的手段是陰毒狠辣的,那些夭折的子嗣,蘇卿安大膽猜測,是死在皇后手中!

貴妃死了,貴妃的四皇子也不會對太子造成任何奪位的威脅。

上一世——皇后一邊讓張丞相偽造了貴妃母家結黨營私的證據,一邊在後宮中誣陷貴妃謀害皇嗣,妄圖取代皇后,甚至下毒加害!

貴妃身邊的奴婢早已被皇后策反,上演了一出大戲。

蘇卿安上一世亦是跟貴妃合作,避開了這場危機的,不過這次,她選擇了更為冒險的辦法。

風險跟機遇並行。

她要皇后自食惡果——

她要梁帝廢后!

蘇卿安端著酒杯,放下時,酒盞因為極度用力而留下了清晰甚至有些扭曲的指痕。

瑩瑩酒色碰撞,倒映殷紅病態的眸。

宮宴結束,蘇茉歡跑過來纏著蘇卿安,旁若無人的撒嬌:“我今晚跟姐姐一起住,好不好?好不好嘛?”

岑舟皺眉站在一旁,只覺得吵鬧,大腦昏昏漲漲的,讓他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

“今晚不行。”蘇卿安古怪注視了蘇茉歡兩眼。

那種眼神讓蘇茉歡有種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無處遁形的感覺,她撒嬌無效,退而求其次:“那我明早來找姐姐一起吃早膳~”

“嗯。”

蘇茉歡心滿意足:“姐姐再見。”頓了頓,又笑嘻嘻朝著岑舟說,“哥哥再見!”

皇后對蘇茉歡招手:“阿歡,來母后這裡來。”

岑舟冷著臉看向蘇卿安,催促:“還不走嗎?”

蘇卿安:“回去吧。”

她今晚出來,身邊只帶了若素跟岑舟。

宮宴結束,公主府的馬車慢慢行駛在馬路上,京都許些年沒有這麼早又這麼大的下過雪,所以車伕也不敢快行,一切都是昏沉而緩慢的。

馬車的軲轆壓過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車後留下深而沉的痕跡,轉瞬被大雪覆蓋。

岑舟騎著馬,走在最前面。

蘇卿安撩開車簾,剛好可以看到他在風雪中的背影。

她看到的總是他的背影。

蘇卿安伸手接著簌簌飄落的雪,雪花冰涼,凍的指尖通紅,又很快融化在手心中。

她貼了貼臉,涼的。

蘇卿安打小在京都是沒經歷過這麼大的雪,因此頗為新奇。

她撩開車簾看了好一會兒,在若素擔憂身體的提醒中,才放了下來,單手支著額角,閉目養神。

耳邊是風聲,雪聲,還有馬車壓過地面的滾動聲,車廂中瀰漫著淺淡的草藥香。

“快到年關了……岑舟,你以前怎麼過年的?”

“不過年。”

冷啞嗓音從外落下。

“那今年和我過吧。”

那人沒再說話。

岑舟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他身在公主府不能離開,新年還能上哪過?這話從蘇卿安口中說出來又平白無故添了幾分曖昧,他便結束了話題。

另一方面……

少年騎著馬,修長手指幾次用力攥緊了韁繩,勒出駭人的青白顏色,冰涼的雪,也沒壓住身體不斷翻湧的燥熱感,意識微有些模糊,似渴求,似昏沉。

四面八方傳來細微的窸窣聲,岑舟指節倏頓,抬了下眸。

遠處是茫茫白雪,看不清道路。

“公主。”

“嗯?”

“待在馬車上,別出來。”

幾乎是在岑舟話音落下的幾秒內,飛簷走壁聲從遠處傳來,數十名黑衣身影急速而下!

“唰——”的一聲。

岑舟抽出了劍,冷臉看向他們。

馬車外不斷傳來某種沉悶又激烈的打鬥聲音,還有利刃刺入身體發出獨有的短促聲響。

蘇卿安微微攥緊了手,面色平靜,凝神聽著。

寒意從馬車外鑽了進來,蘇卿安攏了攏身上的紅色狐狸毛大氅。

“公主……”若素心驚膽戰的握住她的手,“要不要奴婢現在出去回府找人……”

“不用。”蘇卿安彎了下唇,“你忘記第一次見到岑舟的模樣了嗎?”

兩刻鐘後,外面的聲音停了。

旁邊的巷口,蘇子恆隱沒在黑暗中,咬緊下唇。

眼神在寒夜裡陰鷙兇悍。

一群廢物,敵不過一個人!

除了呼嘯的風,再無其他。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從皇宮到公主府,這條巷子是必經之路,這人煙稀少,大雪覆蓋,幾乎沒有旁人經過,很是偏僻。

少年永遠清冷沉穩的音色從外傳來,還沾染著殺戮後的血腥,像出了鞘的千年古劍,流露出一絲讓人畏懼的寒光。

“沒事了。”

蘇卿安定了定神,掀開馬車車簾,走了出來。

地面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死法乾淨利落,脖頸處的血線往外爭先恐後湧動著殷紅的溫熱的鮮血,像開在汙泥中的血紅玫瑰。

而岑舟獨自一人站在屍體中,劍尖還滴著血,蟄伏在手背冷白面板下的青筋脈絡根根突起,腕骨瘦削性感。

一身黑衣隱在暗處,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

蘇卿安覺得他今日格外奇怪。

所以在被他狠狠摔在牆上,身後滾燙身軀逼近的時候,她思維難得驚愕!

“公主!”若素急急喝道,“岑舟,你在幹什麼!”

大雪紛飛落在兩個人的身上,那身白裙單薄的厲害,撞上牆面,蘇卿安吃痛蹙眉,面色泛白,雪花落在緋紅斗篷,聲音有些抖:“……你怎麼了?”

身後人沒有說話,沉灼氣息落在後頸,薄唇一寸寸貼近,只差分毫距離就可以咬上拉伸脆弱的頸項。

岑舟動作突地停下,眼神有那麼一刻的茫然清醒,觸電似的鬆開了攥住蘇卿安的手腕,語氣奇怪:“冒犯了。”

若素警惕的衝過來,擋在蘇卿安看著岑舟,生怕他下一秒再做出什麼舉止來。

少年一路都沒有說話,護送她回到公主府後,徑直回了西樓。

他最後的眼神,蘇卿安很難忘懷。

像是跳躍著闇火,某種慾望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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