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安這麼想,晃神片刻,費力將他的腿抬到床上,又將被子撿起來給他蓋好,五分鐘後,又從他襯衫裡取出體溫計,看了一眼,血壓唰一下竄到爆。

℃!

燒這麼嚴重不吃藥不吃飯,還不去醫院,把自己關在臥室睡得天昏地暗的誰也不見。

他把他身體當鐵打的嗎?!這麼糟蹋!

柒安胸腔裡竄了把火,又憤怒又心疼,他發燒她難受的要命,氣他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然後開始想他怎麼會突然生病……

很多事情好像都是後知後覺才會想起來。

那天去檯球俱樂部找他的時候,他臉色已經不是很好了,當時她只是覺得裴緒硯心情不好才這樣,卻沒想過他生病。

他自己也能撐,只要還剩一口氣就倒不下。

這下高燒來勢洶洶,像對他囂張的報復。

裴緒硯倒是沒力氣再鬧騰了,柒安看了他一會兒,緊抿著唇,將體溫計收起來,忍著腿上作痛的傷,從醫藥箱中找到退燒藥。

端來熱水,喂他吃藥,男人閉著眼,死活不張嘴,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寫滿了抗拒。

柒安咬牙切齒的用手頂開他的牙齒,把藥塞進去,又趕緊把熱水抵到他嘴邊。

手心全都是他噴灑的呼吸,那種熱氣,讓她激起細密的顫慄。

他像是嗆著了,劇烈咳嗽了好幾聲,抵著床沿彎腰想要吐,柒安大驚失色的捂住他的嘴。

“別吐啊,這是藥!”

裴緒硯乾嘔了好一陣,能將肺給咳出來,連喉結、脖頸都覆了層淺淺的紅色,昏昏沉沉,燒的神志不清,也來不及看身邊的人,就倒頭繼續睡。

鬧的柒安後背被汗水打溼,狼狽的厲害。

她又打了盆冷水,把毛巾浸溼,攥半乾覆在他的額頭上,每過一陣重複這樣的動作。

在旁邊守著他,一手不適的揉著膝蓋,直到體溫有所下降,才鬆了口氣。

臥室外,門悄悄開了一條縫,裴陽羽努力睜大眼睛往裡看,眼底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啊!哇!(⊙o⊙)

他悄悄拿手機拍了張照片,私建一個群,把除了正主以外的人拉進來,發出去,一家人圍著裴緒硯的感情問題八卦。

畢竟少爺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全家轟動。

裴瑞深:【不要隨便偷拍別人。】

秦念:【弟弟終於有女朋友了?!誰家姑娘收了這少爺,了不起!】

尚琰:【看來我今天離開是對的。】

裴陽羽笑嘻嘻:【開心到起飛!等著喝二叔喜酒。】

裴桓:【怎麼沒人問我的意見?】

裴桓:【裴緒硯不可能娶這種女孩子踏進家門半步!】

下一秒,裴桓被裴陽羽移出了群聊。

#世界孤立我任它奚落

#一家之主的威嚴說倒就倒

屋裡,柒安毫無察覺,等看向外面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才驚覺有多晚。

一看手機,晚上九點半。

淡淡的螢幕熒光在昏暗的房間亮起,她該回去了,收拾好東西起身,手腕卻突然被人拉住,傳來一陣阻力。

“別走……”

沙啞聲音無意識的響起,聲音極低,發沉。

柒安回頭看他,他沒醒,眉眼在昏暗中難得脆弱,修長粗糲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怎麼也不肯鬆手,像生病的人在尋求依賴。

良久,柒安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溫柔的安撫:“不走。”

裴緒硯夜裡的高燒反反覆覆,剛降下去又升了上來,柒安忙著給他降溫,連迷糊一陣也不敢。

她坐在床邊,看著他睡著的模樣,窗外的月光素色傾瀉,躍進臥室。

他的五官稜角仍然凌厲分明,斂著難馴的痞戾,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拓下陰翳,似承了月色,竟也平添幾分柔軟。

那是在裴緒硯清醒時,很難得一見的特質。

其他的一切好像都變得不重要了起來,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通通拋到腦後,也能輕易原諒他所有冷漠和脾氣。

只要他在,就會覺得心安,被賦予了山海皆可平的力量感。

“裴緒硯。”只有在這個時候,柒安才敢跟他說話,口中小聲念著他的名字,迴盪在臥室裡,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心事,想抱抱他,手伸在半空中,僵住,又收回來,嗓音沙沙的,“裴緒硯……”

重複他的名字,重複著心動。

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卻在她這裡勝過所有意義。

他睡著,聽不見她的話,呼吸平穩,鮮活得有種讓人想落淚的衝動。

柒安抬手替他捻了捻被角,指腹沾染著他的溫度,疲憊側趴在床頭,近距離的看著他的側臉。

眼前晃過那日暴雪,檯球館裡燈紅酒綠,他夾著煙抬頭,雲淡風輕的問她,開始過嗎。

也許他們都太沖動了。

能否道個歉,然後回到從前?

女孩子壓抑細碎的聲音在無人知曉的深夜響起,像在跟他說話,又像自我反省,落在裴緒硯耳邊,他聽不見。

“那天我不應該拋下你去醫院的,不應該處理不好我和邵庭彬的事情,不應該讓你總是為我妥協……”

她說了好多不應該,最後笑,眼底閃爍著水光,像是水裡的月亮,一戳就碎掉了。

“再早一點,再回到那一天,我不應該不敢在教務處那天跟你說清楚,不應該失約。”

這些都是事實,是她的問題,小孩子都要為錯事付出代價,更何況是成年人,沒有人有義務永遠愛你。

女孩子的聲音哽咽心碎,迴音一遍遍迴盪。

“我有在努力改掉了,但是好像,都晚了。”

他不要她了。

遇到他之後,好像快用光了這輩子的眼淚和道歉。

說一萬遍我錯了,能換回來一句我還愛你嗎?

柒安太累了,趴在床頭,聲音一點點輕下來,心裡空蕩蕩的,好像是被人一腳踢飛的易拉罐。

手腕突地被人拉住,她一陣心慌,在黑暗中對上他的雙眼。

“柒安?”

裴緒硯有些不適的皺起眉,半撐起身,燒的稀裡糊塗,身體發冷又發熱,疼痛中卻偏嚐到一絲慰貼,睏倦昏沉又朦朧。

眼睛盯著她,叫出這個名字,聲音啞的厲害:“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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