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警笛聲逐漸散去。
齊笙回到家，已是將近晚上十二點。他向程鏡心確認安全並接受對方歉意後，方才放心下來。
但齊笛的房間居然一反常態地還亮著燈。
房間門沒關，齊笛正戴著耳機，口中喃喃，手上搗鼓著一些細碎的小零件。
齊笙莫名打了個冷顫，“笛笛，你在弄些什麼呢？明天還得上學。”
齊笛似乎沒想到自己的房門忘記關上，先是詫異一番，但她居然沒有對齊笙發脾氣。只見她若無其事放下手頭的東西，饒有興致地揮手招呼齊笙過來。
彷彿還像小時候那樣。沒到叛逆期的齊笛每天都纏著哥哥問各種各樣的問題。
齊笛開啟了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遊戲。
齊笙從未見過，甚至從未聽過這樣的遊戲。
“居然還有我沒聽過的遊戲？”經常和死黨吳嵐一同評測遊戲的齊笙，突然來了一絲爭強心，這時連齊笛明天要上學也不顧了，“這遊戲有什麼能耐，值得喊我過來，你給說說。”
這款遊戲似乎與架空歷史有關。齊笛是喜歡歷史的。
玩家只需要戴上耳機，閉上眼睛，便能像入夢似的沉浸式投入，至於電腦螢幕，那僅僅只是遊戲封面罷了。
遊戲將各省市的版圖按照官方勾勒出來，共分三十一塊區域，每塊區域都配以“齊”“楚”“秦”“吳”“蜀”“直隸”等古地名。玩家在開局之初，由系統隨機分配區域，每塊區域都配以不一樣的遊戲目標。
“我和幾個匹配的網友玩了一盤，我抽到的是江漢省這地方，開局就是鄂王，系統給到的背景是南方正被外軍攻擊。”齊笛新鮮地介紹道，“我的遊戲任務有幾個，一是保衛直隸和首都，抵禦外軍；二是努力從鄂王晉為楚王；三是為朝廷平定其他大大小小的內部叛亂。”
齊笙第一次聽到有這樣新鮮的遊戲，示意齊笛繼續介紹，“你這女孩子都愛玩這個啊，你都完成了嗎？”
齊笛點點頭，“我探測到有網友抽到齊魯省，他要從魯王晉為齊王，我看我也姓齊嘛，所以我的楚地一直和他結盟。我和蜀王停停打打，佔了渝地，之後就發展鐵廠和軍工廠，搞明朝那種拿火槍的神機營，類似那種。報告顯示，我的熱武器部隊佔比最高。”
可惜這位齊王網友，在遊戲中遭遇了病死這一隨機事件，王位傳與遊戲裡的兒子。這兒子無視任務規則，打了直隸，自行稱帝去了。
“外軍打了很久，之後西邊有個秦王崛起了，佔了巴蜀，合著齊來打我，我可是寸土不讓地守，最後還是輸了……”齊笛講得興起。
一盤遊戲，裡面過去二三十年，現實僅僅過去一兩個小時而已。在遊戲裡先行因死亡等原因退出遊戲的網友，還需要等待所有網友都退出後，在群裡聽他們大談身後事。
這遊戲還得連線印表機。
因為所有網友完成遊戲後，會列印出一份報告，裡面有詳細的評分。
齊笛這楚王，她的評分是最高的。
齊笙心裡暗自讚歎，設計如此精巧、隨機事件如此豐富的遊戲，自己怎麼可能從未聽說過呢？
“好了，快睡吧。明天再聊。”齊笙難得找個能和齊笛溝通的話題，感到一陣高興。
他決定明天叫上吳嵐一同上自己家來組隊評測。
但他很快就會洩氣了。
因為他沒有一次能活到最後。活到最後的一直都是來自西部的秦。
而這個秦，據齊笙在網友群聊裡的調查，好幾盤下來都沒有玩家是抽到秦起家的。
所以，秦是系統設定的最終BOSS？
但這個秦和歷史中的秦不大一樣，他們的都城往往會遷到崑崙山一帶，甚至有一盤，他們改國號為“瑩”。
不合常理的、很奇怪的做法。
“太難了吧！”吳嵐脫下耳機後叫苦，“我連小起義都撐不過。”
吳嵐抽到的是丞相，要和直隸總督一同維護總體穩定。
很混搭的風格。
“你說這個遊戲是誰開發的？真的太宏大太精細太巧妙了。”齊笙看著自己成績最好的報告，好奇道，“我這盤抽到齊，搞了海外貿易和海上艦隊，居然也是拿第一。”
“我不玩了。”吳嵐洩氣道，“每次秦都太強了。”
“這是一個未上榜的、遊戲開發者自行傳播的遊戲，你猜他有沒有什麼東西想要傳達或告訴玩家？”
吳嵐漫不經心說道：“還有什麼可說的，無非告訴大家，他老家就是秦地，他老家天下第一唄。”
“那來自崑崙山的也是天下第一嗎？”齊笙把吳嵐問得一時語塞。
“而且從評分體系來看……”吳嵐終於清醒過來，“遊戲開發者的目的似乎是想要在大規模中篩選玩家。”
神秘的開發者，究竟想要做什麼？
報告中附有一個排行榜，齊笙是齊魯省的第一，齊笛是江漢省的第一。
還是在報告中，有一個玩家頭像和暱稱讓吳嵐倍感熟悉。
“這個人……嶺南省的第一，我好像認識。這名字和頭像跟他平時用的一樣。”
吳嵐說的人是他的小學同學，宋競。
這麼看來，“大規模篩選”的說法站不住腳。齊笙自認為他們兩兄妹都能榮登榜首的可能性，真的是微乎其微。
齊笙聯想到了曾經自己的耳機……很精確的定位。
想到這裡，他不禁汗毛倒豎。
同樣是入夢似的沉浸體驗，同樣是耳機這一介質。
“你咋啦？”吳嵐盯著齊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
“沒……沒什麼。”齊笙生硬笑笑，“那看來，你的那同學也挺厲害。”
一條資訊彈窗顯示在遊戲封面——
評分最高的六位玩家，可組隊進行巔峰戰！
“看來他們選完人了。”齊笙皺了皺眉，“名單上的諸侯國名字，和此前不一樣。而且這次不需要你去探測誰是玩家，直接就告訴你了。”
那是來自遊戲方對頂級玩家的一次明牌挑戰。
秦、齊、楚、宋、徐、陶，六國玩家對陣來自西方的崑崙國。
但楚國的人選並不是江漢省開局第一名的齊笛。
“六國聯合，同心協力，難道還贏不了？”吳嵐感到荒唐。
“你忘了秦王掃六國了。”齊笙讓吳嵐啞口無言。這次最終戰後，開發者說不定會提供出更多的資訊來。
最終戰的時間定在了晚上八點。
有晚課的吳嵐是沒辦法見證這場結果了。
沒辦法第一時間知曉齊笙的失敗，六國的失敗。
潰敗。
齊笙“寸土寸血”地防守，仍無法抵禦來自崑崙的、已完成工業化的成建制鐵血大軍。
群聊解散得很快，玩家們無法覆盤，最終的報告也沒有再列印出來。就連遊戲的伺服器也關停得迅速，惹得齊笛不高興得很。
一幅詐騙完捲鋪蓋跑路的樣子，哪還有什麼資訊提供出來？
“這簡直是作弊，把人降維打擊。”齊笙懊惱地啐了一聲，“崑崙的這文明就是有了外來力量的介入，才發展得如此迅猛！”
不過想來，曾經與自己相遇的那位老人，他也是受到了來自天外的“天隕遺產”的啟發，才掌握許多奇形怪狀的科技。
那方天地裡，老人的案桌上擺放了許多竹簡，出現頻率最高的字是“墨”。
“我遇到的恐怕就是……墨子吧。”齊笙苦澀一笑，“我答應過他，要收集‘天隕遺產’，將其解放出來。不僅如此，我還得想辦法找父親的線索。”
墨子所掌控的這部分“天隕遺產”，自墨子本人消失世間後，被三位弟子一分為三，各自發展成了“齊墨”、“楚墨”和“秦墨”。而另一部分，則有公輸班即魯班掌握，公輸家因此興盛一時，後隱遁世間，不見蹤跡。
要拿到“天隕遺產”並加以運用，齊笙最起碼得掌握不少技術，而他的父親，就有不少藏著的技術。
齊笙斗膽走進了父親那放滿藏書的地下“禁地”。
兩虎相爭的畫還在，一切都還和之前無異。
只是，齊笙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為了解救父親，他也必須接近狼會查明線索；為了對那老人的承諾，他還要收集原本屬於老人的“天隕遺產”。
因為……那老人給了他許多東西。
他體內的盔甲，還有……他那改造過的左手大拇指指甲蓋。
指甲蓋大小的一方天地，包羅永珍，能像儲物櫃一樣存取各種小物件。
實際上，那指甲蓋也不是真正儲物的容器，其只是一條伸往其他空間、類似於蟲洞的取物通道罷了。
但齊笙的這方天地，除了楚墨贈與的等離子光劍和履雲靴之外，還沒開始存放過什麼東西。說實話，他還不太懂操作，並不是所有東西他都能成功。
父親的地下室裡，佈滿了各種大小的箱子，一個大書櫃已經鋪上了一層灰塵。
齊笙拿起了其中一本藏書，裡面畫滿了從古至今各種設計圖。
這是齊笙第一次能如此近距離、長時間地翻閱這些藏書，這裡簡直就是機關術藏寶閣。
“齊墨……”直到齊笙讀到了這兩個字。
父親的科技，原來真的統統來自墨家三派中的“齊墨”！
而自己所在的南州齊家，居然就是錢塘齊家的分支！
當年的舟峰島大爆炸，正是錢塘齊家研究“雙子輪”失敗的結果。
“真正的‘雙子輪’技術在我們南州分家……”
齊笙合上書本，將一些藏書放入指甲蓋中，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地下室。
客廳裡有人。
也不知她何時、如何進來的——
仍是身著牛仔短褲的楚語澄，眨眨明亮的眼睛，放下手中齊笙的遊戲報告，伸了個懶腰。
“齊國網友……從今天開始，由我來負責你們兩兄妹的安全。”