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冰涼劍刃貼著喉嚨,毫不憐惜的劃出一道口子,青絲鋪在身下,女子頸項纖細弧度會異常明顯,白皙肌膚上壓出淺淺的血痕,爭先恐後的從血管冒著血珠!

蘇卿安卻不在乎,根本沒有因為岑舟的動作而停下,指尖頗有些輕佻之意的劃過少年的領口,觸碰過發燙的鎖骨。

岑舟立刻抓住她的手腕,薄唇緊繃成一條直線,下顎也凌厲,透著冰冷怒意。

蘇卿安知道他根本沒有任何力氣,甚至是虛張聲勢,愈發肆無忌憚,在對方的目光中,指腹壓在了他的唇上,含笑慵懶道。

“這麼不信任我,真的很讓人傷心啊,怎麼就不能因為你這張臉而過來呢?”

此話不假,至少在這一刻,他眉眼間精緻到單薄,生病的脆弱感格外勾人。

眼神因為她的話而起的怔愣,也叫人著迷,想要更多,摧毀更多,那些由她而起,打破規則,意亂情迷的情緒。

捏著腕骨的修長手指更緊了,留下清晰的青紫的指痕。

蘇卿安從來沒有跟人靠的這麼近過,鼻翼都充盈著獨屬於少年的氣息,似雪山之巔純淨的冰川,一絲一縷鑽入呼吸,涼的,強烈的,清醒的。

她微微撐起上半身,抬頭時忽略了頸項的寒劍,鼻尖幾乎撞上少年高挺的鼻樑,然後說:“你身上好燙。”

岑舟近乎狼狽的甩開她,飛快將劍收回了回去,翻身下床,動作快到好似觸碰到燎人的火,盯著她,喉中壓抑著高燒的咳嗽聲,嗓子越來越啞了,竟還有幾分性感,很快被怒火取代,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兩個字:“出去!”

不穩的氣息,讓人探尋。

“你是狼養大的嗎?”蘇卿安身子弱,大概是剛受了寒這一折騰就受不了,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下手腕,頭也不抬的問。

少年站在地上,無動於衷。

“這麼警惕。”

蘇卿安補上後半句話,髮絲和衣裙微有些凌亂,頸項和手腕都因為剛剛粗暴的動作留下了明顯磕碰的紅痕。

岑舟停了一秒不到,移開目光,眉心微皺,再次加重語氣:“出去。”

他一開始以為是刺客,更不會想到堂堂建安城昭懿公主會深夜來一個男子的房間。

他們之間的氣氛總是劍拔弩張,對方身上的排斥感不知只針對她,還是所有人都一樣。

“你對我動手,又趕我出去,現在江湖的規矩都是這樣嗎?”蘇卿安站起身。

岑舟生硬提醒她:“是您先過來的。”

“本宮過來是憂心你發燒,出於好意,而你以下犯上,是不分尊卑,這是兩件事。”蘇卿安挑眉走向他,距離逼近,“如何能混為一談?”

岑舟不習慣跟人靠那麼近,退後一步。

“公主到底想如何?”

“說了,補償本宮。”蘇卿安再度往前走。

他再退一步。

蘇卿安不肯這麼輕易放過,步步緊逼。

少年卻沒再退,背脊凌厲繃直,側臉愈發顯得肅殺,大腦因為高燒有些昏沉遲緩,連視線也模糊,氣勢也沒落下乘,定定看著蘇卿安。

“你這般姿色——”她似是呢喃,“不想當公主府的暗衛,那當面首如何?”

岑舟眼睫猝不及防的一顫,眼神有些破冰的驚愕。

也許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話,蘇卿安能感覺到他平靜表面下排山倒海的震驚,突然心情大好。

“公主自重。”

兩天時間,他說了第二遍。

少年劍客將長劍背在身後,身姿筆挺如青松冬柏,挾裹著山野孤鴻者的氣息,一身黑衣一把劍,眉眼寫滿拒絕疏離。

陰影在高挺鼻樑一側透落下清冷誘人的弧度,唇很薄,有些紅,下頜分明,此刻繃成流暢的線條,有些生病的脆弱感和少年氣。

更為致命的是,他在說話時,左側臉頰會有若隱若現的酒窩。

有些想讓蘇卿安……把酒窩給挖下來。

只是這種東西,註定是無法佔為己有的。

蘇卿安不得不承認,她對岑舟所有的興趣都來源於對方——永遠冷漠的態度,永不屈服的眼神,和那張臉。

她漫不經心的將一個白玉藥瓶放在了桌面上,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服兩顆,別把自己的命燒死了。”

岑舟側過折身,讓她走,連一句謝謝和眼神都沒有。

黑衣隨著動作,露出腰間青色玉佩。

蘇卿安隱約覺得眼熟,彷彿在哪裡見過,她同他擦肩而過:“岑舟。”

公主低眸淺笑:“你自由了,別再讓我見到你。”

因為自由的期限。

她說了算。

翌日,蘇卿安醒來的時候,聽說岑舟已經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幾時走的,又去了哪裡,推開門早就看不到身影,連床鋪的溫度也是冷的。

唯一證明存在的,是他留在紫檀木桌上的藥。

從未動過。

“這藥……”若素剛要問,就聽蘇卿安說。

“扔了吧。”

祁樓:“……”

曾經有一個人。

溫柔送到他面前他不要,後來,嘖。

皇宮。

琉璃瓦,硃紅牆。

天下無數英雄競折腰,埋葬地。

那青石板的縫隙中,還殘留著當年的血,怎麼擦也擦不掉,血跡斑斑,提醒著一代又一代人。

如今貴妃正風光得寵,深得帝心,又為梁帝誕下了四皇子,加之其父是刑部尚書,在最近一樁案件上立了大功。

就連皇后也要退避一二!

正殿中,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觥籌交錯酒色靡靡。

蘇卿安一路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她生在這,死在這,什麼也沒帶來。

萬箭穿心的痛,她又怎能一人獨品?

她凝視著正殿最上方的位置,帝王、皇后、還有今晚的壽星都沒有來。

“卿卿!”顧飛白打眼看到蘇卿安,眼前一亮,立刻越過張淑涼,屁顛屁顛的走了過去。

蘇卿安對她點頭。

少年郎今日也是一身紅,囂張又恣肆。

這次的生辰,操辦的隆重,但凡是在京的皇子公主悉數到了場,還有年輕的世家子弟、年邁的朝臣長輩。

蘇卿安猜測梁帝不會只因為喜歡紅顏才為此大辦生辰宴,她這位父皇並非貪圖美色之人,想來,扶持貴妃母家,敲打皇后的意圖更多些。

皇后這個位置,也未必多輕鬆。

張淑涼看到了蘇卿安,對她露出了挑釁的笑,然後被後者全盤無視。

“都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端方含笑的聲音落下。

所有人屈膝行禮,齊聲道:“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蘇卿安眯著眸,看著那道正紅色宮裝的身影,裙襬上的牡丹活靈活現,髮髻彆著琉璃步搖,隨著走路的動作並未晃動,藉著燈火反射出華麗卻腐朽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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