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人看著謝洵一身的黑,低聲道:“徐北侯,節哀順變。”

謝洵跟沒聽到一樣,講起了正事。

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中間連一絲空閒的時間也沒有,眾人方才散去。

“徐北侯是瘋了麼?中間我停了一下喝口水,他都要看我一眼,嚇得我連水都不敢喝。”

“雖然說和平時沒太大區別,但就是,說不出來。”

“我都快壓抑死了,徐北侯是鐵打的嗎?”

“畢竟剛喪妻,就要主持戰局,擱誰受得了啊……”

嘆息聲飄散在秋風中。

謝洵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他們說話,眸光也沒動一下,往竹苑走去。

暗衛硬著頭皮,請示:“侯爺,夫人的遺物怎麼處理?”

謝洵看著他,沒說話。

偏生壓迫感讓人感到恐懼。

“遺……遺失的物品。”暗衛求勝欲極強的補充了一句。

三天都沒找到,誰都預設孟棠安已經死了!

只有謝洵沒有。

他這才收回目光:“送到竹苑。”

說是遺物,其實只是一根白色髮帶,在江水中泡了很久,有些損壞了。

靜靜擺放在托盤上。

竹苑沒人點燈,一片昏暗,窗外冷風作響,捲起了漫天落葉。

他站在屋中,從回來到現在也沒動過,就那麼看著髮帶。

這根髮帶是九月初九的早上,謝洵親手為孟棠安綁上的。

那天早上的陽光很好,她還會在他的懷裡撒嬌,最後被謝洵按在凳子上,仍不太安分的托腮:“你能綁好嗎?實在不行我來吧。”

“你家夫君有什麼做不好的?”

謝洵站在她的身後,紅衣張揚,意氣風發,修長手指與她的烏黑髮絲相映,纏繞著白色髮帶,紮了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動作專注又溫柔。

半晌,他俯下身,將人圈在懷裡,看著梳妝鏡中的人兒:“好看。”

孟棠安忍不住笑了,衝他抬了抬下巴:“你到底是在誇誰呀?”

陽光落在身上是有溫度的,呼吸中充盈著彼此的氣息,她烏髮上的絲帶他親手所綁,身上還殘留著昨夜纏綿的痕跡,他們在梳妝檯前熱吻。

後來。

髮帶的主人不在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臥房中是教人難堪的永遠寂靜,那些歡聲笑語好似昨日。

——“謝洵!好冷好冷,幫我暖腳,我要在你懷裡呀。”

——“等明年三月桃花就要開了,郎君,你試過在桃樹下……是什麼感覺嗎?我們明年一定要在桃花樹下飲酒接吻!”

——“我今天有五個時辰沒見到你!我醒來的時候你就不在,晚上等你的時候你還不在,整整五個時辰!!你別回來了!”

謝洵站的有些僵了,輕輕挑起了那根白色髮帶,並不明顯的聲音迴盪在屋內,清晰可聞,遂而,陷入死寂和黑暗。

所有聲音在剎那間消失不見。

指尖碰到冰涼的髮帶,說不出是什麼更冰,他記得那天給她綁上時,溫度發燙。

後來在江水裡泡了好久好久,再也暖不過來了。

髮帶如此,何況是人?

那晚她倒向湍流江水,裙襬弧度亦是驚心動魄,看向他的眼神,隱隱帶了含笑的訣別。

她明明可以躲、過、去、的!

是她一心求死。

是她什麼也不要。

連同他一起丟掉了……

平日裡嬌氣得不行的人,甘願沉在海底最深處!

那麼冷的地方,怎麼受得了?

那天是她的生辰啊。

抽屜在月光下開了點,露出白色紙張的一角。

他將抽屜拉開。

裡面扔了很多皺皺巴巴的紙團,壓在最下面的——是一張完全空白平整的白紙。

竟沒有任何字跡。

謝洵陡然凝住,將紙團一個個拆開,每一張都沒有字。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張白紙脫了手,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垂在身側的指尖在顫。

他半跪在地上,一張張撿起,小心而珍重。

一滴滾燙的淚無聲落在了白紙上,很快浸溼了紙張,被人慌促擦去,怎麼也擦不掉,浸溼的越來越多……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一晚,謝洵枯坐一夜,看著庭院中的銀杏樹,光禿禿的謝了葉子,在寒風中吶吶伸出枝杈,怎麼也開不出春天的芽。

直到翌日天邊微光浮現,他方才眨了下酸澀的眼睛。

其實心中沒有多撕心裂肺的情緒,只是覺得很累,身心俱疲的累,就像割了腕親眼看著自己身體裡的血一點點流盡,慢慢等待死亡。

血快要放空了,靈魂飄出了軀殼,只剩下了毫無知覺的麻木。

當天光乍亮的那一刻,沒有留給謝洵任何多餘的時間。

“謝洵當真離開了?!”梁建坐直身形。

下屬道:“千真萬確,今日辰時,徐北侯帶領二十萬將士離開了長安城,現在已經在前往邊疆的路上了!”

梁建拍手叫好!

謝洵一旦離開長安城,皇宮兵力空虛,還有誰敢攔他?!

他受夠了這樣仰人鼻息的日子。

“通知城外獵豹營,今晚逼宮!”

營中都是他的暗衛和南涼軍隊。梁建太急了,急得等不及林正源從南涼派人共同謀劃如何從長計議。

皇上不立他為太子,那麼他就武力逼宮!

如果現在不動手,哪天皇上歸西一切都晚了,皇位和他就沒有一點兒關係。

為此,和敵國勾結算什麼,戰亂四起算什麼?百姓性命又算什麼?

為他的大業犧牲,是他們的榮幸!

今晚是無月之夜,天黑得像潑墨一般,伸手不見五指。

夜色籠罩了皇宮,遠處彷彿蟄伏著兇獸,只待人靠近,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人撕爛咬碎。

梁建帶領換成禁衛軍侍衛裝計程車兵從皇宮西側門進入。

打暈侍衛換上自己人,分批次陸續進入皇宮!

侍衛站崗的崗亭子裡,有人聽到外面人流走動的聲音,感覺到不對,立刻從窗戶跳出想要稟告皇上,下一秒就被梁建猙獰的抹了脖子。

梁建在二道門,依法炮製。

御書房依舊亮著燈,門口的太監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被捂著口鼻帶走。

梁建堂而皇之的進入御書房!

等他成了皇上,定要將謝洵的骨頭打斷,剔骨抽血,求生不能!

燕帝剛從太后宮中出來,身著龍袍,在宮道中來來回回走了很久,背影蒼老寂寥,最終回了御書房。

耳邊還回蕩著太后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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