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安凝視著地上尖嘴猴腮的小黃鴨:“你再敢說一遍。”

就因為這事,孟棠安氣的一天都沒理謝洵。

他在侮辱她!!

居然敢玷汙她的臉!!!

謝洵當真哄了她一天,又買衣裳又買糕點,還把石子撿回來,當著孟棠安的面,重新給她拼了一個好看的輪廓。

在拼之前,他一個人在角落裡練了十九遍。

“我錯了,真錯了。棠棠,理我。”

“嗯……”孟棠安背抵著閣樓的窗戶,指尖都泛著淺淺的紅,無力垂下,聲音到最後抖的不成調,“有本事……你別、別在這時候跟我說話,嗯……”

翌日,天剛矇矇亮,小鎮下了雨,雨勢淅淅瀝瀝,煙霧朦朧,房屋建築在雨幕中入畫三分,連空氣都多了幾分潮氣。

謝洵將窗開啟的時候,雨水傾斜著灑落進來,他們居住的閣樓兩層,乾淨木製,古香古色。

他第一次看到江南的雨,頗有些新鮮,單手撐著窗沿,探出半邊身形,從屋簷滴落的雨水很快將雙肩打溼,也不管不顧。

放眼望去,將那高矮不一的白牆黑瓦盡收眼底,遠處是青灰色的天,偶有行人撐著油紙傘走過。

“孟棠安。”謝洵第一反應是叫她,伸出手,修長手指接住了一捧捧冰涼的雨水,“你快看,下雨了。”

“有什麼好看的啊,下多少遍了。”

孟棠安睡眼惺忪,不耐煩的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看過去,愣了一下。

他大概是剛起,紅衣慵懶趴在窗前,半邊身子都探了出去,伸手接住窗外的雨,眺望著遠方,側臉分明,有那麼一瞬間,竟乾淨到不可思議。

少了素來身居高位的凌厲,也沒有京城爾虞我詐的算計,短暫放下肩上的責任。

她才發現他也合該是誰家十七八歲的少年,恣肆又鮮活,在發黴的雨天,百無聊賴的探出閣樓窗前。

不問世事憂愁,只知三兩好友,縱馬飲酒。

孟棠安短暫怔了一會兒,還沒收回目光,恰好和謝洵回頭的目光撞上,他眼中的新奇笑意還未褪去,聲音清冽。

“但是我第一次和你看啊。”

這該死的偶爾的幼稚,真的讓孟棠安無法拒絕。

她認命的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剛想要下地,謝洵就走過來,給她穿好鞋襪,打橫抱起,到了窗前。

“放我下來,這樣我怎麼看雨。”

“在我懷裡看。”

小鎮閣樓乾淨古韻,他們昨晚纏綿共枕眠,身上還殘留著熱吻的痕跡,此刻她依偎在他懷裡看雨,呼吸中充盈著謝洵的氣息。

氣氛安靜,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長安城。

當皇帝知道了押送林正源的官兵全部被殺的訊息時,震怒不已!

“那麼多人,還看不住一個林正源?!”

林正源被劫是小,可劫走他的人是大!

他的背後是南涼!

倘若南涼在這時舉兵進攻……

燕帝身後一片冷汗,這時候開始想起了朝廷中還有多少可用之人。

一時間除了還在邊疆的裴老將軍,竟想不到其他人!

當年一個個跟著他南征北戰的人,要麼告老還鄉,要麼死於非命。

燕帝疑心重下來,奉承著斬草除根的道理,現在倒是有些後悔了!

千思百轉間。

他想到了一個人。

——謝洵。

謝洵麾下從無敗仗,這時候也只能指望著他了。

如果能逼得南涼退兵,到時候再找一個機會讓謝洵戰死沙場,就再無後顧之憂!

燕帝終於露出了這麼長時間的第一個笑容。

太后宮中,亦然聽聞此事。

佛珠滾滾,砸落在地上!

“怕是又要打仗了。”她心神不寧道。

嬤嬤安慰:“北燕兵力強盛,南涼定然節節敗退。”

“哀家怕,怕重蹈當年覆轍。”

“謝洵決不能再上戰場!!”

“裴大人那邊還沒有訊息,也不知查到了什麼沒有,是不是要知會皇上?”嬤嬤轉移話題。

“皇上?他但凡是關心過步華,就不會不知道!”太后冷笑一聲!

“你們先退下吧,哀家再想想……”

一封密信,悄無聲息送到江南。

在江南的這幾天。

他們做了好多好多從前沒做過的事情。

撐著同一把油紙傘,走過那條淅淅瀝瀝的青石板路。

“快點啊,我今天要吃蓮蓬!”

“都給你,少不了。”

“那我還要吃桂花酥!”

“嗤,不怕胖。”

“你說誰?”

“我說我自己。”

孟棠安哼了一聲,這才滿意,安靜好久,他們抓住日光的尾巴,久久遊蕩在巷子中。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小鎮別有風情,攤主的叫賣聲不斷,都是江南的口音。

他牽著人,十指相扣,穿過人流,修長手指將銀子拋了出去,在陽光下晃出流銀般的光澤,清朗嗓音在喧囂人聲中清晰可聞。

“兩壇桂花酒!”

“哎。”

垂暮之年的阿爺聞聲起身,剛想要找錢,他已拎起了擺在攤上的桂花酒走了,步伐沒停下,紅衣背影恣肆,聲音從遠處傳來:“不用找了。”

阿爺愣了,飽經滄桑的渾濁眼睛眯起來,瞧著那走遠的身影,在人群中扎眼的很,沒規沒矩的,他搖了搖草扇,重新坐回躺椅上。

“少年啊,不知天高地厚,我再年輕六十歲也這樣。”

旁邊的阿婆一巴掌拍他頭上。

“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那時候除了成天掏鳥蛋跟個猴似的!你還會做啥?”

孟棠安一顆心都撲在了蓮蓬的身上,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洵已經將酒順來了:“你買酒幹嘛?”

“當然是喝啊。”他一手拎酒,一手牽她,“共飲之人,不就在身側嗎?”

向昆湖,湖光山色。

孟棠安雙手撐著青石板,坐在湖岸旁,微微晃著腳尖,看向遠方,白色髮帶被風吹的飄飄揚揚:“真好看,捨不得走了呢……”

謝洵摘掉湖水中的蓮蓬,給她一個個剝蓮子,聽到這話時候,指尖微不可察的凝滯了下,被蓮蓬上細小的刺扎傷,冒出殷紅的血珠,也毫無察覺,抬頭看向她,笑道。

“等長安城的事情告落,我再帶你來……我們有時間的,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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