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安正掰著手指頭數著,聽到謝洵的話,抬頭看他,眼中還有未散的笑意,聲音柔軟:“怎麼啦?”

謝洵放下了筷子,精心準備的膳食也沒有胃口,往後靠著椅背,仍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沒什麼情緒的道。

“我明日回徐北侯府。”

孟棠安愣了一下,像有點沒反應過來。

謝洵平日不常回府,但三十初一這種日子,不回去說不過去。

他原本也沒打算留在褚玉居,已經做好了孟棠安會發脾氣的打算,哄哄就好了。

孟棠安慢半拍的哦了一聲,低頭盯著桌上的膳食,眨了眨睫毛,語調輕快。

“瞧我這記性,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過年你肯定是要回家的呀。”

她敲了敲腦袋,自言自語,一直沒看謝洵。

“都怪我。”

這樣的反應過分懂事,和謝洵想象的截然不同,並沒有讓他有多開心,手指叩了下桌面:“你不用……”

孟棠安還沒等謝洵把話說完就匆匆打斷了,聲音甜膩的能掐出水來。

“洵郎不用與我說了,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外室而已,棠安有自知之明。”

在這之前,

謝洵想過孟棠安會是什麼態度,無非是生氣、難過、使小性子,唯獨沒想過她會用這麼輕鬆的語氣說出這種話。

“看我。”

他打量著低頭的人,側臉溫婉,睫毛半垂,遮住了眼底的神色,生的極美,清冷易碎,眸光停留了兩秒,不輕不重的道。

是命令,不容置喙。

過了半晌,就在謝洵快要沒什麼耐心的時候,孟棠安終於抬起了頭,紅著眼睛看向他。

一雙桃花眼流著淚,在眼睛中打轉,染溼了睫毛,強忍著才沒有滑落。

驀地,謝洵心跳失衡瞬間,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不過很快就被他壓下去了。

凌狹眼眸泛開風流浪蕩情,淡淡的,看不透,單手抬起她下巴,擦掉了她眼角的淚,動作是令人不可思議的心悸。

“哭什麼?”

孟棠安只覺微涼的溫度劃過了眼睛,若有若無,若即若離,他總是這樣,好像下一秒就會離開。

睫毛下意識顫了顫,嘴硬道:“我沒哭,就是眼睛疼。”

謝洵吻了吻指尖,嚐到了一點屬於女兒家眼淚的晶瑩鹹澀:“下次騙人的時候,起碼裝的像一點。”

她偏眸,不去看他。

不容抗衡的力道將她的臉掰了過來,被迫直視著那薄情眉目。

緊接著,輕吻落在了眼睛上,孟棠安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聽到了他的詢問。

“還疼嗎?”

孟棠安撲在他懷裡,攥緊了徐北侯的衣袖,用了很大的力氣,弄得名貴衣料皺皺巴巴,謝洵也沒有管。

過了好久,近乎哽咽的聲音響起。

“不可以不走嗎?”

“不可以。”

謝洵平靜回答,沒有半分遲疑或憐惜。

一年到頭只有這麼一天,等下一次新年又要好久,可是她不可以在這一天擁有謝洵。

她只是他的外室。

和徐北侯府而言,孰輕孰重,一目瞭然。

一句話,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親了親她,氣息清冷淡涼,低聲誘哄:“別讓我為難,嗯?”

孟棠安在他面前,一退再退,沉默很久,悶悶道。

“你要帶著我送你的剪紙守歲。”

這於謝洵而言,是一件再輕而易舉不過的小事:“好。”

用完晚膳後,孟棠安佯裝若無其事,努力粉飾太平,跟謝洵討論各種事情,眉目熠熠,眼眸生輝。

平常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孟棠安的話比較多,什麼事都會和他說,找盡話題,謝洵偶爾回應兩句。

一直都是她在主動。

他不會跟她談朝堂政事,理想抱負,連最基本最普通的日常小事,也幾乎沒和孟棠安說過。

總是漫不經心,哄她騙她,偶爾興致來了會在她耳邊說上一兩句葷話,放浪形骸。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最可悲的地方,一方想著歡喜未來,一方只重情慾。

不過是,以色侍人。

天色已經很晚了,月上中天,白雪皚皚。

孟棠安給他講著今天和查秋一起剪窗花發生的趣事,聲音嬌軟清脆,努力延長著每一分每一秒。

謝洵沒什麼興趣聽她說這些,只覺得都是小事,沒必要,半垂著眸,瞥了一眼窗外夜色,忽地俯身封住了女子的唇。

孟棠安愣了一下,很快回應他。

他在這方面總是很直接粗暴的索取,沒有半點憐香惜玉,顧著自己歡心,孟棠安被謝洵弄得幾乎窒息,眼淚汪汪,但還是沒鬆開他,異常主動:“……做麼?”

謝洵低笑一聲:“想什麼呢?”

孟棠安抿唇,耳垂很紅。

“不早了,過兩天來看你。”謝洵已經收身,側臉在燭火下宛若夢中人。

“今天的雪下的好大……”

孟棠安出神的看著窗外,輕聲說了一句。

弦外之意,是路不好走,可以留宿。

謝洵應是聽懂了的,拍了拍她的臉:“聽話。”

孟棠安不說話,也沒送他。

謝洵一個人走出褚玉居,背影修長,遙不可及。

其他下人看著他離開,愣了愣,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敢輕易湊到孟棠安面前。

只有查秋沉了眸,無奈嘆了口氣。

這樣的日子,謝洵怎麼可能留下?傳出去,於誰都不好。

但願姑娘能想明白,別為此傷神。

此刻正應該傷神的孟棠安沒骨頭的倒在軟榻上,正好看到旁邊桌上有一盤沙糖桔,順手就拿起來炫,悠閒自在,對養生壺說。

“你看我,這個演技,能拿個獎嗎?”

楊枝花跟著謝洵出去,不理解謝洵到底是怎麼想的。

“侯爺你若是喜歡的話,可以接孟姑娘進府啊!”

就算是做妾侍,不也比養在外頭強嗎?

“誰說我喜歡她?”

楊枝花啞口無言。

半路,謝洵忽然發現隨身帶著的玉佩落在了褚玉居,皺了下眉,到底是折返回去。

“侯爺,我幫您取?”

“不必了。”

謝洵回來的時候,下人紛紛行禮,剛要出聲,就被謝洵制止,一抬手,那些人心領神會,默契的退了出去。

他一人往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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