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洵,我知道你第一次被人甩了不甘心,咽不下這口氣。”孟棠安冷冰冰的道,“大不了我讓你甩回來,我們兩清!”

謝洵的動作驟然凝滯,安靜了很久,在孟棠安不耐的目光中抬眸看她,眼底竟是紅的,一字一頓,教人心驚,尾音甚至在發顫。

“孟棠安,你以為我會連不甘心和愛都分不清嗎?”

她愣住,還沒說什麼,謝洵已起身快步離開,衝出房門的時候,步伐似乎踉蹌了一下。

剛剛那樣的眼神……

月上中天,燭火明滅。

他們之間彷彿陷入了某種微妙的僵持,即使日日相處,夜夜同床共枕,仍有看不見的隔閡。

查秋勸道:“姑娘,何至於如此……侯爺對您,奴婢們都看在眼裡,您只要服個軟,但凡是解釋一句,哪怕是騙他,侯爺一定會心軟。”

她們這些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

分明用情至深。

孟棠安道:“他自己識人不清,沒什麼可說的。”

林家。

林菡死死瞪著衣著容顏更加嬌媚豔麗的從蓮:“你居然還有臉來找我?!”

想到從蓮這幅模樣,都是得了梁建的寵幸,她心中慪氣的不行!

“小姐,奴婢也是被三皇子強迫的,小姐待我這麼好,奴婢沒有想要叛主!”從蓮哭訴。

“三皇子還能強迫你,你到底要說什麼!”林菡不可思議。

從蓮真誠道:“奴婢蒲柳之姿,萬萬不敢和小姐爭搶三皇子,願助您一臂之力,早日當上皇子妃!”

“你有這麼好心?”林菡將信將疑。

“小姐知道過些天的宮宴嗎?”

林菡當然知道,她還準備看孟棠安被刁難的好戲呢!

“這是絕佳的機會,只要您到時……”從蓮壓低了聲音。

“這要是出了差池怎麼辦!”

“難道小姐你要眼睜睜看著三皇子娶別人嗎?此事一成,他定然會娶你!”

林菡心動了,沒看到從蓮眼中類似於陰謀得逞的狠意。

裴老將軍自邊疆給謝洵寄了一封信。

信中只有寥寥一句話,頓筆明顯,似寫了很久。

——“我竟看不懂這人心。”

裴老將軍始終不相信,跟在自己身邊這麼久的將士會為了名利背叛自己,背叛國家,投靠敵國!

他逼問很久,終得到了一個答案。

聽到後,他卻寧願,房訥僅僅是為名利,也好過這般。

“浩繁,我不像是你,出身顯赫,長安城世家,從第一場戰役開始,就當上了副將,我是從炊事兵一步步爬上來的。”

“這條路太苦了,我看不到盡頭。”

“我家的妻子懷孕已有七月,大夫說了,許是對龍鳳胎呢,我妻子連夜給我傳的信,家裡母親也高興壞了。”

牢房中的人盤腿坐在地上,臉上有很長的一道疤。

是十一年前打仗時候留下來的,他仰頭看著陰暗牢房中唯一一個小窗戶,那有陽光短暫的照進來。

“我高興,我當然高興……”

“可沒多久,我母親身患惡疾,重病在榻,家裡唯一依靠的是我那懷孕七月的妻子,我這個男人,身在邊疆,保護了百姓,卻護不住他們,甚至連銀子都給不起!”

那段時間,房訥總是管自己借錢,卻什麼也不肯多說,裴老將軍竟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

他又悲又痛,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為何不跟我說?”

“我沒臉啊。”房訥笑了一聲,幾乎哽咽。

“這麼多年了,一直在麻煩你們,為了這幾分面子……”

“我想出人頭地,但我一輩子也只是個普通士兵,你知道嗎!我不想我的兒子女兒跟我一樣!!我不想他們像我這個廢物父親!!我也想讓我的母親頤養天年,讓我的妻子提起我一臉驕傲!!”

房訥陡然激動起來,起伏不定的嘶吼,雙目血紅,兩行血淚流了出來。

“我過的太苦了,我不能讓他們跟我一樣……”

裴老將軍咬牙道:“所以你就和南涼勾結?”

房訥沉默下來:“對不起。”

“糊塗啊!太糊塗了!你以為南涼真的會給你榮華富貴嗎!!”

是他被不甘迷了眼,做出了這種事,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裴兄,我這輩子就這樣了……我求求你,在我死後,善待我的妻兒老母……”

房訥雙眼含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是我對不住你。”

“起來!”

裴老將軍怒吼:“你對不住的不是我,是北燕!是你要守護的家國!是滿城信任戰士的百姓!是你的家人!”

“裴兄……”房訥艱難拖著身軀,隔著一扇鐵門,用力攥緊了裴老將軍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我的罪,我自個贖……你讓阿雲,尋個好人家,改嫁吧……我的孩、孩子,一個就叫保家、一個……一個叫衛、衛……”

話還沒有說完,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毒發身亡,往後倒去。

死不瞑目,透過狹窄天窗最後一絲陽光,看向遠方。

那有等他歸家的妻母,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房訥!”

裴老將軍悲痛欲絕,枯坐良久。

他還有很多場仗要打,他還有等著他指揮計程車兵,他不能停在這。

——小心梁建。

是房訥唯一透露出的訊息。

燕帝的兒子,難道和南涼有勾結?!

這條皇權路,腥風血雨,裴老將軍寧願一輩子在邊疆打仗,也不願意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他緩步走出牢房,看到了刺眼的陽光,親手安置了房訥的屍體,卻不知該如何跟房訥的家人說。

他們還盼望著房訥歸家啊!

兜兜轉轉,風風雨雨,走了這麼多年。

恍然察覺,身邊的故人,一個個都已離開。

四月末,桃花飄香。

謝洵在書房中待了一天,始終沒出來。

桌案上只放了一份薄薄的卷宗。

是關於孟棠安的調查。

謝洵一直沒看,就拖到了現在。

他做事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唯獨在孟棠安的事情上。

無數次動搖。

無數次心軟。

夜深了,書房昏暗,沒有點燃燭火,陷入永遠安靜的沉寂中,月光從窗外模糊照進來,壓抑到讓人心底發慌。

謝洵從早到晚,看著面前的卷宗,什麼也沒做,過了很久很久,才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指尖,微微抵在卷宗邊緣,翻開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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