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哥這人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沒什麼興趣的,你們跟我說啊……”

他插科打諢。

那些人表情訕訕,拉著謝曲言東問西問,都被他搪塞了過去。

章暖雁站在遠處,心中警鈴大作。

這些人若想給謝洵介紹未婚妻,那她怎麼辦?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人就是瞧不起她,覺得她礙事。

章暖雁心煩意亂,眸色愈發陰沉可怖。

酒席之上,觥籌交錯。

“謝洵哥哥,我敬你。”章暖雁端著酒起身,賢良淑德,那一身紅衣和謝洵相映,宛若新婚璧人。

然而,謝洵毫無反應,眼睫也沒動一下,靠著椅背,倨傲矜貴。

“洵哥兒。”劉珠越看他們兩個越歡喜,這不是天生一對嗎!

咳嗽了一聲:“你妹妹給你敬酒呢。”

她刻意咬重了妹妹二字,提醒章暖雁的身份。

“我怎麼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又生了個女兒?”

劉珠僵住。

章暖雁臉色微白。

謝曲言趕緊打圓場,接過了章暖雁手中的酒:“妹妹好啊,我喝我喝!”

“謝謝曲言哥。”章暖雁聲若蚊蠅,惹人心疼。

謝曲言向來是憐香惜玉的主,覺得謝洵也有點過分了,不管怎麼樣也沒必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給章暖雁難堪。

不過謝洵一直這樣,沒有特殊,指望著他遷就誰,也是天方夜譚。

那些旁支心思還沒消,都說給謝洵相看個未婚妻,章暖雁隱隱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賢良的替謝洵拒絕了。

那些人面上沒說什麼,心底暗罵,不過是個貧民女被劉珠收養了,有什麼了不起?

酒過三巡,謝洵也有了三分醉意。

聽著喧囂熱鬧的聲音,只覺得他們吵鬧,遠不如褚玉居來的清閒。

想到什麼,取出還收在身上的剪紙,隨意翻看。

紅色剪紙,人影溫柔。

“不是吧謝洵,你居然還看這種小玩意,誰給你的?”

謝曲言喝多了,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模糊看出是個女子輪廓,吹了聲口哨:“又是哪家小娘子?”

誰給的不重要,謝洵會收才是奇蹟。

謝曲言這句話將章暖雁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陡然凝住,認出了上面的人是誰。

謝洵將剪紙收入衣袖。

“我看你醉得不輕。”

章暖雁微微笑了一下,主動道。

“這是孟姑娘送給謝洵哥哥的吧?一看就知道,也只有孟姑娘會做這種小玩意,其他大家閨秀還不會呢,真厲害。”

一提到孟棠安,劉珠就想起自己那些抄到吐的佛經,冷笑。

“可不是嗎?只有她會弄這種不值錢的東西,還真是把低賤刻到了骨子裡,哪個貴女有她這樣小家子氣?要我說,奴婢就是奴婢,一輩子都只配伺候人!”

酒盞扣在了桌上,發出不輕不重的一聲響,偏生令人心底發寒,不怒而威。

劉珠噤聲,臉色難堪。

謝洵淡淡起身:“這麼說,我喜歡這種東西,也是低賤?”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

“謝洵哥哥,娘她不是這個意思。”

“慎言。”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席。

就算謝洵確實對這些小玩意不感興趣,也容不得別人這麼說孟棠安。

謝曲言追了出去,還拎著兩壇酒:“宴上太吵了,哥,咱倆獨酌吧!”

“那不叫獨酌。”

“不用這麼講究,幹就得了。”

不知怎地,謝洵今日心情不大好,也就順手推舟,默許了謝曲言的話,喝到一半,覺得味道不大對。

“這是什麼酒?”

“哦,我把樹下埋著的那兩壇百年清釀挖出來了,不喝白不喝。”

怪不得勁這麼大,謝洵嗤了聲,一口將烈酒飲盡。

喝到了最後,也有七八分醉意,頭疼的厲害,謝洵眯著眸,看著夜空,忽然起身。

“去哪啊?”謝曲言滾到地上,模糊看到謝洵走遠。

“褚玉居。”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幾乎冷到骨子裡,謝洵踏出徐北侯府,紅衣慵懶凌厲,並未注意到剪紙飄飄搖搖隨風起……

紅色紙影在空中打著轉,飄落到一個人腳旁,被撿了起來。

褚玉居,冷清素淨,不見半點紅色,下人個個無精打采,嘆著氣,陡然震驚出聲。

謝洵打量了兩眼庭院:“東西怎麼都撤下了?”

查秋內心驚駭,今兒可是大年三十!

謝洵不留在徐北侯府,反倒是來了褚玉居,這要傳出去,孟棠安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就連謝洵也得被說上一句耽於美色!

她心中都清楚,也知道謝洵不可能來,現在……

她不敢深想,面對謝洵的問話,自然也不敢說是因為孟棠安一個不開心,就都撕了,戰戰兢兢的答話。

“姑娘、姑娘覺得這些東西還不夠好,想再改改。”

謝洵聽著,心想只怕是依孟棠安的脾氣,那些剪紙紅綢都已經扔了。

“人呢?”

“姑娘已經歇下了。”

“皇帝,你大了,哀家管不了你……只求你一件事。”

“什麼?”

“別動謝洵。”

這句話落下後,寢殿久久寂靜。

“在母親心中,兒子就是這樣的人嗎?”燕帝眸色沉沉。

“你都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太后長長嘆了口氣,“我只是個婦人,百年之後,盼著洵哥兒娶妻,平平安安過一生。”

“那謝洵豈是普通人?!留著他後患無窮!”

“你當年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提及當年,燕帝舌尖發澀,可他不後悔。

他只是想坐穩這個皇位,他有什麼錯!

“朕是你親生兒子,難道你要因為那件事,和朕死生不復相見?”

“步華是你親妹妹!!”太后咳的撕心裂肺,幾乎咳出血來,“你怎麼能……怎麼能……”

“我做這一切都為了北燕!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燕帝低吼。

“所以你就把她送到了南涼和親,你知道那皇帝當初多大嗎?整整六十一歲!步華當初多大?她才十六歲!”

太后已經不敢回想,那日女兒在她面前哭成什麼樣子:“南涼皇帝荒淫,那麼多妙齡女子都死在了後宮……”

“你可曾知道,當初步華她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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